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七十一

七十一

許漢文在白真這裡住了幾天就要走，他請假是有時限的，不能總是待在這裡。他還有些捨不得和剛相認的兩人分開，白真卻比他果斷的多，分分鐘就把房子掛出去賣掉，東西收拾收拾就要跟他走。

「可是，你們去了住哪裡啊？我自己都是住的宿舍。」許漢文開始考慮在外頭租房子的可能了。

「我們可以買房子嘛。」仕林滿不在乎的說，「爹爹你不能拋棄我們！」

許漢文摸摸他的腦袋，「我沒說把你們丟了，但是現在房子很貴啊，也不是說買就買的，要不咱們現在外頭租個房子再說。」

「大爹爹好多錢呢！」仕林蹭他腦袋，小時候的習慣還在，這麼大了依然喜歡對著他撒嬌。

許漢文疑惑的看著白真，「阿真哪來的錢？」

「一千年過去了，我要是沒錢豈不是很沒道理。」白真把門一鎖，一手攬過許漢文的肩膀往前走，「走吧。」

許漢文回頭看了眼西湖，有些感嘆的說：「要徹底離開這裡了還真的有點捨不得，最初我們就是在這裡相遇的。」

「你要是喜歡，我們以後隨時可以搬回來住。」

一家三口在西湖邊站了一會兒，然後踏上去往他們新家的路程。路上的時候，許漢文才想起問一下青璃的下落，見到白真太激動了，一時間都忘了還有條小青蛇。

「青叔叔出去遊歷去了，我都三百年沒看到他啦。」仕林解釋道，「大爹爹說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青叔叔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會離開我們，不過他還會回來看我們的。」

仕林現在真是越來越乖巧了，一點沒有了小時候淘氣的樣子，許漢文看著他就怎麼看怎麼都喜歡，畢竟是自己的兒子。

「爹爹，你生活的地方好玩嗎？」

「學校有什麼好玩的，天天要看書考試的。」許漢文笑著說，「仕林念書了嗎？」

「我才不念書！」仕林嘟囔著，「念書頭疼。」

許漢文戳戳他的腦門，「不念書怎麼行，你文化知識怎麼辦，都是誰教的？」

父子倆在車後座說話，白真開車，從他的身上一點看不出妖精的影子了，誰也想不到在繁華的都市裡，車水馬龍中會有一條蛇混在其中。

「其實很多妖現在都會混在人群中生存，不過他們都很低調，不能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則會有很大的麻煩，人類的世界很多東西都很方便。」白真說道。

他們真的在許漢文念書的城市買了房子，距離大學只要十分鐘的步行路程，一家三口就正式的搬了進去，許漢文放學或者沒課的時候就會回到家裡給家裡的兩條蛇做飯，日子也過得很溫馨。

這天又是星期天，許漢文一大早就逛菜市場買了很多排骨回來準備做好吃的，一邊擇菜一邊和白真仕林說話，電視里剛好在放白娘子傳奇，趙雅芝姐姐版的。

看著電視里溫婉動人的白娘子正淚流滿面的唱著凄美的曲詞，白真不屑的哼了一聲，「我才沒像她這樣柔柔弱弱的！」

許漢文抬頭看了眼電視，正是許仙知道白娘子是蛇后一心要離開的畫面，看著守著電視義憤填膺的父子倆，他笑出了聲：「本來就是傳奇，看看就好。」

「爹爹才不會怕蛇呢！」仕林生氣的說，「爹爹可喜歡我和大爹爹了！才不會聽這個臭禿驢亂說話！」

白真瞥了他一眼，「容我提醒你，這個禿驢叫法海。」

「他不是禿驢叔叔！」仕林瞪大了眼睛，特別的不服氣：「禿驢叔叔對我可好了！」

這父子倆爭辯的內容越來越幼稚，許漢文聽著聽著就只剩笑了，他把理好的菜拿到了廚房裡去，由著外頭的倆人吵吵。

他在廚房裡忙碌，其實心裡也在想著，也不知道姐姐他們如何了，該是轉世了吧？姐姐姐夫都是好人，他們即便是輪迴也一定過的幸福快樂。

要是有機會再見一面就好了，哪怕就是遠遠地看了一下，讓他知道姐姐的現狀也好。

仕林沒和他們住很久就要離開，許漢文當然捨不得。

「為什麼要走？你能去哪裡？」

白真給他夾了一筷子菜，給他解惑道：「他還欠著一個人的恩情，總要去還了。」

「誰？」其實許漢文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當然是禿驢叔叔。」仕林回答，「我的命是他給的，我一定要找到他，然後跟他永遠在一起！」

許漢文嘴裡的飯噴了出來，他呆了：「前一句我能理解，后一句什麼意思？」

「就像你和大爹爹一樣啊！」仕林理所當然的說，「我喜歡禿驢叔叔，小時候就喜歡啦。」

許漢文驚呆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的兒子突然就變基佬蛇了？

一提起法海，白真也是很嫌棄，「我怎麼有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兒子，看上誰不好看上禿驢，一點用也沒有。」

儘管倆爹似乎都不是很贊成他和法海在一起的決定，但是仕林自己拿定了主意不回頭，第二天只留了一封信就爬窗戶跑了，說是要帶著他的禿驢叔叔一起回來。

許漢文無語的看著紙上孩子狗爬字，下決心等這孩子回來后要好好的教他讀書寫字，這字丑的都哭了。

自從仕林離開后一晃又是兩年過去了，許漢文順利的畢業被分配到一家不錯的醫院實習，未來的前途也還不錯。

有一天，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有個抱著孩子的女子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他的眼睛陡然睜大，慌忙回頭去看那個女子。

她沒有察覺到背後有人在看她，只顧著哄懷裡哭鬧不止的孩子，不住地小聲安撫她，企圖讓孩子能夠安靜下來。

許漢文控制不住自己的腳走了過去，看了一會兒后說，「你的女兒很可愛。」

那女子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他，「啊……謝謝。」

這樣搭訕一個有孩子的女子是不禮貌的，雖然他外表看著不是壞人，但是提防總是有的。許漢文退後兩步，然後身上掏了半天，最後從自己脖子上把他在孤兒院的時候一個老阿姨送給他貼身帶著的玉佩扯了下來遞過去。

「這個送給她。」

那女子被嚇了一跳，「你、你做什麼？」

許漢文笑了，「我看你的女兒特別可愛，感覺和我挺有緣的，請一定收下。」

「哎？」女子驚訝，哪有路人突然就送東西的，不會是騙子吧？

她警惕的看著許漢文的臉，卻忽然覺得這人似乎在哪裡見過，無端的透著一股熟悉感，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許漢文把手裡的玉佩塞到了小娃娃的手裡，溫柔的拍了拍她的小臉蛋，然後轉過身向另一個方向離開。

等到那個女子反應過來的時候，視線里已經沒有剛才那個人的影子了。

「奇怪……怎麼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呢？」她自言自語著，一邊抱著孩子轉過身，向著和他完全相反的地方走了。

許漢文眼眶微紅，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姐姐，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願你這一世也能平安喜樂。

晚上回家的時候他的神情不太對，白真自然能看得出來，「今天發生了什麼嗎？」

許漢文把遇到許嬌容轉世的事情說了，「人類的生命都是短暫的，我能陪你的時間很有限，不知道來世我還認不認識你。」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你一定要走到我的面前來告訴我，我還想和你在意的。」

白真沉默不語，「沒有來世。」

「啊？」許漢文不解。

「我只要這輩子。」白真抬頭看著他，「我一直很想跟你說，你願意和我一起修行嗎？脫離六道紅塵，和我共享漫長的時光，分享我的生命，直到我死去的那天。」

「我已經等了一千年，不想再等下一個一千年，所以我們就別分開好嗎？」

許漢文愣住了，「可是，可是我只是個凡人……」

「只要你願意，你就可以和我一起修行。」白真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

許漢文看著他，忽然笑了，「你說什麼傻話，只要有機會，我當然不會錯過和你在一起的機會，別說什麼一起修行，就是一起死我都願意。」

「長生或許會很孤獨，但是我本來就是孤兒，現在又有你和仕林陪伴，這世上還有什麼理由讓我拒絕？」

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白真輕輕擁著他，「好。」

許漢文拍拍他的肩膀，扭頭看見窗外忽然開始下起了大雪，「下雪了。」

「嗯，下雪了。」白真也看了過去，「記得我們成親沒多久你曾經跟我說，要和我永遠這麼在一起看雪，如今我做到了。」

許漢文點頭，「是啊，大雪很好看。」

他看著白真目不轉睛看著外頭的目光，轉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

「阿真，我愛你。」

「永遠都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