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珍珠白的餐桌上，李溫特和蝙蝠俠各據一角，端著淡藍色的瓷碗吃早餐。

李溫特喝了兩口還不忘將自己現烤的麵包片推給對面的黑騎士，抽空道：「不夠的話，還有這個，我沒加果醬，你將就一下吧。」

蝙蝠俠：「……謝謝。」

布魯斯·韋恩沒有摘下的他的頭盔，但謝天謝地，他的面罩是半面的，並不妨礙他進食。

雖然他覺得這一點沒什麼好慶幸的。

餐桌對面的女孩子看起來平和寧靜，就像她的家一樣，充斥著令人感到平靜的所有因素。大概正正因如此，布魯斯·韋恩便如同在韋恩集團一樣，不自覺地在小事上聽從了李溫特的建議。當他意識回籠，意識到「蝙蝠俠」不能和普通人接觸太深時，他對面的女孩已經替他準備好了早餐。

淡藍色的瓷碗，飄著奶黃色蛋花的白粥。

算不上什麼珍饈美味，但布魯斯·韋恩仍舊停留了一秒。一秒后，他便如同從未聽過李溫特開口一樣，彎腰將七零八落的蝙蝠衣重新穿回身上，推開對方的窗戶便打算離開。

直到李溫特不咸不淡地說了句：「太久不進食的人沒有資格拒絕別人辛辛苦苦的做的飯。」

從昨天中午算起，布魯斯·韋恩確實有近二十個小時未曾進食，但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要緊。

蝙蝠俠最後看了眼替他舀起一碗粥的少女，陽光照在她右手腕一截刻著姓名的銀色臂環上，盈盈可掬。他往外邁出的動作略頓了頓，透過變聲器沙啞道：「謝謝。」

下一秒，他渾身力氣盡失，右手反應超群地扒住窗框，才避免了他直接摔下去的慘況。

這時候已經準備完了早餐的李溫特方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敲著手中的勺子，挑眉道：「我說啦，吃飯早飯你就能走了。」

李溫特走近布魯斯，想要幫助他，卻被蝙蝠俠直接拒絕。她不得不強制撥開對方無力的手臂，用帶著銀鐲的手攙扶起了蝙蝠俠，頗為無奈道：「我真的沒有惡意。」

溫暖柔和的光線大片照入窗戶，點亮了一切。

包括黑夜的騎士。

「勞駕，請給我這可憐人一個可以感謝黑暗騎士的機會，哪怕是為了被及時送回阿卡姆的急凍人。」李溫特算是服了這位固執要死的英雄，「行嗎？」

布魯斯·韋恩的眼睛透過面具緊緊的盯著她，似乎是在判斷她話語的真假。

最後，他放開了手，將自己交給了李溫特。

被李溫特扶回餐桌的布魯斯·韋恩不得不思索起一個問題，只是少吃了兩頓，真的會無力成這樣？

無論蝙蝠俠怎麼想，目前的他若是不想要在白天驚動李溫特的鄰居，靠自己離開——他唯一的選擇就是接受對方的好意吃完早餐。

好在李溫特的手藝並不算差。

李溫特漫不經心地攪著自己碗里的粥，一雙眼睛毫不顧忌地盯著蝙蝠俠看。

雖然用了能力強制留下對方吃了早餐，但李溫特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要是真的就這麼放布魯斯·韋恩回去，別說早餐了，他會不會吃午餐都不一定！哪怕韋恩家族的管家阿爾弗雷德再全能！也架不住自己的少爺往死里不顧自己的身體啊？

還不如強迫他喝點粥，至少胃會舒服一些。

反正李溫特不認識蝙蝠俠，態度惡劣也不怕丟工作。

人都是有極限的，但蝙蝠俠沒有極限。

李溫特依然記得這位黑夜中的英雄對自我的評價，布魯斯·韋恩是死是活、幸福與否根本毫不重要，重要的是哥譚人心中的希望不能湮滅。

一位自我犧牲意識強到在李溫特看來……已經快要接近病態地步的超級英雄。

蝙蝠俠喝了兩口粥，便放下了勺子示意自己吃完了，可以離開了。

李溫特見狀面無表情的敲了敲桌子：「先生，沒人教過您浪費食物可恥嗎？」

布魯斯·韋恩：「…………」

這就是被守護的人用以感謝的方式？？

布魯斯·韋恩在想，如果他拿錢出來買這筆「浪費」，他的助理是會接受讓自己離開，還是會直接將粥扣在自己的臉上。

最後蝙蝠俠重新拿起了勺子，選擇了吃完。

李溫特溫聲道：「記得還有麵包片。」

布魯斯·韋恩：「…………」

或許是因為面對的是自己熟悉的、甚至可以稱上一句「朋友」的存在——是的，至少布魯斯這麼認為。如非必要，即便作為蝙蝠俠，布魯斯·韋恩也不希望太過強硬。

他吃完了對方要求的早餐，擱下碗卻發現李溫特已經將頭擱在手臂上，在餐桌上昏睡了過去。

蝙蝠俠擱下勺子的動作微微一頓，接著輕輕放下。

他坐在方形餐桌的另一頭，靜靜看著籠在陽光中的李溫特，伸手輕輕碰了碰自己被清理過的傷口。

她大概真的很累。

蝙蝠俠繞過餐桌，略彎下腰，動作溫柔地將李溫特抱起，四下找到了她的卧室，便將她抱進了卧室放在了柔軟的床鋪上。

布魯斯·韋恩的視線無意間掃過她的屋子。

對於億萬富豪韋恩先生來說，這間屋子顯得有些逼仄，卧室內不僅放著床，還放著一張書桌。布魯斯隨意掃了一眼，沒有設置屏保的電腦屏幕上昏暗地顯示著溫特李小姐正在趕的學校作業。

退出對方的屋子，布魯斯原本打算直接走，但他臨行前看了看自己被處理的傷口，又看了看疲憊的溫特李，遲疑著將桌上的鍋碗端進了洗碗池。

蝙蝠俠深沉地想：清理一下餐盤而已，沒什麼難的。

當蝙蝠俠離開了李溫特的屋子，利用身上的發信器聯繫上身處蝙蝠洞的阿爾弗雷德后，看見他安然無恙，他的管家先生總算是鬆了口氣。

屏幕對面的阿福道：「一夜失聯，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布魯斯少爺。」

蝙蝠俠：「急凍人還做不到這點，你該對我多些信心。」

屏幕中的阿福看起來無動於衷，他聳了聳肩，一邊開始操控電腦一邊開口道：「如果您真的毫髮無損，也不至於失聯一夜。好的，我已經操控蝙蝠車去接您，還請您為我提供定位。」

蝙蝠俠頜首，阿福見狀便打算切斷通訊，卻忽然被布魯斯·韋恩叫住。

阿福投來有些困惑的一眼：「您還有別的事嗎？」

蝙蝠俠張口又合上，最終道：「……今天給集團所有的人都放個假。」

阿爾弗雷德：「？」

蝙蝠俠有些尷尬道：「……就當做給員工的福利。」

阿爾弗雷德道：「哦少爺，您想這麼做我當然不會攔著您。」他頓了頓，一雙眼睛透過眼鏡彷彿看進了布魯斯的內心，「只是我能問問，您是為了誰這麼做的嗎？」

「……照做就是了。」

蝙蝠俠關掉了通訊。

這及時阻止了阿爾弗雷德看見他眼中的情緒，有些狼狽的情緒。

李溫特猛然從睡夢中驚醒，拿起床頭的鬧鐘一看時間，先想起今天沒有課鬆了口氣，但又猛地想起沒課今天得全天去韋恩集團上班，而不得不手忙腳亂。

她摸過手機，正打算撥過去向蒂娜主管道歉，卻先看到了人事部群發的通知。

大家今天集體放假，帶薪。

「哇！運氣超好！全勤獎能保住！」李溫特抱著手機感天動地，忍不住想是不是布魯斯·韋恩聽見了自己的話，終於決定好好休息一天，順帶憐憫了他們這些小人物，讓他們也幸運的得到了一天的假。

突然便有了帶薪假的李溫特高興地從床上跳起來，打算去收拾餐桌。她毫不意外蝙蝠俠已經離開，估計自己睡在床上也是他幫的忙。

但李溫特很驚訝餐桌上乾乾淨淨。

但當她走進廚房就明白餐桌為什麼乾淨了。

她的砂鍋、她精挑細選的藍瓷碗、還有瓷白色的湯匙——！全部碎在洗碗池裡了，碎的乾乾淨淨，一點也沒剩。

李溫特：「？？？？」

有誰能告訴她，在她可憐的鍋碗瓢盆身上都發生了什麼！

李溫特有些絕望地看向了屋外燦爛的陽光。

很好，假期泡湯，她得跑一趟唐人街，重新去買自己的鍋碗瓢盆了。

人事部蒂娜難得接到了韋恩集團最大老闆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老闆語帶尷尬的向她要了自己助理的銀行賬號，出於職業道德，蒂娜多說了句：「韋恩先生，恕我提醒一句，李小姐作為您的助理相當優秀。女朋友有一個好萊塢給您挑，但這樣的助理可不好找。」

布魯斯·韋恩：「……您只需要保密就好。」

蒂娜語氣微妙：「當然，作為您的員工我會保密，只是老闆，還請您多考慮下我的看法。」

「不換助理，對您和我們都好。」

布魯斯·韋恩：「……」

布魯斯·韋恩只得解釋了幾句便掛了電話，雖然他估計他的人事主管不會相信。

畢竟「布魯斯·韋恩」前科累累……

李溫特坐在地鐵上，忽的收到了來自銀行賬戶匯入的提醒。

她原本還以為是鋼鐵俠終於反應過來要給她發工資！但看清了匯款備註后，她心裡只剩下無窮盡的「……」。

匯款簡訊附著簡單、卻包含了大量信息的一句話：

餐具費用，Bat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