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跟我
舊城區巷子多，晚上十點鐘一過，各種宵夜攤齊齊上陣，簡陋的小攤販，拉著電線跟插頭，在攤子上頭支起一盞燈就做起了生意，炎熱的大夏天，出來乘涼消遣的人將一整條宵夜攤撐起來。
生意紅火得很。
停在路邊的賓利在略顯髒亂的路面和富有年代感的背景襯托下格外的惹眼。祁正獨自一人坐在只有膝蓋高的油膩桌子邊，面前已經滿滿擺了一桌的燒烤。
祁正松塌著發，細碎的垂到額前，一雙墨沉的眸子慵懶的盯著桌上的食物，脫了礙事的外套和領帶，只著著昂貴的白色襯衫，鬆鬆的挽起半截袖子，人帶來的時候他偏頭看了眼腕上的表。
不到半小時。
周圍人聲鼎沸，猜拳吆喝聲不斷，熱浪灼人的晚上，祁正周圍卻空出了一大片，他穿著考究，開那麼貴的車，路邊還站了人，一看就知道不簡單，誰也沒敢往他身旁坐，攤主是一對中年夫婦，也知道是大人物，不敢多說什麼，對方沒點一樣東西就快速的上烤架。
人有好奇心，再周圍一些吃宵夜的人頻頻往這邊看，祁正模樣好，性子又是一副清冷，偏偏坐在那還帶了那麼一絲痞子的性感，不知不覺中迷倒了一群的異性，引來更多的艷羨目光。
坐著的男人卻視而不見，依舊自我慢條斯理的吃著。
「祁總，人到了。」
剛才車子停的時候他就知道了，現下也不過是輕微的點了下頭，連眼睛都沒抬，偏站著的人也沒有要動或者是坐的意思。
倒是她身邊的狗沖著他叫了幾下，不似好意。
沉默不是他的風格，終於吃完手中的一串羊肉，祁正將眼輕輕一抬，略有些不滿的看著站在桌前的一人一狗，他可沒忘記上次這狗在他腿傷咬的那一下，防犬針都還沒打完。
小t似是看懂他眼裡投來的狠戾，竟然也不叫了，乖乖的在主人身邊安靜的蹲下。
從下往上，柏穎穿了一雙黑色的平跟小皮鞋，九分的黑色闊腿褲，純棉的白色t恤，大熱的天她還是套了件黑色長袖外套，今天倒是沒披散著發，簡簡單單將頭髮綁起扎了個馬尾，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要見的是他，所以柏穎那一張素凈的小臉皺得快要擰到一起。
她今天的穿著倒是清爽得很。
要不是有前幾次的見面，他還真得被她騙了。
「坐。」
他的聲音已經大好了，聲音較之前的更加清亮，卻不尖銳，是那種富有磁性的低沉和平穩，偏偏他的語調里又帶著那麼一點輕佻與慵懶，柔和在一起，竟然沒有絲毫的違和感，反倒是自帶一種聲音的蠱魅。
柏穎是跟聲音打交道的，也不得不承認，祁正的聲音很好聽且迷人，她自己本身就是個聲控，當年對沈默著迷有一部分也是因為他的聲音。
祁正說坐，柏穎卻沒有動的意思，她不敢。
與祁正見面不過三次，可每一次都是自己最狼狽的時候，這三次也讓柏穎見識到對方的那股子狠勁，上一次在「夜了」包間，祁正是真的把她嚇到了。
柏穎很少真正怕什麼，但是現在，她怕他。
「怎麼，要我請你？」說完他還真的是做了個要起身的動作。
柏穎聽到凳子摩地的聲音，臉色一凜，忙的伸手往前摸著凳子坐下，過程過於著急，以至於磕到了旁邊的凳子，在祁正面前，柏穎忍著沒吭一聲。
祁正挑眉，得意的鬆了眼，繼續悠閑的拿起桌上的一串羊肉慢條斯理的吃起來。
柏穎在他對面，如坐針氈，全身僵硬，挺直著背，雙手老老實實的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因為緊張她都覺得自己的干啞的嗓子開始發癢，唇瓣發乾變白。她自己也不明白怎麼就惹上了這尊大佛，而且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上次的事過後他也沒再出現，柏穎不知道，不知道他現在又來找自己是什麼意思。
因為未知，所以可怖。
「祁……祁先生，上次，上次那件事不是已經過了嗎？」
柏穎終於是忍不住開了口，她的聲音嘶啞，明顯就是那次喝酒落下的後遺症，想到那天她猛灌的豪爽，祁正不急不慌，沒立刻回她，目光倒是落在了柏穎腳邊乖順趴著的小t身上，來了興趣，慢慢咽下口中的肉，將剩下的一片肉扯下丟到小t面前。
小t視線隨著他的動作跟著那片肉在空中轉了一圈，最後落到地上，它動也沒動，目光抬起，有些無辜的看著祁正，祁正皺眉。
「還挺挑，它不吃肉？」邊說邊拿起另一串不知是什麼肉，也扯下一塊丟過去，小t重複剛才的動作，但還是沒動口。
祁正眉頭皺得更深，「那麼難伺候。」
言語間已透出不滿，柏穎想起那晚在警察局他說的話，心猛地一慌，伸手在小t頭上摸了摸，也沒見她做什麼多餘的動作，沒想到小t竟然乖乖的低頭，尋到那兩塊肉，一咕嚕就吃了下去，最後抬頭的時候看向祁正的目光多了一絲期待。
祁正的眉頭忽的就鬆開，有趣！
「倒是聽你的話。」
言語間的愉悅，讓柏穎稍稍鬆了口氣，趁著熱度，她把剛剛的話又重說了一遍，誰知對方只是冷冷的頂回了她，「我沒記錯，那晚你也沒喝完吧。」
三件酒，她只喝了兩件就已經嚴重醉暈。
最後120還是他這邊打命人打的。
柏穎瞬間慘白著臉，唇緊緊的抿著，一臉的慌怕。
祁正看她那小模樣倒是笑了，「怎麼，怕了？」
輕顫，柏穎感覺自己雙手在抑制不住的微微發顫。她之前完全不認識祁正這個人，現在她完全接收到了外人對他的評價，無疑是狠戾、果斷、做事不留情面這些駭人的辭彙。以前的柏穎可能會以為是他人的誇大，可是現在，她完全相信。
祁正沒了繼續跟她繞圈子的興趣，老闆端著一大碟剛烤好的東西送上來，燒烤的香味四處瀰漫，對方拿著一根剛吃完的簽子代替自己的手伸過去，將柏穎的臉左右帶了帶。
確實長的好看，沒想到祁盛的眼光還挺挑。
只是可惜了，是個瞎子。
柏穎在那根簽字戳上臉的時候猛地一驚，她想起身逃，但是理智死死的壓著她，她僵著身子，眼前黑暗，她看不到任何東西，在未知的恐懼前，任由他打量自己。
「電台主持，那麼缺錢？缺到要給別人代孕？」
他直接捅破，柏穎先是一愣，繼而驚訝的抬頭，看向他的方向。
他，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昨天才剛剛定下！除了穆青和男方，根本沒有其他人知道！況且，這和他祁正有什麼關係！
「你……」因為太過於驚訝，柏穎的聲音一下被卡在喉間。
祁正沒照顧她的驚訝跟錯愕，扔下手中的簽子，抽出紙巾擦手，語氣徒然比之前冷硬了幾分，「他給你多少錢？」
「……」柏穎捏緊手，拽著小t的身子就要起身，「我不知道祁先生你在說什麼！我有事先走了。」
祁正也沒出口攔著，倒是一旁的黑衣人猛地上前伸出手攔住她，最後按著她的肩膀將她又按回座位上。
「手機。」
柏穎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直到對方讓人過來奪她包的時候她才恍然，他是要她的手機。
古板的老人機，柏穎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聽到他按了幾個鍵，嘀嘀嘀的聲音傳來，左邊一桌的幾個女生見到祁正手上拿著的足以當古董的手機，捂著嘴笑了。
這邊，祁正很是嫌棄的拿起她的手機，調到通訊錄調出祁盛的號碼，看到備註上簡簡單單的先生兩個字倒是舒了舒眉，修長的手指靈活，直接將聯繫人刪除，把手機拋回去給她。
「他給你三十萬。」祁正冷冷的聲音傳來，對方逼近，有溫熱的氣息噴在臉上，柏穎只覺得心顫，卻不敢躲，只能聽著他繼續道，「這個生意你做不了，退了，號碼幫你刪了，不用再聯繫他。」
醫院在催錢，房子她不能賣，她走投無路才接的這個，他祁正憑什麼□□來！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連「祁先生」三個字都省了。
「別在我面前裝這種抵賴的把戲。」祁正退回身去，聲音遠了也更冷了，「他給你三十萬，我給你三萬。」
祁正不按常理出牌，柏穎蹭一下站起來，這一次她不顧黑衣人伸出的手，拍開直接要走。
「令尊還在醫院吧？」
已經決議要走的柏穎腳下猛地頓住，背脊發涼，偏偏祁正還不停口，「還沒手術，也算是個半死的人，現在出什麼事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你到底要做什麼！」柏穎被壓到極致，聽到祁正的話，紅著眼急的轉身往回，走的方向有些偏，直直撞上另一個空桌子，桌上一桶的一次性筷子全都散落在地，她整個人有些不穩，好在撐住了桌子才沒倒，小t著急的圍著她轉了兩圈不停的叫，柏穎摸回祁正的桌子，眼圈發紅，呼吸急促，「我到底哪裡惹你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柏穎一聲吼，引來周圍本就好奇的目光。
相對柏穎的緊張急促，祁正顯得更加的雲淡風輕，連語氣都沒變一下。
「我給你三萬，推了那邊。」
柏穎捏緊著雙手，只恨自己招了他，「我不要了！兩邊我都不要，可以了嗎！」
說完就要轉身，這樣的大神，她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他！為什麼這一次還要死死揪著她不放！她不要錢！她什麼都不要了還不行嗎！可這一次祁正沒那麼輕易讓她扭頭了，挺拔身姿站起，大步朝她走去，捏著她的下巴將她整個人轉過來抬頭正對著自己。
「不可以。」他冷淡的聲音如同叛人死刑的命官，讓柏穎絕望得如墮冰窟，「我想你還沒有明白我的話，我說的是你推了那邊，我給你三萬，你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