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棵草

第三棵草

聽完秦冢的請求后,海登萊垮著臉,跟他一起下了大貓號戰艦。

貧民區的壞境非常惡劣。

空氣中飄散的難聞氣味以及細小灰塵進入鼻腔當中,讓這位將軍禁不住打了幾個噴嚏,滿臉黑氣。

「北邊的樹林里就有雙翼飛龍。」秦冢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心懷懼意地回過頭,對海登萊說道。

海登萊答應幫他弄到雙翼飛龍的尾巴,也允許他回快遞公司給小龍做好午餐,並且打包自己的行李。

其實,除開給小龍做飯這一點,他私心裡,也希望海登萊跟雙翼飛龍打架的時候被糾纏住或者受點傷。畢竟,雙翼飛龍是a級異獸,海登萊跟它對抗也得花些功夫,這樣他就有機會逃跑了。

不過,這樣做會不會給西澤他們帶去麻煩呢……

秦冢正在思索著,海登萊突然上前一步走到與他並肩的位置,目光平視前方,雲淡風輕道:「秦冢,逃跑絕對是下下策,無論如何,抓捕一個純種人類我還是很有自信的。」

秦冢呼吸一滯,後背驟然僵硬起來。海登萊斜眼睨了他一下,放輕口吻,「我們今後還要在一起相處一年,與其鬧得這麼不愉快,還不如多培養感情。」

秦冢沒有說話,往旁邊拉開幾步距離,自顧自地往森林深處走。

這是貧民區唯一的一片樹林,樹木的生長並不繁茂,帶著點蕭條清冷之感。乾燥的風穿梭其間,將凋敝乾裂的樹皮剝落。

海登萊猛地拉住秦冢的胳膊,踩在腳下的枯葉發出一點細小「咯吱」聲。

他凝了凝神,鼻翼稍動,來自某種異獸的氣味便盤旋而至。一陣生人勿進的喘息聲隱隱在耳畔響起。

秦冢莫名地皺了皺眉。他抽了抽胳膊,卻無力掙開海登萊的束縛,「幹什麼?」

海登萊凜然地看了秦冢一眼,不由分說地將他拉近了些。

秦冢措手不及地撲進海登萊懷裡,手掌剛好抵住他胸口的位置,傳進手心裡的那股充滿力量的心跳聲讓他微微戰慄,竟一時間忘記了反抗。

海登萊曲起左臂覆上秦冢的腰際,緩緩看了看周圍情況。當銳利的目光劃過某顆枯樹的瞬間,他眉眼一沉,小臂上的肌肉倏然收縮,疾如雷電般往側方閃去。

秦冢只覺得眼前有一剎那的空白,下一秒鐘,面前的景色讓他呼吸停滯,過了很久才猛地吐了一口氣出來,雙腿不受控制地軟了軟。要不是海登萊托著他的腰,他可能會立刻跌坐到地上。

不遠處,一隻巨龍騰空而起。地面震顫,狂風肆虐。

火紅色的雙翼暴躁地撲扇著,宛若碩大的火雲正在熊熊燃燒。乾燥的熱浪裹挾著讓人戰慄的嘶鳴,彷彿只要這個巨物爪牙輕勾,就能將天空撕裂。

海登萊垂下眼,看著身前面白如紙的人,突然有些苦惱。

他其實並不想這麼惡劣地對待這個純種人類,但這個人又不肯配合。

說實話,秦冢從各個方面看來,都是海登萊喜歡的類型,如果他願意合作,海登萊也肯定會溫柔地對他。

「先說好,我把它的尾巴扯下來之後,你就跟我結婚。」海登萊貼近秦冢,說話時儘可能溫柔些,嘴唇若有若無地碰到了秦冢的耳廓,「敢反悔的話,就拿你去喂龍……」

喉結艱澀地滾動了一下。秦冢覺得眼眶乾澀,目光一刻也無法從雙翼飛龍的眼睛上挪開。那雙火紅色的眼睛緊緊注視著他,他想逃跑,但腳下卻無法挪動一絲一毫。

海登萊的聲音縈繞在耳邊,也是讓人不容拒絕的強硬,麻麻痒痒的唇耳相親加上鑽心的恐懼之感,讓他倉皇無措,完全沒能注意到身後的人說了些什麼。

「聽到沒有?」海登萊不悅,撓癢般地在秦冢的腰上掐了一把。

秦冢被拉回思緒,聲音嘶啞:「恩……」

海登萊這才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將秦冢放到樹榦后,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躲在這裡不要出來。」

秦冢點點頭,迅速蜷起身子抱住腦袋,沖海登萊揮了揮手。

海登萊轉身繞過樹榦,往雙翼飛龍的方向走去。

……

飛龍噴出的熱氣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海登萊捂住鼻子,莫名煩躁。

他抬眸與飛龍對視的片刻,凌冽張狂的氣息一瞬間便將飛龍的氣焰壓了下去。

雙翼飛龍在空中頓了頓,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退,不可一世的嘶吼也霎時蔫了下去,變成細微的示弱聲。來自等級上的壓制,讓這個牲畜出於本能地臣服下來。

秦冢剛好從樹榦后偷偷伸出半顆腦袋,看到這一幕,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海登萊沉下眼,面無表情地往前走了一步,冷漠地與飛龍對視,「我的夫人想吃你的尾巴,可以嗎?」

飛龍渾身一顫,「咿咿咿」地哼了兩聲,隨後落到地面,沖海登萊委屈地眨了眨眼睛,眼眶裡一片霧水。

秦冢眼睜睜地看著飛龍從剛才的盛氣凌人,變成現在趴在地面上沖海登萊撅著屁股一顫一顫的模樣,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海登萊走到飛龍身邊,輕輕摸了摸它的後背。

隨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哀鳴響徹雲霄。秦冢聽的一陣刺耳,用力捂上耳朵。他心有不忍地看著海登萊將雙翼飛龍的尾巴折了下來,又對著它還在流血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腳。

雙翼飛龍嗚咽了兩聲,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夾住沒有尾巴遮擋的小菊花迅速飛走。

海登萊拎著雙翼飛龍的尾巴緩緩走回來,秦冢情不自禁地往後退開,跌坐在身後的樹葉堆上。

海登萊垂眼看著秦冢,將雙翼飛龍的尾巴扔到了他懷中,「起來。」

秦冢舔了舔嘴唇,艱難地站起身,企圖將腦海中的懼意甩出去。他微微定神,故作鎮定地彈了彈屁股上的灰。

「滿意了?」

秦冢皺眉看向海登萊,將巨大的尾巴往懷裡抱了抱,這條尾巴夠小龍吃一年了吧,不過……「雙翼飛龍真的是a級異獸嗎?」

海登萊的眉尖微微往裡蹙了蹙,凜冽地瞪了秦冢一眼,「當然。」

這是在質疑我的能力么?

不識好歹的人類!

秦冢舔了舔嘴唇,迅速看了海登萊一眼,轉身往快遞公司的方向走去。

「不過,這樣做是不是太殘忍了?」

「什麼?」

「剛剛那隻飛龍啊,看著挺可憐的。」秦冢垂下眼,摸了摸肩膀上的尾巴。

海登萊搖搖頭,「沒關係,過幾天它的尾巴還會長出來。更何況,雙翼飛龍是惡獸,我就算打死它也不足為怪。」

哼,要不是怕太血腥嚇壞你,我早把那條龍宰了!

……

兩人一路慢行,回到公司。

秦冢剛一進門,便被迎面而來的小山雀抱住了腦袋,吃了一嘴鳥毛。

「嗚哇秦冢你終於回來了!!你要是再晚幾分鐘,我就要把自己煮來吃了嗚……」

海登萊見一人一雀親密無間的樣子,有些吃味,將小龍從秦冢的臉上拎到了自己的面前,滿臉不悅地盯著他。

小龍在空中蹬了蹬腿,猛然一愣,隨即不可置信地睜圓眼睛,「海海海,海登萊將軍?!」

他扇了扇翅膀,喜不自勝地看了秦冢一眼,又轉頭看向海登萊,眼睛又亮了幾分,「真的是海登萊將軍嗎?!」

海登萊的臉愈發陰沉。

「請您不要這樣拎著他。」秦冢不滿地從海登萊手裡將小龍救下,把他護在懷裡。

「天哪!!秦冢你真的要成為將門豪妻了!!」小龍用肚子蹭了蹭他的手背,眉飛色舞,「你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完成了我的夢想!」

「……你的夢想不是當將軍嗎?」

「不,那是昨天。現在的我只想成為一名將軍……的妻子。」

「好吧,我給你帶了雙翼飛龍的尾巴回來。」

「啊真的嗎!秦冢你對我真是太好了!你知道的,我這麼瘦,得多吃點肉類……」

海登萊看著秦冢肩膀上那顆圓滾滾的肉球,危險地眯了眯眼睛,「這是最後一次。」

「什麼?」秦冢和小龍聞聲,回過頭不解地看著海登萊。

「最後一次給除了我之外的雄性做飯。」海登萊滿臉黑氣,「尤其是這種看不出是鳥還是雞的玩意兒。」

小龍獃滯了一秒,忽然怒目圓睜,難以置信地撲扇著翅膀吼了起來——

「老子是龍啊!!」

……

半個小時后,秦冢端著香噴噴的龍尾湯來到花園裡。

海登萊坐在一張小板凳上,不斷挪動屁股,因為凳子太矮了,他的腿必須蜷在一起,窩著格外難受。

小龍看著海登萊,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將軍您屁股癢嗎?要不要我給您啄啄?」

「……」

「哦……您是想秦冢來啄吧。」小龍往前努了努下巴,不懷好意地看著海登萊,「您想讓秦冢給您舔屁股。」

於是剛走進花園的秦冢,看到的便是這樣血腥的一幕:海登萊一手抓著小龍的龍角,一手瘋狂地拔著他的毛。小龍可憐兮兮地癟著嘴巴小聲啜泣,屁股上的毛都被拔光了。

秦冢見狀,立即神色慌張地跑上前,將大鍋放到了小圓桌上,一把將小龍從海登萊手裡奪過來,「您幹嘛欺負小龍啊!」

「他很煩。」

「嗚哇!!我只是關心你么!!」小龍見秦冢來了,立刻大著膽子哭喊起來,用翅膀捂住屁股,「你這戀童癖!猥褻犯!拔毛怪!不識好龍心的傻孢子!嗚嗚嗚……」

秦冢見海登萊愈來愈黑的臉,趕忙走上前按住了他的手背,緊張道:「將軍何必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呢?小龍平時很乖的,今天也是無意間冒犯您,請不要見怪,我替他向您道歉。」

海登萊垂眼看向面前的人,這才發現秦冢正圍著一個粉色的小圍裙,儘管是女孩子才會用的東西,但穿在他身上卻也沒覺得違和或是娘氣,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溫順可愛。

不過看到秦冢這樣替別的雄性開脫,海登萊不是太開心,「你那是什麼鬼打扮!趕緊給我脫下來!以後不許在被人面前這樣穿!」

秦冢這才意識到身上忘記取下來的圍裙,臉頰驟然漲紅,小聲道:「因為要做飯所以我就隨便找了一條穿的……」

牛尾湯的香氣漸漸飄散開來,小龍被吃的誘惑,漸漸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秦冢坐到小龍身邊,不斷將剔好骨頭的肉放到他碗里,又給他夾青菜,喂飯,忙的不亦樂乎。

忽然,一道銳利的視線落到自己臉上,秦冢猛地抬起眼睛,對上海登萊冷冰冰的目光,「怎麼了?」

「沒什麼。」海登萊撇開目光,一直緊繃的神色終於稍稍鬆動了幾分。

他好像很會照顧孩子,很有耐心,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

果然不是巴奈特派來的姦細吧。

午飯過後,秦冢去房間里收拾行李。其實他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因為大部分的生活用具都是西澤為他提供的。之後跟海登萊生活在一起,應該會換新的。

海登萊靠在門框上,默默地看著秦冢收拾東西,目光不由自主地從他的臉頰滑到鎖骨,滑到胸口,滑到屁股……就再也不願挪動了。

「你在幹什麼?」秦冢轉過身的時候,正好看到海登萊在盯著他出神,不由地皺了皺眉。

海登萊目光閃爍,故意裝出不耐煩的樣子,「收拾好了么?可以走了?」

秦冢搖搖頭,「收拾好了,但還不能走。我得等西澤回來,小龍一個山雀我不放心。」

海登萊有些鬱悶。

那隻胖山雀比你強大多了吧!有什麼不放心的!

正在談話間,一個輕挑的聲音突然傳進兩人耳朵里。

「咦……家裡來了客人啊。」

海登萊和秦冢不約而同地回過頭。

身後,數十名神態各異的魁梧大漢正抱胸站在走道上。

秦冢神色一喜,笑逐顏開地跑上前,視線中溢滿懇切,「你們回來了!」

這些大漢,正是西澤以及他的快遞小哥兒們。

西澤神色溫柔地揉了揉秦冢的頭,探究的目光落到海登萊身上,眼底閃過一絲震驚,「我們聽說一個名叫秦冢的快遞員要跟將軍結婚了所以馬上趕回來,沒想到……真的是你。」

秦冢低下頭,臉上拂過些許落寞的神色,為難地點了點頭。

「你就是秦冢的老闆?」海登萊走上前,沖西澤伸出手,「我是海登萊,秦冢這段時間多虧了你的照顧。」

西澤垂下眼,神色複雜地與他雙手交握,「將軍言重了。」

秦冢往前探了探身子,略顯焦慮地看著西澤,「西澤……」

西澤與他四目相對的瞬時,慌張地撇開了目光。彷彿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卻又無能為力,西澤的眉宇間充滿愧疚與自責。

秦冢立刻明白過來,尷尬地揪了揪髮梢,「那……那我之後還是會來上班的,你不會辭退我吧?」

西澤這才再次看向秦冢,歉疚地笑了笑,「當然不會。我……會跟總部申請,把你調到首都的公司的。」

秦冢稍顯苦澀地向上扯了扯嘴角,隨即感激地點點頭,轉身跑進房間里背上包包,又去花園裡拿了自己的電動車,才滿不情願地跟著海登萊離開。

……

看著兩人的遠去的背影,一名光頭小哥走到西澤身邊,嚴肅地看著他,「小秦好像不怎麼願意跟他走的樣子,我們不幫他嗎?」

西澤凝了凝神,愧疚的情緒在心底劃過,「你以為我沒看出來嗎?阿冢求助的眼神我都看在眼裡,但是……海登萊我們惹不起。」

對不起秦冢,這次你恐怕……陷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當中。

「可是……小秦跟海登萊在一起之後身份特殊,會不會影響到我們?」

西澤沉下眼,不太自信地搖了搖頭。

「海登萊沒空管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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