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

李溫特認為布魯斯·韋恩是個比她還要可怕的、人形自走尷尬機。

或許是因為她非常清楚蝙蝠俠到底是怎樣一位苦大仇深式的英雄，所以光是看著他帶著調笑意味的表情，就覺得連空氣都要因為這可怕的演技一起尷尬了。

布魯斯·韋恩很快便察覺出了李溫特在面對「花花公子布魯斯」時無法避免的尷尬感，出於紳士風度，又或許是覺得像李溫特這樣普通的留學生著實翻不起浪，他漸漸地不再刻意說些什麼話做些什麼事。

累了就直接往自己的辦公椅上一躺，不想說話不想動就保持安靜不動，眼睛里一片冷漠沒有半點「布魯斯·韋恩」應該有的激情也沒有關係。

不會有人詢問你為什麼疲憊，更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當布魯斯·韋恩久違沒有受到夢魘的困擾，平靜安寧地享受了一場長達六小時的睡眠，直到夕陽的餘暉照在他的睫毛上，他才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刺醒。

布魯斯·韋恩用手遮著陽光，眼睛透過指間的縫隙見到了強行拉開了落地窗帘的少女。

似乎和他一樣打算破罐破摔的女孩不再穿讓自己覺得僵硬的職業裝，而是在爭得了人事部同意后，換回了自己喜歡的休閑裝扮。

布魯斯眯著眼看她，恍惚中有些分不清時間。

布魯斯·韋恩聲音透著睡夢初醒的沙啞：「李……」

李溫特拉開了窗帘回頭，見著布魯斯·韋恩似乎還是那副懶洋洋賴在辦公椅上的模樣就有些小小的生氣——這辦公椅還是她幫著放平的！這個人怎麼可以懶成這樣啦！

所以李溫特咬著字眼強調道：「韋恩先生，下午五點了，您早該下班回家睡了。」

布魯斯·韋恩聽見這句話，總算是緩回了神，他按了按額角，撐著扶手坐起身：「五點？我睡了那麼久？」

李溫特沒什麼好氣道：「是的，您女友——好吧現在是前女友——的電話都沒能吵醒您。」

「不過就算再累，睡在這裡也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李溫特走近布魯斯·韋恩，雙手按著自己的膝蓋彎下腰，臉自上而下地對準了布魯斯有些怔住的面孔。

她用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頗為無奈地凝視著眉梢下意識蹙起的布魯斯，輕聲嘆息。

「還是請回家去好好休息吧？」

布魯斯揉著自己額角的手指微微頓住，他偏開了視線，方才淡淡開口道：「我知道了。」

過了片刻，他補充道：「安妮的事情……我會處理好。」

安妮？誰啊？

李溫特先蒙了一會兒，接著才反應過來恐怕是老闆剛變前女友的那位。

她歪著頭瞅了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冷漠的男人一眼，嘆了口氣。

李溫特認命道：「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吧。」

布魯斯·韋恩看向她。

李溫特道：「畢竟您沒有撥出那二十八個電話，我也很好的解決了所有的麻煩。」她像是懊惱又像是無可奈何般又看了眼布魯斯，最後的聲線卻是平靜而溫和的。

「請您好好休息吧。」

李溫特頓了頓，溫柔道：「為了『韋恩集團』，為了關心您的管家先生，也為了『哥譚』。」

布魯斯·韋恩瞳孔下意識地緊縮，浮出一絲不確定。但不等他做更多的探究，李溫特已經背上了自己的包，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咕囔著：「畢竟哥譚大部分人都在靠『韋恩』吃飯，您又沒有孩子，倒下了導致股票大幅度貶值，人民大批量失業可怎麼辦啊。」

布魯斯·韋恩：「……」

布魯斯·韋恩艱難道：「……不好意思，讓你們掛心著我的身體狀況。」

李溫特一副「好說」的模樣揮了揮手，見著布魯斯還沒有離開意思的模樣，不由得有些著急，她不得不出聲提醒道：「韋恩先生，您還不走嗎？」

布魯斯見她一副趕時間的模樣，略挑了挑眉：「你趕時間？」

李溫特毫不客氣道：「當然，所以如果您不打算按時下班，那我大概只能把您留下了。」她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機，「我真的快要來不及了。」

布魯斯見著她著急的模樣，眼底不由得浮出笑意，他停頓了片刻，拉開了對方蓋在自己身上的薄毯，伸手拽過了自己的外套，站起身對李溫特頜首示意：「既然是我為你造成的麻煩，那便請允許我來彌補。」

布魯斯·韋恩沖李溫特微微一笑：「去哪兒，我送你。」

李溫特見著自己高大英俊的老闆，慢了半拍，眨了眨眼。

她毫不猶豫同意了布魯斯韋恩的提議。

開玩笑！布魯斯·韋恩可是擁有超跑的人！眼瞅著是肯定趕不上公交了！打車又挺浪費，有免費車為什麼不搭免費車！說到底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一點都不擔心被人說閑話！

……至於那些要說的，就算不上這輛車，也不會不說啊。

李溫特想得非常開，但跟著老闆坐著專用的電梯一路下到停車場，見到布魯斯·韋恩泡妹常用的那輛銀灰色超跑時，還是忍不住腿軟了一瞬。

這種車……哪怕隨便磕了一塊漆，她也賠不起啊。

布魯斯·韋恩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李溫特依然站在原地，他向這名小姑娘投去了困惑的一眼，得到的卻是李溫特艱難無比的回答。

李溫特道：「……韋恩先生，我能不能收回之前的話。」

布魯斯·韋恩：「？」

他道：「沒關係，我只是送你一程，如果被記者拍到，我會解釋。」

「不是這個問題。」李溫特盯著他那輛不知道價值後綴多少零的豪車，艱難道，「如果您一定要彌補我浪費掉的時間……」

她抬起頭，期盼狀地望著布魯斯·韋恩：「不如幫我叫輛計程車吧？您付車費？」

布魯斯·韋恩：「…………？」

布魯斯·韋恩覺得李溫特實在是太難懂，簡直是世界難題！

他不準備去問這小姑娘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她突然變了想法，他只是坐上了駕駛座，發動了車，而後掃了對方一眼，不容反駁道：「上來。」

李溫特：「可是——」

布魯斯·韋恩徹底放下所有的偽裝，毫不客氣道：「我的時間也很寶貴。」

「所以，上車。」

李溫特所有的話都被布魯斯·韋恩這雙全然屬於蝙蝠俠的眼睛給堵了回去。

她下意識便聽話的坐上了副座，等緩過神，布魯斯韋恩已經極為認真地替她扣上了安全帶，並遞給了她一副墨鏡。

李溫特覺得自己除了道謝，好像也沒別的能說的了。

布魯斯·韋恩開口詢問：「去哪兒？」

李溫特道：「呃，您把我丟在靠近車站的那條街就行。」

布魯斯道：「我送你去目的地。」

李溫特尷尬道：「……我的目的地是一家普通烤肉店，您的車不適合去。」

布魯斯怔了怔這才明白先前李溫特的遲疑到底從何而來，他抿著嘴角：「抱歉，是我沒注意。」

李溫特受寵若驚：「沒沒沒，您是老闆！願意體貼員工送我我就很感激了！……雖然我真的很怕弄壞您的車。」

布魯斯聞言忍不住反問：「……你怕的是這個？」

李溫特不解：「不然還有什麼？萬一您的車被熏了一身油，洗車費我也付不出啊？」

布魯斯·韋恩：……還有別的，比如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之類呢？

最終布魯斯·韋恩先生選擇了閉嘴。他如言將李溫特送到了路口。看著這名姑娘小心翼翼的下了車，等確定離他的車有些距離了，方才鬆了口氣，揚著在閱遍美人的「布魯斯·韋恩先生」眼中也能夠稱得上漂亮二字的笑容，揮手同他道別，而後轉身便找到了自己的朋友會合。

布魯斯·韋恩眼見著李溫特高高興興的在路口處同一名同樣背著書包的大男孩擁抱了一下，男孩臉上有些靦腆卻又藏不住的喜悅笑容讓布魯斯韋恩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停滯。

沒有絲毫的介懷又或是刻意保持的距離，李溫特大大方方便讓她身邊的男伴替她背了包，並說笑著往她之前提到的烤肉店走去。

車內的布魯斯·韋恩能夠清楚的看見她身邊的男孩在看向她時眼中尚且青澀、卻毫無遮掩的情緒，是的，毫無遮掩的情緒。少年甚至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窺視，不經意間回頭向他的位置投來一瞥。布魯斯覺得應該是自己的錯覺，這個距離，那孩子應該注意不到。

李溫特笑著道：「你到的比我想象的還要早！怎麼樣，課外活動有趣嗎？」

彼得·帕克抓了抓頭髮：「還行，不過老師說晚上必須回去集合，所以我大概八點左右必須回去。」

李溫特高高興興地拍著小蜘蛛的肩：「放心放心，八點之前我們肯定能吃完。」

「你來了哥譚，自然就沒有讓你空手而歸的道理。」李溫特認真道，「我在這裡一個多月，可是摸到了不少好吃的，別看這家店主是個英國人，但烤肉做得確實好吃！」

彼得·帕克忍不住笑：「李，你還要記恨那家英國餐廳多久啊？」

李溫特哼哼道：「本來就是難吃。」

彼得·帕克原本想說也沒有那麼難吃，但是如果和平時李溫特在家下廚做出來的東西相比較……

彼得·帕克誠實道：「你說得對。」

李溫特便忍不住笑開，她對彼得·帕克道：「我們快點走吧，下次你有機會來哥譚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吃完有時間的話，我再帶你去這條街上也很好吃的一家甜品店！」

彼得·帕克眼神溫柔：「好。」

布魯斯·韋恩的車停在路口，看著兩人的背影逐漸融進人群，難以尋找。

直到交警拍響了他的車窗，為他的佔地亂停毫不客氣開了張罰單。布魯斯·韋恩還處於一種難以理解的困惑中。

明明前幾天還在網上準備購買口紅，轉眼間卻又趕著時間去約會……

女人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布魯斯·韋恩覺得，自己是大概是真的沒辦法看懂自己的這位新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