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前方,蘭妮正在帶路,她走路不緊不慢,姿態優雅,即便是穿著迷彩作訓服,也能走出t台模特的感覺來。牧黎跟在她的身側後方,時不時拿眼睛瞟她一下,看著她側臉若隱若現的笑容,總覺得這位聰慧又腹黑的女少校,正在算計著什麼點子,要整自己。
她們穿過演武場長長的弧形長廊,到達門口出來后,蘭妮直接帶著牧黎來到了演武場側面的一個小型停車場,取了一輛電瓶汽車,由蘭妮親自駕駛,徑直向軍官食堂的方向駛去。
牧黎覺得,蘭妮作為遠道而來的客人,簡直比她還要了解阿爾塔基地的一些內部設施。當然,這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牧黎作為來到這個世界不超過一周的新人,自然是不及原住民熟悉這裡的,即便這位原住民也是外地人。
這電瓶汽車本是用來搬運貨物的,基地佔地面積很大,電瓶車作為基地內的交通工具不可或缺。但是,一般都是後勤部隊專門的負責人來使用和打理這些電瓶車,其餘部門的人不能輕易使用,需要打報告申請。但蘭妮的存在就是一個bug,她的身份和許可權高到不可思議,很多高許可權的事項,她都能不用申請直接使用,簡直像是在自家後院里一般。
「少校,恕我多嘴,請問您找我單獨出來到底有什麼事?」在沉默地行進了一段時間后,牧黎開門見山、單刀直入,她實在不想和這個腦筋極好的女人鬥智,免得把自己繞進去還不知道。
「別急,我請你吃個飯,順便敘敘舊,都見面這麼多回了,不單獨談談,怎麼好意思。」蘭妮面帶笑容,圓滑地回答道,實際上相當於什麼也沒說。
牧黎無奈,只得沉默。側目偷偷觀察蘭妮,發現她的長相有點中國人的味道在其中,雖然具備白種人皮膚白皙、鼻樑高挺的特徵,但眉清目秀,特別有江南女子的韻味。一雙鳳眸更是出挑,高貴大方,看著你的時候,碧藍的眼睛清澈迷人,配上那經常掛在嘴邊的笑容,又透出一種狡黠機敏的感覺來。
牧黎記得她曾在蘭妮的資料中看到過,說她實際上是中德混血,父親弗里斯曼大將是德裔,母親是華裔。她還有一位大了八歲的親哥哥,名字叫做索納·弗里斯曼,目前在軍方科研機關擔任高層。
蘭妮的母家也是不得了的大勢力。聯邦雖然是一個高度的軍事集權國度,但同樣鼓勵經商,軍方本就是擁有最大購買力的大商人,所以說為何冒險者這個職業很昌盛,因為這個職業有著極高的報酬,一本萬利,是高利潤與高風險兼具的職業。在野外如果能淘到寶,那就是一朝開張,三年不愁。
而蘭妮的母家,就是聯邦有數的大財閥。母家姓莫,莫氏集團是專門研發新材料的大企業。不論是建築材料還是軍武材料都涉及,當然軍方也有參股,算是半軍企大型財閥。因著和軍方來往頗深,聯邦大量的房地產項目,也由他們接手,很多的軍屬大聚居區的樓房,都是莫氏建造的。
在聯邦的人口種族比例中,華裔其實佔據重頭。因著百年前的大災難所造成的地理形態,使得生活在華夏大地上的人佔了先天優勢。聯邦的西歐人、東歐人、西亞人,都是當年的先祖在大災后彷彿紅軍長征一般越過隔斷了東西大陸的喜馬拉雅山脈,長途跋涉來到中國大地上,與大量的華裔種族一起建立聯邦。因為整片大陸只有這片土地在災后最適合生存,相對富饒肥沃,是珍貴的家園。
因著美洲、澳洲以及東南亞和非洲一帶受災太過嚴重,那裡的種族人口已經所剩無幾,幾乎都是當年移居歐亞大陸或來歐亞大陸旅遊恰巧遇到戰爭災難,僥倖存活下來的人的後裔。所以其實美裔是相當少見的,吉爾中尉的隊伍里有著大量的美裔,這可以說是一種抱團現象。
而華裔的抱團現象其實也很嚴重,因為華裔的先祖就是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他們是相當於把自己的家園讓給全人類使用,對於其他種族偶爾會有類似於「房東對租客」的情緒出現。因此華裔在全聯邦的種族之中,地位雖然會稍微高出一點,但也會被其餘種族抱團排斥。雖說是全人類大聯合,但畢竟融合的時間不到百年,種族排外的情緒依舊存留,再加上聯邦大元帥本人是德裔,這就使得德裔和華裔隱隱成為聯邦最有優勢的兩個種族。
德裔與華裔的關係一直很好,這兩個種族因著歷史原因,在社會地位上佔據先天優勢,門當戶對,彼此之間的婚姻往來也就成為了慣例。全聯邦都知道德裔的人經常會找華裔的人結婚,簡直成了一種社會現象。七芒星大將的弗里斯曼也不例外,他的夫人就是現在華裔最大的莫氏集團的掌舵人——莫裴媛。蘭妮還有一個中國名字,叫做莫蘭妮。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正思維發散的牧黎,突然聽聞蘭妮如此問自己,才發現自己正盯著人家的側臉發獃。她頓時臉上一紅,連忙收回視線,道歉道:
「對不起,我...走神了。」
蘭妮輕笑兩聲,道:
「你啊,怎麼總是這樣獃獃的。之前我們見面的時候也是的,老是盯著我發獃,害得我還以為自己臉上長了什麼奇怪的東西。」蘭妮說這話的語氣頗有些嬌嗔的意味在其中,雖是打趣牧黎,但牧黎分明聽出了其中的幾分*的感覺。她忽的一個激靈,心道莫非原來的牧黎和蘭妮之間有些什麼吧。
實際上仔細回想,只要是牧黎在的場合,蘭妮就會收斂身上那種高冷霸道的女王氣質,變得更愛笑,更調皮,而且特別喜歡逗牧黎玩,這麼一想,簡直越來越不對勁了。
她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攥著褲子緩緩收緊,整個人都綳了起來,不知為何在有了這樣一個猜測之後,她簡直不能直視蘭妮了。要知道現在牧黎的體內是一個與以前完全不一樣的靈魂,也就是說根本換了個人,如果這兩人從前真的有曖昧,那現在的牧黎豈不是假借軀體在欺騙蘭妮的感情?
牧黎基本沒有什麼感情經驗,這時候已經有些不知所措了。
總之...先慢慢疏遠吧,起碼不能做對不起人家的事,她暗自下定了決心。
她們終於到達了軍官食堂,蘭妮特意定了高級軍官聚會用的小包廂,點了好幾道讓牧黎極為懷念的中式菜肴,算作兩人重逢后的敘舊宴。
二人入席,邊吃邊聊些普通家常。話題到宴席中段為止,都是牧黎能應對的簡單的問答。不過該來的還是來了:
「爸爸最近有聯繫你嗎?」蘭妮忽然問道
「...沒有」牧黎遲疑了一下,回答道。
「我知道你喜歡直來直往,我也不繞彎子,就直接點,我想知道你和爸爸到底在暗中謀划些什麼。」蘭妮忽然放下筷子,輕聲問道。
牧黎心中一跳,暗暗叫苦,她哪裡知道弗里斯曼大將到底和從前的牧黎密謀了些什麼啊?而且即便她知道,也是不能告訴蘭妮的吧。
於是她保持沉默,什麼話也沒說。
蘭妮面色沉了下來,蹙眉不滿道:
「你們怎麼都這樣,為什麼要瞞著我?爸爸是,哥哥也是,現在你也是,到底什麼事不能讓我知道的。」
牧黎不敢說話,心裡卻產生了疑問,她還記得之前蘭妮曾給了她八個字的警告「你要小心,別太出格。」這句話分明代表著蘭妮知道些什麼,可為什麼現在蘭妮又用一種什麼都不知道的姿態來向她詢問?這不符合邏輯。
她飛速整理了一下思路,按照自己的推測,嘗試著接了一句:
「少校這麼聰明,應該猜出幾分了吧。」
果不其然,就看蘭妮重新露出了笑容,輕哼一聲道:
「哼~~牧黎,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啊。」
牧黎後背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她知道自己猜中了,也知道,自己好像無意中踩到了地雷,因為的蘭妮的笑容愈發燦爛,語氣卻已經冷了下來。
她強行鎮定心緒,斟酌著話語,說道:
「少校息怒,牧黎不會說話。」
「你知道我在套你的話,所以堅決不上當是嗎?」蘭妮又反問了一句。
牧黎不吭聲。
「你和爸爸哥哥一樣都頑固得跟塊石頭似的,一問你們就不說話,和你們簡直沒法溝通。他們總是說為了我好,什麼事都不讓我知道。連把你派來西方軍居然也不告訴我一聲.......」說到這裡她突然頓住,那雙藍眼睛仔細觀察了一下牧黎,然後忽然冷冷一笑,道:
「我看你也很樂意被派來阿爾塔吧,能逃離我的魔爪...」
牧黎簡直無辜得緊,苦笑著不知該怎麼回答。
「算了,我也不逼問你。看在我大老遠來看你,順便請你吃了頓飯的份上。你就回答我一個問題,可以嗎?」
「少校,我...」
「好的,就這麼辦了!」蘭妮迅速打斷牧黎的話,就這樣「愉快」地幫她決定了,隨即搶著問道:
「之前我和你說了八個字,你告訴我,我有沒有說到點子上?」
蘭妮小姐,你這問題簡直直切要害啊,叫我怎麼回答?還說什麼「不逼問我」,你誠心的嗎?牧黎欲哭無淚。
牧黎緊鎖眉頭,陷入極端的為難之中。一來她自己本身就是個不知情的人,二來蘭妮的目光實在咄咄逼人,她承受不住。
蘭妮見她沉默許久也不回答,似乎是真的起了怒氣,只見她忽的抬起手腕,打開手環id,點了幾個按鈕,選擇了一段音頻,播放了出來:
「你要小心,別太出格。」這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深沉迷人,光是聽聲音就氣度非凡。
「是的將軍,我會注意分寸。」這分明是牧黎自己的聲音。
這條音頻很短,就這麼結束了,隨即蘭妮慢條斯理道:
「這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黑了爸爸的秘密記錄文件庫,才截取出來的一小段錄音。這應該是你和爸爸在書房密室里的談話吧,雖然不完整,但光憑這一小段音頻,我也差不多能推測出一些東西來。牧黎,我蘭妮最恨別人瞞著我,我感興趣的事情,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才會罷休。你不回答我沒關係,我總有辦法讓你開口。」
牧黎此刻總算是深切體會到將軍千金的大小姐氣魄了,真是任性啊,居然還黑了自己的父親的秘密記錄文件庫。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將軍的機密庫有多麼難以攻破,看這不足十秒的對話錄音,蘭妮的戰果太可憐巴巴了,而且在黑人家的時候八成被反黑了,不知道是不是毀了好幾台優良設備,簡直敗家女兒。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格,讓牧黎脊背發寒,她可以預想未來自己會被蘭妮以各種各樣的手段咬著不放了。
可能是牧黎全程都處於懵逼的狀態中,該給的反應她一律沒給,為了不露出破綻,表情也一直嚴肅地沉著,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這使得蘭妮更加來火,只見她又是冷冷一笑,道:
「牧少尉倒是很能沉得住氣,好了,飯也吃完了,牧少尉還是早點回去準備下午的訓練吧。」她把「訓練」二字咬得特別重,藍眼睛一轉,似乎又有了什麼盤算。
牧黎打了個寒顫,她知道,此後她的訓練,不會有好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