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柏穎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會嫁給沈默,大學時候的沈默陽光溫柔儒雅,他們周末躲在行政樓的研究生自習室,中午人跡罕至,只剩兩個人的時候,他們默契甜蜜的親吻,美好得如同夏天裡的果凍,冰冰涼涼而又甜絲絲的。
那時候他許諾給她未來的憧憬,最後卻將她捨棄在捷徑的背後。
婚禮被中途打斷周圍議論聲起,來賓急躁涌動的時候,祁正將人往後帶鎖在自己身側。
望著正前方被警察當場帶走的沈默,柏穎一陣愣神,驚訝得失去所有的反應能力,甚至沒有聽清警察帶走他的說辭,甚至,忘了質問祁正關於吳昊的事。
她恨沈默!但在沈默被帶走,扭頭朝他們位置望過來的時候,柏穎半啟著唇,視線跟著他的步子一直移動,從他的眼睛里,柏穎看到了絕望與恨。
恨誰?
恨她嗎?
祁正看了整場好戲,趁著場面混亂,拉著柏穎走出會場,從另一邊電梯直接坐到負一樓停車場。
兩輛車,祁正帶著柏穎上了前面一輛,周太湖上了後面的車,緩緩開出車庫。
攔車的人影忽的出現在車前,將老實忠厚的司機嚇了一跳,攔車的女子身著婚紗,卻氣喘吁吁,面上淚痕綽綽,紅腫一雙眼,緊緊盯著車裡,司機要下車,被祁正叫住。、
「繞過去。」
司機一陣為難,捏著方向盤的手都抖了,「祁……祁總……」
「聽不懂?」
言語間已經沉了語氣,連坐在他身邊的柏穎都覺得冷,司機自然是不敢再多言,半搖下車窗對著車前的人大喊。
「小姐,麻煩請讓開!」
陳麗君繞過來拍打祁正邊上的車窗,外面看不到裡面,但是在車內的柏穎卻可以清晰看到瀕臨崩潰邊緣的陳麗君,一向淡定自如若女強人的陳麗君,此時哭得像個淚人,臉上花成一片的妝看著有些嚇人,她卻毫不在乎,只是一個勁捶打著車窗,聲嘶力竭的怒喊著祁正的名字。
祁正的騷包車隔音效果那麼好,柏穎還是能聽見她隱約帶著哭腔的吶喊。就在柏穎都以為祁正會下車的時候,身旁的男人面視前方,神色微斂,沉著隱忍,淡淡的說了句「開車」。
司機不敢不聽,也顧不得車外的陳麗君,將車慢開,等得甩開陳麗君之後,飛快的加速,生怕祁正不滿意出聲呵斥。
柏穎回頭,透過窗子看向已經因為追車而絆到裙擺跌倒在地的陳麗君,身邊祁正的鎮定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剛剛,就在剛剛!婚禮開始之前,他還單獨見過陳麗君,甚至相擁抱,現在,他卻將人狠心的擋在車外,猶如一個縱觀全局的王者,睥睨眾生,他屹然不倒。
「到底……是怎麼回事?」柏穎幾乎是顫著出聲。
祁正彈了彈衣襟上根本沒有的灰塵,看向她,嫣然一笑,煞是魅惑,「你不都看到了,沈默偷稅漏稅,還試圖賄/賂某部門官員,人證物證俱在,等候調查,八成是逃不掉了,最少也得在裡面待上幾年吧,開心嗎?」
最後那三個字他吐得尤其的輕,卻咬字咬得特別重,他明明是笑著,聲音滿帶性魅惑性感,但柏穎卻覺得怕了他,咽了咽口水,幾乎要忘了要開口說的話。
「之前他給你的那一刀我可是記在心上了!這麼遲才給你公道,不會生氣吧?」說著他湊過來,抬手在她唇上磨了磨。語言寵溺,臉上卻是沒有半分的笑意。
即使是笑,也是表面冰冷的笑。
不過片刻,他就收回手,保持目視前方的姿態,抿著唇,眸眼深不見底,保持回了沉默。
柏穎才不相信他是為了自己,可是到了嘴邊的話怎麼都出不來口。
將人送回別墅,柏穎被早早等在門口的余阿姨扶下車,祁正卻沒有要下車的意思,在快要關上車門的時候望出來,「我有事處理,你在家好好休息,晚上讓人來接你一起吃飯。」
柏穎看著祁正的車走遠,祁盛的話在耳邊回蕩
——「他想入主祁家是早就有的念頭,這個孩子就算不是你生他也會讓其他女人生。」
手不自覺的捂上肚子,依舊平坦的小腹卻讓柏穎覺得燙手。
15%的股份,所以祁正是為了這個才百般勸她留下孩子?他現在急需一個子嗣來奪取祁家公司股份的占有權。
跟吳昊見面是在兩人之前經常見面的小店,面對面坐著,外面車裡坐著的是祁正派給她的司機。
過於光明正大的見面讓吳昊鬆一口氣,面對柏穎的質問也覺得可以平靜對待。
「做生意嘛,總是有成功有失敗,這次失敗了只能說能力經驗積攢得還不夠。」
他手握咖啡杯,依舊是之前溫潤沉靜的模樣,暖暖的笑著,不抱怨不頹靡不氣餒。但是他越是這樣柏穎就越是內疚。
「是不是祁正?」
「嗯?」吳昊淺淺一愣,繼而咧開嘴笑,「創業失敗是常態啊,你不知道?創業失敗的幾率達70%以上。」
眼眶已經發熱,柏穎紅著眼死盯著他的臉,似乎要從他的臉上捕捉到哪怕一絲絲的慌亂與隱瞞的跡象。
但,沒有。
吳昊眼中赤城得只余坦蕩,柏穎敗下陣,轉開了頭,外面等她的司機開著窗,一直往這邊探頭。
吳昊也發現這一點,「我們見面祁正會不會介意?」
柏穎沉默不語。
吳昊想到上次那條微信回復,有些失落的靠回去,摩擦著杯子的邊緣,「柏穎,沒想到你跟他發展這麼快。」
「嗯?」
「祁正個人魅力確實是強,以前我還在他身邊做事的時候,就從來不乏各類美女的倒追。」見柏穎臉上不自覺的難過,吳昊咳著直擺手,「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喜歡上他,一點意外都沒有。」
柏穎被他的話說得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
吳昊低頭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與柏穎的聊天界面,遞到她的面前,沒說話。
柏穎看去,只見兩人對話的最後一條信息是她發的——對不起,我想我喜歡的是祁正,以後不要聯繫了。
看了眼時間,柏穎一陣黑線,這是祁正上次趁她睡著發的!
吳昊見她抽了抽嘴角,無奈的笑著收回手機,「柏穎,跟在他身邊還是要小心。」
他關心的還是她。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繼續積累經驗,我已經在網上投了簡歷了,好幾家公司約了我面試。」
柏穎點頭,已經不知道再說什麼。
吳昊看著她上車,才一直將掛在嘴邊的笑慢慢的落下,自己目前的困境,失敗的頹唐痛苦他都不想展現給她,況且,連他都不確定是不是祁正。
柏穎卻陷入自己的思維死角里,吳昊的能力絕對不是問題,如果不是人為破壞,他怎麼可能不是那成功30%?
靠在車窗上,柏穎眼淚流出來。
柏穎啊柏穎,你還真的是害人不淺呢!
祁正派人來接她的時候不過才六點,她也沒換衣服,直接一身休閑平底鞋就出門。
倒是周太湖抽了抽嘴角,好心提醒,「柏小姐要不上樓換一身衣服?祁總特意交代要隆重些。」
柏穎連開口應付他的心情都沒有,徑直坐上車,周太湖對著關上的車門一陣無奈,總不能趕著人回去換,悻悻的坐回副駕駛座的位置,讓司機開車。
最高觀光塔的頂樓,最豪華的頂級旋轉西餐廳,柏穎進去的時候卻發現空無一人,服務員齊刷刷的站在門口,對著來人恭敬的幾聲歡迎。
祁正包了場。
被服務員領著往裡,柏穎收到了來此各個方位的艷羨目光,更多的是驚訝,沒想到祁大總裁包場邀來的女伴竟然穿著如此隨意!除了臉蛋好點,身材正點,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
視野最開闊的地方,被明顯的裝飾過,專請的小提琴手在一旁拉著悠揚的旋律,祁正坐在長餐桌的那一頭,一手優雅的端著紅酒杯,另一隻手習慣的在桌面上跟著旋律輕輕敲動。他還是穿著白天的禮服,只是解了領結,雅緻的白襯衫,合身但解開了紐扣的黑禮服,他微微側靠著,明明看起來如貓一般的慵懶,但抬眼看過來的時候卻猶如猛虎一樣的犀利。
侍者已經被祁正揮手離開,一身運動休閑裝的柏穎站在原處,同樣看著他,卻不上前。這讓祁正一下想起他逼著她拒絕為祁盛做代孕工具的那一晚,雜鬧的燒烤攤,她牽著狗,被人帶過來,也是這麼一臉倔強的站在自己面前,這一晃,一年都過去了。
一年,這個女人,竟然在他身邊呆了一年!雖然期間她逃了一半。
「怎麼穿成這樣?」祁正放下酒杯起身,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垂著的手撥開她的發,俯身在她頸邊嗅了嗅,「今天外出會友可還愉快?」
「祁正,我就問你一句。」柏穎握著的時候鬆開,「吳昊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祁正的眼危險的眯了眯,「柏穎,要不是你,我都記不起這人是誰。」
「……」
祁正退一步,隨著新一曲的小提琴樂,拉著柏穎踱到寬闊處,慢悠悠的跳起舞來,他似乎心情不錯,但柏穎總覺得他在壓抑著什麼。
祁正衣著俊朗,舞步靈活優雅正步又不失瀟洒,嘴角勾笑,陪著柏穎一身的休閑,怎麼看都覺得違和奇怪。
「祁正,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柏穎嗅到他身上的獨屬味道混合汗的雄性氣息,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強大到甚至不用親自出面就可以隨意碾碎一個人的希望。
「我說了,你不提醒我都記不起這個人,你覺得我會去做這種事?」祁正拉著她轉了個小圈,興緻來了,扣緊她的腰,「柏穎,我沒這麼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