第十章 美男的笑容有罪
房門在輕輕地打開之後,又被唐逸清仔細地掩上了。
楚玉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唐逸清,直到房門被關上了,她才長長地吐了口氣,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許是身體受損過度,機體本身需要恢復的緣故,很快楚玉便進入了熟睡狀態。
聽到屋內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小師妹已然睡熟了,唐逸清才提步走向自己的院落。
他邊走邊揉著有些微暈的額頭,看樣子,今晚他可以稍事休息了。
這半個月來,他為了方便照顧楚玉,終日衣不解帶地在她房裡待著,一直未曾好好休息過。
如今看小師妹的樣子,不但脫離了危險期,連情緒都平衡了許多,康復亦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唐逸清的腳步不覺間輕快了許多。很快的,他的院落就到了。
在清理了一下第二天要給楚玉熬藥用的藥材之後,唐逸清簡單地漱洗了一番,也躺倒在床上很快睡去。許是懈下了心頭的重擔,這一夜,他睡得格外深沉。
一夜無事。
楚玉是在屋外鳥兒們歡快的歌聲中醒來的。
還沒睜眼,就覺得眼睛份外的腫脹難受,她先是微微地睜開一條小縫,瞅了眼頭頂的紗帳,確定了自己繼續留在了這個小身體里的事實。
楚玉嘆息一聲。在靜靜地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她開始嘗試著慢慢地活動雙腿。她發現左腿已經可以收回了,而右腿稍稍動彈后,竟然傳來鑽心的痛感。
昨晚天黑,楚玉也沒有仔細看,現在才發現,右腿兩邊用掌寬的木板夾住了。木板用白色的紗布纏裹著,外面再用寬大的褻褲罩住了,她也是剛剛拉起褲口才看到。
楚玉沉思著,看樣子,右腿應該是摔骨折了。按那位大師兄所說,骨折至今,應該有半個月了。可她還有如此鑽心的痛感,可見當時摔得有多狠。
「這麼重的摔傷,當時必定好疼好疼吧!這具身體的主人,是不是沒有挨過那痛苦,死掉了,才會換成了我?」楚玉輕輕地自言自語。
在現代時,常聽人說:「傷筋動骨一百天。」
這麼嚴重的骨折,不知一百天後會不會留下後遺症?這麼年輕的身體,如果將來走路一跛一跛的,那該多難看啊。
「千萬不要啊!我才不要變成瘸子!」楚玉不覺失聲呻吟。
她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痛了。雖然她在頭上沒有摸到紗布,應該是傷口已經痊癒,可是,她的頭還是不時眩暈疼痛。
哎,這麼重的傷,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想不死都難啊。
楚玉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適應那種眩暈的感覺。她微眯著眼睛,打量自己所處的房間。
只見,陽光穿過對面的窗欞間,斜斜地照在室內的青磚地上,那麼明亮,看著就讓人的心裡變得暖暖的。光線中的顆粒物,彷彿無數的精靈在跳舞。
她緩緩移過視線,掃視了一圈,發現這間房子里沒有太多的擺設。
如昨晚粗略所見,只除了右邊的竹榻,應是佔了梳妝台的空間,從別的地方臨時搬來的。因為梳妝台被放在竹榻靠近大床的角落裡。想來,應是唐逸清方便照顧她,才作此安排。
唐逸清端著熬好的葯汁和一小碟梅子干,推開房門,走了進來,看見楚玉坐在床沿,就沖著她微笑地說:「早安,小師妹!」
待唐逸清放好托盤,轉身發現,楚玉雙腳沒有穿襪子,直接踩在踏板上時,他連忙走到衣櫃邊,打開衣櫃,從底下閣層里拿出一雙白色的襪子,又走到床邊蹲下,作勢要給楚玉穿上。
直到唐逸清的手握到楚玉的腳上,她才猛地驚醒。
楚玉覺得自己又要頭暈了,不過,這次不是疼暈的,而是被美男溫暖的笑容晃暈的。
察覺到自己居然被個男人的笑容,看到失態,這讓楚玉心中有些著惱。
楚玉隨手奪過唐逸清手上的襪子,費勁地把雙腿挪到床上,慢慢地自己穿起襪子來。
她在心中腹誹不已:一個大男人,沒事笑得那麼陽光燦爛幹嘛。這還是在自己面前,要是走在大馬路上,被其他的女人們看到的話,不得引人流下一地的口水才怪。自己是女人中的特例,才不會被他的笑容煞到呢。
再說了,越帥的男人,越不牢靠!易楓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嗎?
當年他可是A大十分出名的男校草,跟她一起談戀愛后,A大多少女生的心都碎了一地。
那時,每次自己獨自走在路上,收穫多少女生免費奉獻的白眼和口水,她都記不清。
易楓!
怎麼又不想起他了!
楚玉的心又開始隱隱地痛起來了,剛剛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無蹤。
唐逸清有些尷尬地立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小師妹十分笨拙地穿襪子動作。
自從小師妹受傷昏迷以來,他已經習慣了為她更衣換藥,是以在見到她雙腳光裸著時,自然地上前為她穿起襪子,那個時候,他的心裡完全忘記了男女大防的事情。
眼角余光中那雙瑩白的小腳,一點點被潔白的襪子包裹住,唐逸清的麵皮又有些羞臊起來,正在暗自檢討自己的動作魯莽之際,明顯感到低頭穿襪子的小師妹,身上散發出一股莫名的寒氣。
剛剛進門時,小師妹的心情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難道是因為自己剛才的動作?可是,自己只是看到了她的赤足,就算想替她穿襪子,也沒碰到她的赤足。
唐逸清有心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這種僵硬的氣氛,可是,楚玉一幅不想理他的樣子,他抿了抿唇,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他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怕多說多錯。他默默地把洗漱的水都準備好,放到床前的矮几上,再把葯汁和梅子也端過來放在邊上。
等唐逸清收拾好一切后,楚玉的襪子才穿了一隻,而且,另一隻只是拿在手中看著,彷彿那潔白的襪子上綉著透明的花兒,引起她十分深厚的興趣,正在研究似的。
這麼明顯的意思,唐逸清若是再看不懂的話,就是個十足的傻子了。只是,他雖然生性木訥,可卻心思剔透。
安靜的環境中,十分溫潤的男聲,悠然地響起:「小師妹,我去廚房看看白粥熬好了沒有,你先簡單梳洗一下。燙葯就在這裡,最好是趁勢喝,才能發揮出最佳的作用。我就在外面,你若是有事,可大聲呼喊我。」
最後一句,唐逸清是特意說的。
他隱隱覺得小師妹這次清醒以後,性格變得十分要強,不是非常時刻,應該不會想要有求於他。
可是,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他才會擔心。
小師妹變得好強些,本來是件好事,可是,對於此時此刻的她來說,卻並非好事了。
她的身體畢竟沒有康復,若是因為要強,讓自己的身體逞能,因而加重了傷勢,反而壞事了。
楚玉心情不好,也沒搭話,只是點了點頭,繼續慢騰騰地開始穿襪子。
楚玉長長的睫毛不時輕眨,視線卻始終不看唐逸清,他只得無奈地轉身離開。
她眼角的餘光看到地上那黑色的布鞋轉了個方向,漸漸地脫離自己的視線。
楚玉這才抬起頭來,臉色複雜地看著,那個身材修長而又自然飄逸的背影。
楚玉承認,她就是故意如此的。
她也不是特意針對他,才對他發脾氣。
她對前世發生的那一幕始終無法釋懷,再說了,她身上發生的事情又沒有辦法跟別人述說。
最重要的是:唐逸清是目前讓她最為討厭的雄性生物——男人!
偏偏,這個雄性生物還長得不賴,自己甚至都被他的笑容給晃花了眼。
她的惱,與其說是針對唐逸清,不如說是惱她自己更為合適。
等到楚玉簡單地洗涑完畢,端起葯碗,看著碗里黑乎乎的葯汁,又開始犯愁了。要知道,她最害怕喝中藥了。
前世,每次生病,她都會直接選擇打點滴。想來也是奇怪,她是那麼怕痛的一個人,竟然寧願打針,都不願意吃中藥。
迫不得已需要吃中藥的時候,每次都是易楓各種哄啊,各種許諾啊。她呢,在各種賴皮無效后,每每都會被易楓各種威逼加誘哄才會喝。
如今,再也沒有人會對她,說盡甜言蜜語,使盡各種手段了。
黑色的葯汁里,倒映著一張梨花帶雨的絕色容顏,大顆的淚珠不停滑落,如一顆顆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地掉進葯碗里。
這黑色的葯聞著都那麼苦,若是喝進嘴裡,只會更苦吧?可是,它有自己的心,那麼苦么?
楚玉木然地端起葯碗,仰頭一飲而盡。
那麼豪邁的姿勢,若是易楓看到了,只怕眼珠子都會掉到地上。
「呵,這麼軟弱!哭給誰看?」楚玉抬起手臂,胡亂地擦過眼睛,就那麼愣愣地坐著。
片刻后,她才反應過來,這一次,她好像沒有喝出葯汁的苦味。
恰巧,嘴角有葯汁滴落,她伸出指尖接住,再送到嘴裡微吮。這葯比想象中更苦,可是,遠遠不及她內心的感覺。
楚玉望了望托盤上的梅子,隨手拿起一顆湊在鼻端輕輕地嗅了嗅,一股淡淡的甜香,那是蜂蜜的味道。
楚玉的嘴角不覺輕輕彎起,這唐逸清也算是有心人。
只是,剛剛嘗過了那麼濃郁的苦澀滋味,轉眼再來這麼膩的甜味,是要襯托苦,還是突出甜呢?
她的人生,也會這般先苦后甜嗎?
楚玉苦笑了笑,拈起指尖的梅子,慢慢放進嘴裡。
淡淡的甜味里,裹著濃濃的酸,卻沖不走嘴裡的苦,這般混雜著,咽下喉嚨,卻一直留在了心底,再也無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