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發泄悲傷
單潔悲慟得不可抑制,哭聲由最初的低低嗚咽到後來的嚎啕大哭。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偶爾在易楓面前的小抽泣,也是因為知道易楓心疼她,才會使性子裝裝樣子。
在人前,她從來都是堅強獨立、能扛經摔的女小強。像今天這樣放聲大哭的一幕,在以往,那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如今換了個身體,單潔也彷彿變得脆弱了,再加上在這陌生的地方,又沒有人看到,她的心防也不自覺地鬆懈下來。
回想起同易楓之間幸福甜蜜的一幕幕,最後再停在蘭青大著肚子擁著易楓的那一刻,單潔既痛恨自己的無知愚蠢,又痛恨那一對男女的涼薄卑鄙。
這一刻,任何的語言,都顯得那麼無力。
雖然眼淚無法帶走憂傷,亦緩解不了心痛,可是,單潔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就這樣,單潔一個人毫無防備的在嚎啕大哭,而房間里的另一個人,則用無比擔憂的眼神,默默地注視著她。
她哭了好久好久,也讓坐在軟榻上的唐逸清,跟著糾結了好久好久。
床上那個不斷抽泣的小人兒,蒼白的臉上,布滿淚痕。原本有些嬰兒肥的小臉,這次大病一場之後,也變得尖尖的。眼睛紅腫,眼框烏黑,嘴唇也由於用力過度,都咬破了皮,甚至有紅紅的血絲流下嘴角。
這一刻,唐逸清甚至也覺得自己的心有些疼痛。他不知,是否因為那個蠱蟲植入身體的原因,還是只是自己單純地心疼小師妹,才會如此。
小師妹她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他們師兄妹五人,平時的感情,雖說不上特別親近,可是,亦不會有誰會特意欺辱於她。
再說了,師父收了他們其他四人當徒弟,雖然沒有明說,可是他們也都能感覺得到,師父的用意,很明顯是為了讓他們陪著小師妹一起長大。讓她在這遠離塵世的山谷中,能儘可能無憂遠慮地生活著。
所以,雖然小師妹因為他們的刻意相讓,時有頑皮刁蠻的時候,可是,他們幾個,也沒有誰真的特意為難過她。
何以此刻的她會哭得這麼肝腸寸斷、淚如雨下呢?難道是因為二師弟慕容皓的緣故?
雖然小師妹從未明說過,但他們師兄妹幾人,也大都隱隱有所覺察,小師妹對二師弟是不同的。
師父收了五個徒弟。按年齡大小排序。唐逸清的年紀是最大的,所以,才排在首位了。其次,是二師弟慕容皓,三師弟荀致遠,四師妹丁敏君,再就是小師妹楚玉了。
五人年齡相差不大,平時的相處也算融洽,不過,小師妹對二師弟的不同,就連稍顯木訥的自己都能感覺到,其他幾人想必都是心中有數的。
想到這裡,唐逸清暗暗猜測,小師妹這麼傷心哭泣,或許也跟四師妹有些關係。四師妹雖然沒有像小師妹表現得那麼明顯,但是,唐逸清也隱隱覺得四師妹也是喜歡二師弟的。
是了,喜歡,小師妹定是因為這兩個字才會這樣吧?應該是這樣了。
唐逸清揣測著小師妹受傷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四師妹和二師弟一起離開了蝴蝶谷,去往京都,而她只能留在這谷中,才會傷心地跑到月崖上去,卻不慎失足跌下,以致重傷到差點死掉。
這樣想來,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只是,唐逸清看到如今這般傷心哭泣的小師妹,有些愛莫能助。他不懂何為男女之情,亦不知怎樣勸慰小師妹。
小師妹她,該是愛慘了二師弟了吧?
哎,真是天意弄人。
如果小師妹知道,她這輩子可能都無法跟二師弟在一起了,她又會怎麼樣呢?該是會更加傷心難過吧。
唐逸清也理不清自己的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雖然他是救活了小師妹的性命,可是,貌似還有更難解決的棘手問題在後頭呢。
唐逸清垂下眼瞼,視線所及,是自己修長的大手。他想起小師妹的手,差不多只有他的一半大,那麼細小,彷彿他稍稍用力,就能捏碎它。
罷了,待小師妹養好身體之後,他再帶著小師妹去黎族看看。
那個神秘的黎族,傳說擁有被稱為天下第一的黎族神醫。不知道那個神醫,有沒有解決小師妹身體中蠱蟲的辦法。至於,自己身上的這隻,到時看情況再說吧。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單潔也不知自己哭了有多久。她只覺得眼睛嚴重腫脹不堪,喉嚨里十分乾澀,偶爾輕咳出聲,聽到的聲音也都是沙啞的。
就這麼大哭之後,單潔才發現,哭泣也是體力活兒。這不,她腹中不時傳來的咕咕聲,告訴她,它也在抗議了。
果然,人只要活著,就是這麼麻煩。
唐逸清看到小師妹總算慢慢平靜下來了,雖然還是不時會抹眼淚,比之剛才已經心平氣和了許多。
他在心中不由暗嘆,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哎!
唐逸清輕輕地下了竹榻,從牆角處的爐子上拿起水壺,倒進桌上備好的水盆里,擰乾了盆里的帕子,折了幾折,走到床前,仔細地放在單潔的臉上。整個過程十分輕巧細緻。
原本十分漂亮的眼睛都腫得跟桃子似的了,想必難受極了吧。
唐逸清什麼也沒說,轉身打開門,去廚房端來葯膳粥。
當他再進門的時候,發現小師妹竟坐起來了,背靠在床柱上,低垂著頭。
唐逸清趕緊三兩步走到床前,隨手把粥碗放到矮几上,又拿起枕頭墊在單潔的背後,這才看向單潔。
她還是獃獃地看著被面,也不知在想什麼。
「小師妹,來,喝口溫水,我再喂你吃粥。因你幾天粒米未進,我熬了些小米粥。聽說小米粥養胃,也不知我熬的好不好吃,一會兒你嘗嘗。若是你不喜歡吃,我再去給你做別的吃食。」
唐逸清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單潔的反應,見她既不點頭,也沒有拒絕,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帕子。
他接過單潔拿在手中的帕子,發現是涼的,又重新拿去浸了熱水擰乾,再幫單潔仔細地擦拭雙手。
這段時間單潔昏迷不醒,每天唐逸清都是這麼照顧她的,有時候甚至於還會替她擦身更衣。
雖然他心無雜念,而且那時的情況特殊,可是,畢竟小師妹還是未出閣的姑娘。
如果,小師妹能放得下二師弟的話,他也是願意為她負責,娶她為妻的。況且,有那個蠱在身上,他這輩子,應是除了她,無法再娶其他女子為妻了吧。
因為心中想著事情,唐逸清的動作也變得越來越慢,甚至眼看著就要停住了。
就這樣,一隻修長的大手鬆松地握著一隻瑩白的小手,還在冒著熱汽的帕子被另一隻大手捏著,卻落在被面上,白色的被面都被浸濕了。
單潔從思緒中醒來,看到眼前的這幅情形,稍稍用力,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動作也驚醒了唐逸清。後者有些尷尬,同時,又有些懊惱,自己怎會在這個時候想那些有的沒的事情。小師妹,該不會以為自己是故意想要佔她便宜的吧?
唐逸清想要解釋,又無從說起,就這麼僵立在一邊。
氣氛變得有些僵硬。
首先開口說話的卻是單潔。
她的視線依然在眼前的被面上,沙啞的嗓音低低地說:「謝謝。」
事實上,當單潔聽到屋內有人走動的聲音的時候,才發現這間屋子裡有其他的人。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她是在無人的角落裡哭泣。
這個自稱為大師兄的男子,也不知他聽了多久,看了多久。
自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傷中,以為無人得見,終於可以將心裡的傷痛委屈發泄出來。
誰知他竟然在這裡,應該是什麼都看到了,也什麼都聽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