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寵溺

肖越越最終還是吃到了小龍蝦。

新鮮肥美的小龍蝦剛從湖裡撈上來，肚子雪白，張牙舞爪的扒著網，肖越越坐在水邊，隔著綠色的防蚊罩，看的口水都要留下來。

「看起來真的很肥啊。」她一路注視著那一網小龍蝦進廚房。

「行了你，嫁給小龍蝦算了。」對面的人說話，卻是汲塵。

清涼的湖邊，坐著五個人，汲塵，丹尼爾，肖越越和姜梵，以及一個兩歲的小朋友。

肖越越前一天剛說了想吃小龍蝦，第二天就叫了汲塵一家到了盱眙，也不知道這倆人怎麼突然有空。肖越越只覺得巧合，還沒想到另一層，「千娛」兩大股東同時邀約，作為公司旗下的藝人，他們怎敢不從。

「汲老師，我那天應該是見過你父親了。」肖越越將目光收回，剝了個毛豆說。

那個做傷口清創還不給她打麻藥的醫生，真的是疼的她汗都快下來了，一段時間裡是忘不了的。

汲塵剝了幾粒毛豆餵給丹尼爾，後者正抱著他們的女兒餵奶喝，他慢慢悠悠的擦了擦手，說：「我聽老爺子說了，對你印象還不錯，說你沒什麼架子。」

肖越越不置可否，她哪裡會有什麼架子。

「而且挺能忍的。」汲塵繼續道，扭頭看向姜梵，「我那天回家，他剛從你家回來，說姜老爺子血壓有些不穩定，現在怎麼樣了？」

姜梵一直側頭著咕咚咚喝奶的hope，停頓了片刻才說：「老毛病了，沒什麼大事兒。」老爺子的血壓不穩定，多半是被他氣的。

肖越越回國參加頒獎典禮的事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同樣的，他們也很容易知道，那天晚上兩人都在哪裡，更不用說還讓汲醫生來給她打了破傷風。

半年前的那場風波可能已經從吃瓜群眾的印象中漸漸消退，但是對於姜家來說，在媒體上被人生生打臉，卻是個難以忘懷的恥辱。

即便對方是無法撼動的家族，這樣完全的壓制和不求結果的惡意競爭，也讓他們硬生生的咽了口惡氣。

所以肖越越一回國，兩人再次攪在一起的行為，就讓姜家的長輩格外反對。

他和林家的婚約已經私下取消了，但肖越越卻仍然不會是他們的選擇之一。這一次，理由依然是門不當戶不對，只是處在弱勢的變成了姜家。

姜梵端起荷葉茶喝了一口，清苦的茶水順著喉嚨而下，略微平復了他心裡的煩躁。肖越越還不知道那天晚上，她的話給他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幾乎推翻了他近三十年來固守的世界觀。

如果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會離開。聰明如他，不難想到最佳女主角是其中的一項，因為一年多之前她曾經表露過對這個獎項的渴望。一個來自末日的、從未接觸過娛樂圈的人，怎麼會對這樣一條路感興趣並且拼盡全力走下去。

除非有利可得。

而姜梵恐怕，她已經離成功不遠了。

hope喝完奶就不肯在爸爸懷裡躺著，咕嚕爬下來，扶著桌子走來走去。她眼睛又圓又大，仰著頭看周圍的人，可愛的不得了。

不知道是誰給她扎了一頭的小編，路過肖越越的時候，她伸手揪了兩下。

hope也不生氣，擰著身子回頭看她，辨認了一會兒，奶聲奶氣的說，「越越姐姐。」

這一聲姐姐叫的肖越越心都快化了，她喜歡小孩子，從基地的時候就是，只是那時候小孩兒少之又少，一般都養在基地最中心，不可以隨便看。

她彎腰捧住hope圓嘟嘟的小臉，掌心下的觸感軟的好像一包水，「mua！」肖越越狠狠的親了她一下。hope被她弄得咯咯只笑，也在她臉上印了個口水印，才繼續順著桌子往下走。

下一個人是姜梵，他對小孩兒沒多大興趣，但看肖越越這麼喜歡，連帶著覺得這個小黑炭也有些可愛，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捏了捏。

hope覺得每個人都在跟她玩兒，扭頭看了眼自己父親，又看了看姜梵，猶豫了一下，嫩生生的開口說：「叔叔~」

汲塵率先爆發笑聲，笑聲吸引了小姑娘，她掙脫姜梵，跌跌撞撞的撲進汲塵懷裡，賴著不肯走了。

倒是姜梵臉一下子黑了一半，嘴角疑似抽了抽。這都是什麼輩分，他雖然拉不下老臉讓小baby叫他哥哥，但好歹叫肖越越阿姨沒有問題吧。

現場只有肖越越和hope毫無所覺，前者伸手抓了毛豆剝著吃，還茫然的看著哈哈大笑的汲塵，「怎麼了？」她隨口問。

「沒事兒沒事兒。」汲塵打著馬虎眼，瞅了眼姜梵的表情，又忍不住想笑。心想，讓你老牛吃嫩草，別人不敢說，還是我閨女厲害。

很快紅彤彤的小龍蝦就端上來了，三大盆，麻辣的、十三香的還有蒜香的，各種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

小龍蝦個頭大，肚子又乾淨，更是剛從湖裡撈上來的，比之美味更加新鮮。

肖越越話都來不及說了，帶上手套就準備開始。

hope小朋友當然不能吃小龍蝦，店家特地給她做了鮮蝦蒸蛋和小青菜。寶寶座椅被推過來，她不甘不願的坐在上面，小勺子一揮，大氣磅礴的開吃。

她吃飯幾乎不用人管，兜兜帶好了不怕弄髒，隨便她怎麼吃，只是hope時不時的低頭看看桌子上紅彤彤的東西，自己的清淡小菜便顯得有些寡淡。

相比於剩下的三個人，姜梵則顯得有些不夠爽快，他不怎麼吃小龍蝦，修長白凈的手指屈尊一樣捏著蝦鉗從湯里拎出來，表情還有些嫌棄。

不過他剝蝦的動作則毫不含糊，靈活迅速的沒怎麼費力，而剝出來的蝦肉大多落入肖越越的口中，看的汲塵連連咋舌。

而肖越越幾乎來不及伸手接，一邊忙活自己的，一邊扭扭頭伸伸脖子，q彈辛辣的龍蝦就落入口中。

當天晚上在酒店，姜梵還問，「小龍蝦好吃么？」

彼時肖越越剛剛洗完澡，擦著頭髮被問了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愣愣道：「好吃啊，好好吃。」

一聽到「小龍蝦」這三個字，她覺得那股辛香的味道就撲面而來，哪怕此時一點兒也不餓，也有些嘴饞。

姜梵笑了笑，沒再說話，轉而拿了毛巾去洗澡，路過肖越越的時候，隔著干發巾揉了揉她的頭頂。

她有什麼想吃的，他都可以帶她吃，有什麼想玩兒的，也都可以陪她玩兒。

姜梵隔著水汽蒙蒙的玻璃看著肖越越趴到床上，心裡有一點不是滋味，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人就會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而他在想，如果能讓她更喜歡這個世界，她是不是就不會離開。

**

肖越越在回美國之前，很是逍遙了一把。

《初光》在大學生電影節上收穫頗豐，同時肖越越也收穫了第二個最佳女主角的稱號。雖然這個獎盃的含金量並沒有很高，但也是國家認可的獎項，按照系統的設定，她已經完成了「雙料影后」的任務，獲得多達8w點的獎勵點。

加上之前積累的1w點，她此時的獎勵總數已然突破了9w點。

她看著系統屏幕上已經走了90%的進度條，心裡意外的平靜。因為自《初光》參加的第一個電影界拿下無數榮譽起，肖越越就隱約覺得這一天不會太遠。

這部影片彙集了所有演職人員的心血，包含著他們想表達的真誠善良和希望。國內從未有任何一部電影收穫的社會關注像《初光》這樣大，甚至隱隱觸動了政策的變動。

據系統內人員的透露，關於拐賣人口案件的量刑，可能將會有進一步的討論，同時，關於被解救的婦女兒童，他們的保障制度也在一步步完善起來。

除此之外，姜梵的表現令肖越越很是驚訝。

他好像都不用上班了一樣，天天陪著她到處玩兒，導致她現在根本不敢說什麼東西好吃，或者聽說哪裡有個什麼很神奇，因為說不定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的時候，那東西就會出現在眼前，又或者已經不在床上，而是在奇奇怪怪的城市醒來。

直到快要回米國的時候，肖越越看到姜梵定的同班次機票，終於忍不住問他：「你要陪我去米國么？」

姜梵翻了頁書，輕描淡寫的說：「送你過去我就回來。」

還真是專門送她，這讓肖越越心裡毛毛的，她試探的說：「為什麼突然決定要送我去啊？」好像她這次回來之後，姜梵對她的態度就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什麼事兒都順著自己不說，簡直比照顧慈禧還周到。

當然，這樣的比喻自然不能讓姜梵知道。

他放下書，扭頭看向趴在床上仰著頭的人，說：「你不希望我去？」

這個問題有點兒難回答，她摸了摸下巴，說：「你去當然很好啊，可是你總是這樣陪著我，工作怎麼辦？」這樣的轉變讓她有些誠惶誠恐。

不料姜梵卻說：「工作總有人做，但你要是走了不回來了可怎麼辦？」

這樣的話還是頭一回從他的嘴裡說出來，肖越越覺得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她哈哈笑了兩聲，快嘴接到，「我怎麼可能不回——」

話突然說不下去了，9w點的獎勵點赫然躺在系統里，彷彿直到這個時候，它們才清晰的顯現了自己的作用。

肖越越恍然意識到，說不定還不等回來的時候，她就可以湊齊10w的獎勵點，那個時候，她還會回來么？

一直刻意逃避的問題，此時毫不掩飾的擺在了她面前。

她的停頓讓姜梵頓時皺起了眉，可是下一秒，卻被人撲了個滿懷。

「我能去哪兒？」肖越越雙手攬住他的脖子，頭埋進他的頸窩，讓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姜梵的話嚇了她一跳，可隨後她就明白，她的身份除了她自己，就只有夏諾知道，所以姜梵的話多半只是開個玩笑。

但是他最近的異常表現和突如其來的問題，仍舊讓她惴惴不安。

姜梵僵硬了片刻，最終還是抬手在她背上順了順。她在逃避，在躲閃，她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可是這樣的答案也讓他確定了一點。

她還是想要離開。

這一瞬間，明明姿勢親密相擁而抱的兩個人，心中卻各有想法。

肖越越安靜的抱了一會兒，心思千迴百轉，突然聽得頭頂姜梵的聲音響起，他說：「你知道的，我現在沒有婚約。」

她猛地抬頭，撞進一雙漆黑的眼睛里。

「嗯——」肖越越應了聲，卻在聲音末尾硬生生的拔高，「嗯？」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問題。

沒有婚約。

沒有，婚約？

肖越越驀地睜大了眼睛，不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吧？

姜梵認她看了一會兒，似是也在打量她的反應，面色沉靜道：「你也沒有家裡的壓力了，所以——」

所以？

「我好睏啊，先睡了。」肖越越突然打斷他的話。

她一翻身從他身上下來，拉過被子躺在一邊。

姜梵只覺得懷裡一空，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蜷成一團，背對著他閉眼躺著，毯子一直拉到耳朵下面，彷彿下一秒就要睡著了一般。

她一動不動的躺著，拒絕聽他後面的話。

姜梵落空的手緩緩握住，垂在身側。他甚至連話都沒有說完，就被拒絕。

他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不受控制般的朝那個方向延伸了過去。但肖越越的反應無疑是給了他重重一擊。

如果說家裡的反對和外界的阻力，那會讓他憤怒，但此時他只覺得深深的無力，因為她甚至不願意正面這個問題。

姜梵看著她的後背安靜的做了許久，久到肖越越心裡都開始打鼓，他才抬手幫她拉了拉毯子，遮住她因為匆忙躲閃而露在外面的腳。

空調房裡的溫度很低，毯子一蓋到腳上就覺得一陣溫暖。

肖越越偷偷勾了勾腳趾，聽到「啪」的一聲，房間的燈被關上了。

緊接著，身後一具溫熱的身體貼上來，將她圈入懷中。他動作溫柔輕緩，好像生怕吵到她一般。

背後的人一句話沒說，只是這樣默默的抱著她，暖流從背後緩緩滲入。肖越越沒來由的有些難過。

她抽了抽鼻子，將他的手臂抱在胸前。

「姜梵，對不起，我只是還沒想好。」她悶悶的說，心裡卻知道，這樣的話不過是敷衍，她雖然總說沒有考慮好，但心裡卻已經下了決定。

是她對不起他。

姜梵嘴唇碰了碰她的發頂，不再逼她，語調溫柔，「沒關係。」他說。

並不是沒有關係，他想，胸口的位置一陣酸澀，彷彿有嗖嗖的涼風從心臟下面呼嘯而過。此時他抱著她，感覺卻沒有抱住任何人。

第二天起床之後，一切都如平常一樣，前一天晚上不歡而散的談話似乎從未發生過。

很快，肖越越再次回到米國，繼續她的學習和拍攝工作。

跟之前的半年一樣忙碌充實，但有些地方似乎發生了變化。她看著手機上與姜梵每天的通話記錄，發現自己已經不會在看到只有飲料的冰箱時想到他，也不會在深夜一個人入眠時感到寂寞。

獎勵點還在不疾不徐的緩慢增加著。兩人彼此的好感度始終停留在99%，不進不退，彷彿靜止了一般。

肖越越有時候會在掛斷電話之後想，如果就這樣在米國的時候偷偷離開，似乎要好很多。一場車禍，一次意外，都不難辦到。

可是想到失去之後的感覺，她內心又酸楚的無法紓解。

如果真的離開了，時間總會沖淡一切的吧。肖越越想，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就像這短短的兩年時間裡，她會喜歡上他一樣，總有一天，他會忘記她，她也會忘記他。

就像她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