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那年夏天

一那年夏天

緊張的高考三天終於過去了，沒參見過高考的人永遠無法理解千軍萬馬爭過獨木橋的壯觀。有人說，中國的教育被高考毀了，中國的新生代被教育毀了。前一句慕芯晴沒什麼理解，后一句她現在是理解了。

滿校園是瘋狂的高三考生，又哭又笑，瘋狂廝打，撕書，燒書，地上到處是紙屑和各種各樣的垃圾。慕芯晴小心翼翼地躲過幾個相互追逐的學生，以往，她要是這樣走在學校，肯定引起無數人圍觀和搭訕，今天僅有幾個瞄了她一眼，便再次加入發泄的大軍。

「啪！」一本形似雞毛撣子的書落在慕芯晴跟前，慕芯晴皺了皺眉，一腳踢飛，快步穿越操場，徑自走向角落的一顆榕樹。

「新月，就知道你在這裡。」慕芯晴仰頭，微笑著說，絕美的臉龐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樹上的男孩很普通，身材不高，相貌也不帥，只能稱得上清秀，屬於那種丟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人。慕芯晴乾淨利落的爬上樹，坐到男孩身邊，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如果有其他人看見，一定會大跌眼鏡，平時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慕芯晴居然也會爬樹？

男孩，也就是葉新月，看著爬上來的少女，一臉無奈。「芯晴，你是女孩子啊，這樣爬樹很不雅觀的。」

「都說了沒人的時候叫我小小芯的嗎！」慕芯晴皺了皺瓊鼻，搖著男孩的胳膊撒嬌。「

「好了，別亂動，小心掉下去。小小芯！」葉新月無奈抱著少女的嬌軀。真搞不明白，不讓他叫這個小名是她，讓他叫這個小名的還是她，女生，果然是難以理解的生物啊!

「對了，小新，你高考怎麼樣呢？大伯和大媽都在家裡等你消息啊，我老爸也在。」慕芯晴在少年的懷裡找兩個舒服的位置，這才揚起俏臉問。

「就我那成績，勉強上個大專算是不錯了。」葉新月自嘲地道，「爸爸媽媽也不是不知道，還有什麼可期待的，奇迹是不可能發生的。」

慕芯晴張了張嘴，她其實想說可以讓她爸爸給葉新月聯繫個不錯的學校的，最終卻沒說出口。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慕芯晴貪婪地吸著少年身上的味道，很清晰，幾乎沒什麼味道，不像爸爸身上濃重的古龍水味道，也不像大伯身上嗆人的煙味。曾幾何時，她以為會忘記這個並不寬廣的懷抱，幼年時期，這裡曾經是她最後的港灣，不寬廣，但很貼心。

「好了，回家吧！」葉新月是不想回家的，害怕看到父母那期待的目光，不過，再怎麼不想，最後還不是要回去么？還不如早死早投胎。

直接從樹上跳下來，葉新月轉頭對仍賴在樹上的少女道：「走吧，回去得一個小時呢，快黑了都。」

「不嘛，我要你接我。」少女撒嬌。

「好吧。」少年無奈點頭，剛張開雙臂，樹上的少女嬌喝一聲就跳了下來。

「咳咳咳！」衝撞使得少年岔了一口氣，劇烈的咳嗽起來，低頭就看見少女大大的眼睛滿是淚水，頓時慌了起來。

「小小芯，傷到了嗎？傷到哪了？」

慕芯晴強忍著淚，緩過一口氣：「沒事了。」總不能告訴他剛才撞到了胸部吧？

「真的沒事嗎？」少年還上上下下地檢查著少女的身體。

慕芯晴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走了，回家啦！」

少男少女踩著夕陽的餘暉，形成一幅絕美的圖畫。誰也沒有注意到，不遠的另一顆樹下，一個男孩目睹了整個過程。

「慕芯晴，原來你喜歡自己的哥哥。不要以為你不讓同學知道葉新月是你哥哥，就能瞞過其他人，本公子看上的女人沒一個能跑掉的！」想到自己苦追了慕芯晴3年，她卻總是冷嘲熱諷，，高天明狠狠地擰著手中的手機，嶄新的諾基亞翻蓋手機整個熒屏被擰了下來。

「哼，要不是老爸不讓動那丫頭，那丫頭早就是自己的人了。」越想越氣，高天明順手將手中的手機摔在地上，高考前才買的手機轉眼變成一堆廢棄材料，這才罵罵咧咧地離開。

L市只是一個縣級市，但是作為一個依靠金礦，在短短几年迅速發展起來的新城市，自然少不了一夜暴富的富豪，高天明的父親高仁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當之無愧的L市首富。資本家的發家史同時也是一部血淚史，高仁海同時也是L市黑、道的大佬，雖然和一些大地方的大佬有著天壤之別，但在L市，高仁海就是天，高仁海說的話，在某種程度上比市委書記還管用。

葉家在這個日新月異的城市有一家不大的超市，雖然不是什麼有錢人家，但也算富裕。當然這也僅僅是這幾年的變化，三年前，葉家還是一窮二白，甚至於葉新月上高中的費用都負擔不起。葉父葉母常年在礦山上擺大排檔，勉強負擔兩個初中生和一個高中生的費用。那一年正好是葉新月升高中，而哥哥考大學，不出意外，葉家兄妹三人必然有一個輟學打工。哥哥葉新明的成績十分優異，重點大學穩操勝券。小妹葉芯晴年紀尚幼，唯一能捨棄的就是成績平平，又性格內向的葉新月了。直到，一個人突然出現。

葉新明從初中開始住校，高額的住校費用讓葉家是雪上加霜，因此葉新月只能和妹妹走讀。葉父葉母每一個月回來一次，給兄妹二人留下足夠的生活費用。在那個人出現以前，兄妹二人相依為命，葉新月對這一切也認命了，初三開始，便迷戀上小說，古今中外，無所不包。老師也認命了，對他更是放任自流。

葉新月第一次看到一個男人哭的眼淚嘩啦。那個炎熱的傍晚，葉新月像往常一樣去妹妹的教室接她回家，很遠便看見一個男人抱著妹妹痛哭流涕。

葉芯晴看到哥哥，立刻大叫起來：「哥，救我！」

葉新月二話不說，衝上去就是一拳，男人吃痛，不由自主地鬆手，葉芯晴立刻撲到葉新月懷裡大哭起來，從妹妹斷斷續續的哭訴中，葉新明才知道，這個男人一看到妹妹就抱著她痛哭，小丫頭被嚇壞了。

葉新月一邊安慰著妹妹，一邊警惕地看著那個男人。

男人也不惱，接過身旁女子的手帕，擦乾淚，笑呵呵道：「是小新吧，都長這麼大了，力氣也不小。」

經過一番解釋，葉新明總算明白男人是自己的叔叔，叫慕白，而旁邊的女子是男人的妻子林婉。而自己的小妹，則是這個男人的女兒，十一年前，這男人出去闖天下的時候寄養在他家裡。

葉新月對這一切持懷疑態度，緊緊將妹妹抱著懷裡，不讓男人碰一下。

慕白也不在意，拉著他們上了車。

很快，葉父葉母也趕了回來了，兩個男人並沒有兄弟相逢的感人場面，相互盯著看了幾乎10分鐘，高氣壓讓葉新月不得不抱著妹妹去了卧室。

「回來了！」葉父終於開口，聲音不咸不淡。

「恩。」慕白也僅僅應了聲，便自顧自坐下，隨便的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不管兄妹二人怎麼不願，這個男人還是以葉新明的二叔，葉芯晴生身父親的身份進入了他們的生活。很快，葉芯晴便被接了出去，姓葉改成慕，葉家也有了一個超市。生活，似乎一切都像好的方向發展。

葉新明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二叔不姓葉？他不敢問一向嚴肅的父親，母親也知之不詳。不管怎麼說，葉新明是幸運的，不用輟學打工，甚至繳納了大筆的借讀費，進了L市有名的重點高中。

二叔家他是不常去的，不是說二叔對他不好，相反，二叔對他好極了，甚至二叔新開的公司有30%是他的。當然，他是不知道的。他只是不喜歡那家裡的氣氛，偌大的別墅一塵不染，僕人保姆都客客氣氣的，給人的感覺根本不像個家，而是酒店。

二嬸林婉，在葉新月的眼裡，這個女人簡直是他心目中古典女子的完美演繹，溫柔似水，包容，安靜。用慕芯晴的話說，就是那種你打她一巴掌，她會將另一半臉伸出來，請你再打一巴掌的人。二嬸不是慕芯晴的親生母親，她的親生母親在她出生不久就去世了。慕芯晴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表現出一絲傷痛，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原來我每年拜祭的那個沒有碑的墳是我媽媽啊。」

慕芯晴開始由灰姑娘像公主蛻變，而葉新明依然是那個默默無聞的小子，成績平平，相貌平平，甚至你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出一絲優點，只有慕芯晴知道，在他的房間角落，有一個長年上鎖的鐵箱，裡面有多達數百萬的手稿，記載了一個男孩的孤獨和對友情關注的渴望。

短短半個月，很快就過去。葉父葉母忙著照看超市，慕芯晴重新回到學校上課，葉新明一直窩在家裡看書。今天就是放榜的日子，雖然不用去學校就可以知道分數，但他還是來到了學校。

497分，雖然早沒有期望，看到這個成績，葉新明心裡還是狠狠地被剜了一下。

習慣性走到操場的角落，爬上樹，躺在熟悉的那個樹杈上，靜靜地看著牆外。

外面並沒有什麼可看的，一片荒地而已，據說學校幾經爭取也沒拿到，要開發成一個高級小區。然而就這樣荒涼的場景，葉新明看了三年。

「小子，你占著我的地方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葉新明的視線。

人他認識，隔壁班的杜國華，高天明的一號跟班。一低頭，果然看見高天明站在不遠處冷笑。

葉新月二話不說，起身走人，對於這個校園一霸，他一向是敬而遠之。雖然是妹妹的同班同學，但從來沒有說過話，只知道他一直糾纏小小芯.

「小子，就這麼想走人？」杜國華一看找茬不成，立刻拉住他。

「對不起!」葉新明乾脆利落地道歉。

「葉新月，你他.媽的就不是男人，就你這樣的，還霸佔著小芯，你馬上就滾去哪個三流大學了吧，小芯還不是明哥的！」高天明沒想到葉新明乾脆地道歉，一愣，便被他掙開，立刻又罵道。

「無恥！」葉新明輕飄飄地吐出兩字，轉身就跳下樹。雖然對於高天明乾的爛事略有耳聞，葉新明倒不是很擔心妹妹。記得有一次和妹妹去遊戲廳，被四個小流氓調戲，幾秒鐘內，四個小流氓便被突然出現的黑衣保鏢打倒在地，清脆的骨折聲讓他好幾天牙酸。

「你他、媽敢罵明哥無恥！」杜國華一看沒有完成老大的任務，而且被華麗麗地無視了，抬腳便踢向還在空中的葉新明。

雖然這一腳不重，空中的葉新明頓時失去平衡，摔倒在樹下的雙杠上，哼都沒哼一聲，立刻暈了過去，殷紅的鮮血很快滲透牛仔褲。

杜國華本來還想再踹一腳，跳下去一看到鮮血，立刻嚇的腿都軟了。

「明哥，我不想殺人的，我還想上大學呢，明哥，救我。」

高天明也傻眼了，強裝鎮定：「瞧你那出息樣，兩米多高就能摔死人。」伸手探了下呼吸，這才舒了一口氣，「沒事，閃人吧。」

杜國華也鎮定下來：「要不要叫救護車啊？」

「叫個屁，死不了人，就算死了還有我呢，也輪不到你頂罪。」高天明掏出煙，扔給杜國華一根，自己點燃，深吸一口，長長地吐了出來：「我老爸是誰！殺個人跟殺個雞一樣，怕啥！」

慕芯晴下課後，立刻給葉新明打了電話，反覆幾次都是那完美的女聲：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死小新，又把手機落家裡了。」少女抱怨著。

「小芯！」跑過來的是慕芯晴的好友，洛燕燕，「操場有人被打了，好像是你男朋友。」在學校，慕芯晴一直聲稱葉新月是她的男友。

慕芯晴到達操場的時候，那邊已經圍了好多人，連打再踢地沖了進去，慕芯晴被滿地的鮮血嚇蒙了。良久才反應過來，一把推開正在照顧葉新月的女生：「哥，你別嚇我……」

「芯晴，沒事，你哥只是暈過去了，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了，馬上就到。」剛才被推開的女生安慰著慕芯晴。

慕芯晴也漸漸冷靜下來，這才看見剛才推開的女生是高瑞琪，高天明的姐姐。

高瑞琪在學校是老好人一個，高天明乾的壞事許多都是她去善後，雖然有個爛到心的弟弟，本人在學校還是很受歡迎的，不過自從知道葉新月暗戀她后，慕芯晴就怎麼看她怎麼不順眼。

「誰幹的？」慕芯晴寒著臉問。圍觀的人頓時沉默下來。

「我弟弟。」高瑞琪早已經問過別人了，雖然很難以啟口，還是說了出來。

「啪！」高瑞琪的臉上多了五個鮮紅的指印。

「要是我哥出了什麼事，高家一個人都別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