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尉!牧黎少尉,醒醒!」
誰…誰在吵我,我都兩天沒睡了,讓我睡會兒都不行嗎?她煩躁地皺起眉。
「喂!牧黎少尉!再不起來咱們就要被吃了!!!」聲音愈發尖銳地鑽入耳中,那是男性的聲音,耳畔還伴隨著莫名的轟鳴背景音,劇烈的搖晃讓她心生不妙之感,睡意被驅散,她奮力睜開雙眼,刺眼的亮光讓她一時間難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嘶…」她倒吸一口涼氣,左手臂上有劇痛傳來,眼前景象一片模糊,只得見隔著閃爍著各種數據流的透明面罩外,一個人影在眼前亂晃。那人彷彿戴著頭盔,全副武裝。
呃,我頭上戴著啥玩意兒?頭盔?這數據流面罩從未見過啊,警隊裝配已經這麼高級了嗎?她越發迷糊。
「少尉!!!」
一股子力量傳來,她感覺自己被生生從地上拉了起來。
「走!」
這個字剛落,她就感覺自己好像被面朝下扛了起來,肚子被硌著,胃裡翻騰,顛簸之感卷著陣陣眩暈噁心襲上腦海,讓她直接嘔了出來。面罩被嘔吐物糊了一片,酸臭味傳來,她急急忙忙把頭上的頭盔摘了下來。
「少尉!你不想活了嗎?快把頭盔戴上!」那個扛著她疾奔的人嘶啞著嗓子喊道,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是因為自己摘下了頭盔,遠離了對講設備的關係。
一股子窒息的感覺撲面而來,嗆人的氣味直往鼻子里鑽,她一口氣沒喘上來,立刻劇烈咳嗽起來,花了好大的勁兒才止住。想立刻就把頭盔帶上,但愛乾淨的她還是屏住呼吸,將嘔吐物抖乾淨了,又用套著戰術手套的手抹了一把才勉強把頭盔戴上。
供氧恢復,但難受的感覺還沒有過去,眼前景物在飛快地朝前掠去,因為她是被人倒扛著向後急奔。她充分發揮了一個職業軍人所應該擁有的素養,在渡過最初的無措與失態之後,她迅速逼著自己冷靜下來,開始觀察四周。
這裡是哪裡?
晃動的景象中,她發覺這裡彷彿是熱帶雨林,高聳入雲的喬木望不到頂,遮天蔽日的綠蔭讓她看不見頭頂的太陽,地面上滿是綠油油的草本植物和厚厚潮濕的腐葉層,一腳踩下去,難免就要深陷下去。
等等,這個扛著她的人,似乎有些不大對勁。他身上的軍裝看起來好奇怪。這是…動力外骨骼?她在科幻片中看過,未來世界的戰士身穿這種動力外骨骼,能夠幫助士兵長時間急速奔跑,增加體能,搬運重物,以減輕士兵的身體負擔。
我…我怎麼也穿著這麼一套怪玩意兒?她發覺自己和那扛著自己的士兵穿得一模一樣,都是軍綠色的迷彩作戰服,作戰服外有著一層黑色的鋼鐵材質的動力外骨骼,成套裝在自己身上,支撐著自己的脊柱四肢。奔跑起來時,會發出「吱吱」的液壓聲。作戰靴下還有一層防滑增大接觸面的「底」,使得奔跑能夠更迅捷。動力外骨骼上有四個槍位卡槽,腰間左右兩個,卡著兩把手/槍。後背兩個,卡著一把步/槍,還有一把模樣怪怪的刷成迷彩色的槍,看起來有點像是鐳射槍。她的右腿上綁著一個戰術刀套,裡面有一把軍刀,一把軍刺,一把摺疊型戰術工兵鏟。
下意識地確認完武器,她忽然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不是在車子里睡覺嗎?怎麼一醒來就到這麼個鬼地方來了?難道是做夢?
左臂傳來的絲絲疼痛感讓她發覺自己絕不是在做夢,如此真實,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傳達一種真實感。她扭頭看自己的左臂,發現左臂上竟然插著一根黑色的樹枝,樹枝極為堅硬,尖端鋒利,彷彿箭矢一般刺穿了作戰服,鑽進自己左臂的肉中,讓她疼痛不已。
她右手抓住那根樹枝,伴隨著一聲「啊~!」的狠呼,她奮力把那樹枝拔了出來,憤憤扔了出去。詭異的是,左臂傷口沒有流血,反而青紫一片,腫得老高,以她的經驗,判斷恐怕是中毒了。怪不得,怪不得一直頭暈目眩,難以保持頭腦清晰。
「少尉!前面有個樹洞,咱們先躲進去!」
這時,扛著她疾奔的那個男性戰士突然說道。
她很想問他們究竟在逃什麼,但作為一個職業軍人,她明白在不清楚情況的眼下,她還是尊重這位戰士的判斷為上。雖然看起來,似乎自己才是長官。
在他們身後,大地的震動愈發明顯,林海中發出「沙沙」的聲響,有著「轟隆」,彷彿巨木倒塌的巨大轟鳴。她額頭上淌下汗珠,那是……什麼?什麼東西在追他們?
樹洞很快就到了,男性戰士直接矮下身子,迅速一鏟,帶著她乾脆利落地滑入了樹洞。二人氣喘吁吁地藏好,儘力掩蓋一路的痕迹和動靜,默默藏匿起來。
此刻,她終於有空閑停下來動一動腦子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到現在還覺得匪夷所思。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回憶自己的身份,以便確認自己並非是精神錯亂。
牧黎,孤兒,今年28歲,退伍特種女戰士,現役女特警,退伍前是四級軍士長軍銜。
牧黎這個名字是她的養父起的,養父希望她能像黎明的曙光一樣,永遠充滿希望。
她自五歲跟隨養父習武,一套無名拳法,一套無名刀法。刀法最為奇詭,從短刃到長柄大刀皆可使得。她十六歲習成后,就是頂尖的用刀高手。十八歲入伍,當兵九年,日日打熬,六年特種兵經驗讓她練就了一身本領,但因右腿傷痛無奈退伍。進入社會剛剛一年,幸運的是剛退伍就被招進了特警隊,成為了一名女特警。因著最近參與偵破一起特大販/毒案,她兩天兩夜沒有合眼,更是作為狙擊手埋伏8個小時紋絲未動,任務完成後她睏乏不已,窩在回程的車上睡著了。沒想到一醒來,就出現在了這裡。
她為什麼會來這裡?這裡又是哪裡?
這兩個問題並沒有在她腦海里縈繞太久,因為很快,眼前的恐怖景象就迅速奪去了她的心魂。
大地轟鳴震動之中,一個龐大又醜陋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範圍內。透過樹洞外絲絲藤蔓垂下的遮擋,她看到了一個讓她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景象。即便眼前的這個傢伙在後來幾乎成了被她肆意屠宰的對象,但初來乍到時第一份的震驚恐懼便是由它而來,如刀刻斧鑿一般,在她內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那是一個外貌極丑,且極為獵奇的怪物。這個怪物身高,或者說肩高比較合適,肩高目測有四米高,身長起碼有十來米長。它有著類人的外貌,而且是亞洲人的黃皮膚,周身沒有毛髮,卻用蜘蛛爬行的方式前進,肚子隆起,四肢很長,很不協調,向四個方向扎開。光溜溜的頭顱並非很圓,頭顱頂端翹起,好似多了塊顱骨。正面是一張丑到極致的面容,三對眼睛排布在臉上,沒有鼻子,一張血盆大口,應當說是口器更恰當,成花瓣狀分開,口器中有著倒鉤般的獠牙。
這似巨人又似蜘蛛般的怪物,讓牧黎震驚無比,第一次面對如此超現實超自然的畫面,即便她是訓練有素的特種兵,也一時間難以接受。好在訓練出來的應激能力讓她沒有失聲亂喊,亦或是驚慌逃跑,她只是盡量壓低身子,死死盯著那個怪物,奮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壓制著自己的情緒。
「呼~呵~呼~呵~」抑制不住的喘息聲,透過頭盔中的對講機傳入耳中,不止有自己的,還有對方的。身邊的男性戰士看起來也很緊張,戴著戰術手套的雙手死死扣住了地面,牧黎看不清他的樣貌,他全身都被罩在裝備之中。
那怪物並沒有多麼仔細地搜尋這裡,很快便略過,不知跑去了哪裡。留下一股子讓人難以忍受的腥臭味,即便透過頭盔的防毒供氧面罩也能嗅出來。
二人在樹洞中又多等待了大約五分鐘,這才悄無聲息地鑽出洞來。牧黎的動作有些僵硬,渾身發麻,行動遲緩。若不是有著動力外骨骼支撐,恐怕很快就會倒下。
「少尉!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問我?我…怎麼會知道?牧黎感覺自己的大腦越來越麻木了,根本不聽使喚。
「把…情況,梳理一遍給我聽…」她吃力地開口道,喘息越來越劇烈,缺氧的感覺讓她極為痛苦。
「是!」這小子好像是個愣頭青,聽牧黎這麼說,於是便老老實實開始彙報:
「現在是我陸軍西方集團軍機甲步兵師一大隊三中隊第317次邦外任務執勤中,任務目標是運送軍需物資抵達雅典娜之城。運送途中突然遭遇地脈蟲族襲擊,隊伍被衝散,我與少尉機甲損毀,不得已脫離機甲徒步前往東南方六十公里處的格里芬外野基站尋求救援。途中遭遇一級掠食者,被追殺至此,少尉奔跑途中被多蘭毒枝刺中,一度昏迷,之後我扛著少尉……」
「行了行了,別說了,讓我想想……」牧黎簡直有聽沒有懂,根本不知道這小子究竟在說些什麼。她腦袋發木,思維遲緩,此刻腦子裡的想法是這傢伙彷彿說的不是漢語,實際上自己說的也不是漢語,她到底在用什麼語言和對方交流?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完全是出於本能。
怎麼辦,怎麼辦?現在不是糾結語言問題的時候,自己是長官,對方是下屬,她必須下命令,否則如何讓一個下屬來指揮上司。更何況這小子一副榆木腦袋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個能出主意的。
該死,老娘還沒弄清楚為何會來到這個鬼地方,就要去思考該怎麼給一個木頭腦袋下命令嗎?而且這命令還攸關二人性命。
自己初來乍到,對這裡的情況完全是一片空白,如何去下正確的命令?
糟糕,呼吸越來越困難了,氧氣指數分明還很穩定,她卻覺得喘不上氣來。四肢開始顫抖,身體全然無力,就連動力外骨骼都支撐不住她,她跪在了地上。
「少尉!」男性戰士急忙也蹲下來扶她。
遠方似乎傳來「嗡嗡」地面震顫聲,是那個怪物又折回來了嗎?她腦子已然遲鈍到轉不動了,眼皮沉重,眼前景象再次開始模糊。
老娘……特么究竟是為了什麼來這裡?這就要死了嗎?
「少尉!!!」
少尉…呵呵…這大約是場逼真的夢吧,我終於升上尉官了嗎?能重回連隊了嗎?能再見到戰友們嗎?
但願我再也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