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亂局
香江最高法院大樓三層的立法會會議室里，李媛一身黑色正裝，戴著金絲邊眼鏡，正坐在會議桌前凝眉苦思。
她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會議桌，發出「咄咄」的響聲。在安靜的會議室里，這樣的聲音使得原本就凝固的氣氛更加緊迫和壓抑。
在座的與會人員都是李媛親自招收的保安局中層行政管理，他們對李媛這個習慣很了解。每當遇到難事的時候，李媛總是習慣性地敲擊桌面沉思片刻，然後就會很快拿出一套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出來。
和李媛關係最密切的方潔霞處長曾開玩笑地在公開場合問李媛，敲桌子是不是她每每出奇制勝的法寶？
當時李媛的表情很奇怪，似是懷念傾慕，又似哀怨憂愁，只是勉強笑笑，便轉身離去，弄得大家好不尷尬。
「局長，實在不行，我們只能先暫停所有打黑行動。」
終於，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青年打破平靜，表情難看地道：「如今香江四大社團全部盯著我們保安局，我們的隊員只要有落單的，就必定會遭到****的毒手！不到十天時間，我們已經有七位安保員犧牲了。現在隊員們有家都不敢回，連出門都不敢。我們行動司已經有四十多個隊員受不了壓力，向我提出辭職了！」
這青年一開口，他身邊一位儒雅中年緊接著嘆氣道：「我同意楊司長的意見，王寶案件的反轉對我們保安局影響實在太大了，英國人在立法會上對我們問責，步步緊逼，甚至提出了裁撤保安局的提案。而打黑行動也根本難以為繼，每次有行動出去，就必定會遭到大批古惑仔圍攻。局長，現在我們保安局是****公敵啊……」
「是啊，形式對我們太不利了……」一個短髮中年婦女也愁眉苦臉地道，「現在保安局每天都被幾百個古惑仔圍著，媒體每天追蹤報道，都說我們保安局是烏龜局，正義黨是窩囊黨。我看乾脆我們暫停打黑行動，還是專心應付媒體和立法會上的問責才是最重要的。」
「暫停打黑行動就能扭轉我們的不利局面了嗎？」一個偏分青年憤然道，「別忘了我們保安局是靠什麼起家的，我們正義黨的黨章是什麼！」
「喊口號人人都會，可光說這個有用嗎？」有人諷刺道，「現在英國人擺明了一邊默許四大社團對付我們，一邊在立法會對我們趕盡殺絕。而民主黨那些人就坐山觀虎鬥，等著落井下石。我看啊，乾脆我們自己主動解散算了，省的到時候連全身而退都做不到……」
「你說什麼！」偏分青年拍案而起，怒目喝道，「現在情勢這麼不利你居然說這種喪氣話，別忘了你入黨時候的誓言！」
「喊什麼喊？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諷刺的人惱羞嚷道，「現在我們正義黨臭了大街，全香江黑白兩道都要打我們，連局長的親叔叔都不幫我們，我們還能怎樣？」
「就是，今早的新聞早報上，連一向支持我們的胡文來大律師都說對正義黨很失望，我看咱們乾脆也別掙扎了……」又一人陰陽怪氣地道。
「你們兩個懦夫……」
砰！
眼看著好好一場會議就要演變成亂鬨哄的鬧劇，李媛終於狠狠一拍桌子，打斷了所有爭吵。
她鐵青著臉環視一周，冷峻薄怒的目光使得所有人都閉上了嘴重新坐了回去，這才冷冷開口道：「我召集你們開會，不是想聽你們爭吵，或者是發牢騷的。有辦法的就提意見，沒辦法的就聽別人說。從現在開始，有誰再說一句廢話，門在那裡，出去后立刻給我打辭呈！」
在李媛局長威嚴下，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低著頭各懷心思。
李媛挽了挽垂在額前的一縷青絲，深深呼吸，心裡仍沉甸甸的。巨大的壓力讓她每時每刻都透不過氣來，她真的感到很疲憊了。
但她不得不撐下去，巫鵬一手打造出的大好局勢被她和華生兩人搞成這樣，每每想起她就心如刀絞。面對那些老政客們，她和華生沒了巫鵬的坐鎮，還是顯得稚嫩太多了……
局勢真的很不利了，半個月前，被通緝的王寶突然自動歸案，並狀告保安局知法犯法，羅織罪名，蓄意殺人，誣告他人。那時保安局和正義黨正發展得欣欣向榮，聞聽此消息，無論是她還是華生都對此嗤之以鼻，並沒有太當一回事。
但他們根本想不到，王寶翻案，根本就是英國人一手主導，意圖徹底覆滅正義黨和保安局的巨大陰謀！
想到這裡，李媛搖搖頭，中斷思緒。她環視一周，深深吐出一口氣，語氣苦澀道：「打黑行動暫緩……」
事到如今，她只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英國人的步步緊逼，四大社團的聯手敵對，李方生為首的民主黨冷眼旁觀，正義黨可謂是腹背受敵。暫停打黑行動，必定會受到輿論媒體的進一步攻訐，正義黨好不容易積累起的民意支持一定會隨著這個消息的發布徹底瓦解倒戈，可李媛現在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因為打黑行動真的已經是名存實亡，徹底淪為一個笑話了。
連保安局本部都24小時被古惑仔包圍著，還談什麼打黑？
李媛品嘗著嘴裡的苦澀，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不出一絲沮喪和頹然。她板著臉，繼續緩緩道：「從現在起，我們要改變之前聯合民主黨派的執政方針，試著和英國人妥協，爭取和他們達成……」
砰！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猛的被推開，一個身穿西裝制服的高挑女孩上氣不接下氣地急匆匆跑了進來。
李媛原本就心情不佳，驟然被打斷頓時大怒，一拍桌子大喝道：「rebecca，擅闖會議室，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解釋！」
rebecca一愣，顯然也沒料到會議室里會有這麼多人。她深深調整呼吸，猛的一敬禮，肅然道：「保安局行政處處長方潔霞報告！局長，十分鐘前，陳副局長率行動司二隊突然出動，在保安局門口遭到數百名古惑仔圍攻，一輛衝鋒車被當場掀翻，目前傷亡數據不明！」
「什麼？」李媛大驚而起，整個會議室也頓時一片嘩然。
「陳華生在搞什麼鬼！」李媛怒喝道，「不是說過打黑行動要統一部署的嗎？他為什麼擅自行動？rebecca，立刻接通陳副局長的手提電話，我要現在就和他通話！」
方潔霞凝重道：「陳副局長現在被圍困住了，我之前已經嘗試聯繫他本人，但無人接聽。」
李媛深吸口氣，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她重新坐下來，敲了敲桌子，突然道：「聯繫西九龍警署，請求支援！」
方潔霞搖搖頭：「三分鐘前我已電告張警司，但他說所有警力已被派出到油麻地演習……」
「演習個屁！」李媛再次大怒，甚至爆了粗口。「他這是故意坐視不理！」
李媛急躁地敲著桌面，再次開口道：「給我聯繫詹姆斯署長，我要親自跟他通話！還有，立刻聯繫保安局本部一隊隊長彭奕行，讓他全力接應陳副局長回去！」
「是！」方潔霞一個敬禮，轉身就急匆匆往外走去。在她身後，李媛疲憊地揉起了太陽穴，臉上終是顯出頹然之色。
風雨飄搖啊，保安局和正義黨現在哪怕只出一點差錯，都可能會被英國人抓住機會往死里咬，華生在這個時候，明明知道古惑仔包圍保安局就是為了製造一次大衝突，他為什麼還要蠻幹呢？
叮鈴鈴……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
會議室里所有人在開會前都上交了手機，所以此時的電話鈴聲就只能是方潔霞的。
已經走出門口的方潔霞拿出手機一看，立刻回頭對李媛道：「是陳副局長！」
李媛頓時精神一振：「拿來，我親自和他說！」
電話接通，聽筒里立刻傳出嘈雜喧囂的聲音，乒乒乓乓的敲打聲音和怒罵聲混雜成一片，吵鬧至極。
李媛皺眉，大聲道：「陳副局長，我是李媛！能聽到嗎？」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華生的聲音：「李媛！李媛！立刻命令局本部一隊和三隊安保員出動，配合二隊衝出包圍，我要去執行重要任務！」
保安局經過大量招人和擴充，目前擁有安保人員三百多人，被分成三個隊。按照職權分配，一旦需要全員出動，就必須李媛這個正局長才有許可權下達命令。
都鬧成這樣了，你居然還想全員出動，鬧得更大？
李媛眼中顯出憤怒之色，狠狠砸了一下桌子喝道：「陳華生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
「哈哈，他回來了！」
李媛正憤怒地揮舞著手臂怒喝，然而聽筒里華生突然大笑著說出這四個字，讓她一下子渾身巨震，心底翻起了驚濤駭浪，整個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你、你說什麼？」李媛顫抖著問道。
保安局。
原正義保全公司，如今已掛牌成為政府正式職權單位保安局，負責入境管理、海關、三合會及有組織犯罪調查和民眾安全服務四項職能。
按理來說，這是一個直接向港督負責的一級單位，職權之重甚至要超過警察署，可以和律政司、布政司這樣的行政單位媲美。但由於保安局兩位局長只不過是立法會的兩個議員，而且人員嚴重不足，職權交接也沒徹底完成，所以目前保安局的具體職能只有三合會及有組織犯罪調查一項，其職權範圍甚至還不如警署的一個分署。
而現在，保安局門口正上演著一出荒誕而危險的鬧劇！
「保安局，解散！保安局，解散！保安局，解散！」
保安局正門前，幾百名古惑仔揮舞著手臂，喊著整齊的口號，將一百多名安保員和十輛衝鋒車團團圍住，他們甚至用自己開來的麵包車和轎車封堵住了所有出路，還把一輛想要突破包圍的衝鋒車直接掀翻了！
外圍，幾千民眾和一百多名媒體記者也圍成了一圈，記者們長槍短炮早已架起，現場做起了播報。鎂光燈「刷刷」閃成一片！
「各位觀眾大家好，現在插播一條突發新聞。」一名女記者眼中閃著興奮，指著身後對攝像機侃侃而談。
「大家可以看到，在保安局被圍第十天後，再一次發生了安保人員和三合會成員的大規模衝突。目前現場一片混亂，之前有一輛衝鋒車試圖撞開封鎖，但卻被群情激昂的三合會成員直接將車子掀翻，造成多名安保人員受傷流血……」
「保安局成立之初宣稱要徹底覆滅香江所有社團，而如今的事實卻是被社團人員團團圍住，連走出大樓都變得不可能。再加上近期發生的7起安保人員被殺案，我們不得不悲觀地斷定，保安局的成立，不過是某些政客利用民意作為晉陞之資的幌子，是浪費納稅人錢財的巨大騙局……」
另一邊，有記者在對民眾採訪，一個中年婦女忿恨地大聲叫罵：「什麼保安局，根本就是烏龜局！政府被古惑仔圍攻，這簡直是天下奇聞，丟盡了我們香江的臉面！哼，還有那個狗屁正義黨，絕對不能相信……」
「砸得好，就是要把這個破局砸掉！」一個老伯揮舞著手臂道，「欺騙民眾，窩窩囊囊的。以前總說警察不爭氣，現在看來，保安局簡直就是垃圾！你看看哪個古惑仔敢去警署叫囂圍攻？哼，這個保安局，比起警察簡直差太遠，浪費我們納稅人的錢！」
砰！砰！砰！
在古惑仔中間，一百多名安保員護著幾個受傷的兄弟，用防爆盾死死抵擋住周圍用力推搡哄鬧的古惑仔們。外圍的所有安保員幾乎都掛了彩，滿臉鮮血。
每個安保員都有配槍，彈藥充足。腰間都別著警棍和催淚瓦斯彈，但卻沒一個人拿出來。他們只是憤怒地盯著這些古惑仔，躲在防爆盾后，迎接著這些古惑仔時不時的偷襲。
砰！
一個安保員正死死抵擋幾個古惑仔的推搡，卻不料一隻拳頭突然從人群中鑽出，重重砸在他的鼻子上，頓時打得他鼻血橫流！
「哦哦！哈巴狗流鼻血咯！」古惑仔頓時起鬨怪叫起來。
在最中間的衝鋒車上，233重重一拳頭砸在車椅上，憤怒道：「頭兒，難道我們就只能挨打嗎？」
華生冷冷看著外面的鬧劇，緩緩道：「還手？你想看明天的新聞頭條上寫著，保安局殘酷鎮壓示威民眾，造成大規模流血衝突嗎？」
「絕對不能還手！」華生斷然道，「英國人就等著我們動手，哪怕我們只打傷一個古惑仔，第二天這個古惑仔就會被包裝成無辜市民，這樣的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
「太特么窩囊了！」233憋屈道，「被古惑仔圍住家門，我們當的這叫什麼差？」
「別急……這種日子我也過夠了！」華生眼中閃過一絲振奮，「只要我們這次接到他回來，保安局，正義黨，一定可以重整旗鼓，闖出一片天地！」
就在這時，身後保安局的大門突然打開，兩隊全副武裝的安保員轟然沖了出來！
華生見狀頓時坐直了身子，吩咐道：「一隊和三隊只要衝出一條路，立刻開出去！」
「yessir！」
與此同時，遠在新界屯門的巫鵬這邊，氣氛劍拔弩張，已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甫光和高矮兩打手，加上一臉冷酷的鞏偉將巫鵬團團圍在中間，只等著巫鵬給出一個答案。
一旦這個答案不能讓甫光滿意，下一刻他們四個就會對巫鵬展開雷霆般的攻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