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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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小何,我得走了,有機會一起打dota2。」eh背著裝備包起身,忽然想到了什麼,低頭從包里掏出個小掛飾遞給她,「俱樂部新出的周邊,送你吧。」
她攤開手心,裡面躺了個穿盔甲的q版軍團指揮官,濃眉大眼,英氣逼人,滿臉不服輸的認真。在dota2里,他的大招是強制與一人決鬥,直到一方死亡。
標牌上印著一行應景的小字——「thedeath——aoegaming」
何莫驚喜地笑道:「謝謝,很可愛。」
「不客氣,那我先走了,再見。」
「嗯,拜拜。」
目送eh離開的時候,門口某個熟悉的身影抓住了她的目光。何莫把小軍團放進包里,起身問他:「來找我啊?」
對方沒說話,臉色也不大好看。
何莫又說:「我剛和e神聊了會兒。」
對方還是沉默,雙手往褲子口袋裡一插,就這麼轉身走了。
她追出去,和任瑾一起上了車。
雖然沒搞明白他平白無故在發什麼大少爺脾氣,可一路上兩人並肩坐著,何莫還是拉著他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他始終沒什麼反應,要非說有什麼的話,也只是打打哈欠,閉上眼側過身,睡覺去了。
何莫這下可被氣壞了,乾脆跟nior換了個位子,坐到3q邊上去了。其他人當然搞不懂這兩人的套路,繼續聊著剛才門口的那一幕:「flex太囂張了,他以為他是誰啊?」
何莫問:「怎麼了?」
「剛才在門口遇上lnh的人,發生了點口角。」3q幫她總結道,「flex這人說話不三不四的,嘴巴實在是不幹凈。」
何莫聽他這麼說,也不追問具體說什麼了,免得大家都和任瑾一個反應——「除非她想多學幾句髒話,離女流氓更近一步。」
隊長小安說:「反正接下來的總決賽,咱們許勝不許敗。」
峰哥坐在最前面,一直沒怎麼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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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俱樂部以後,大家的戰鬥熱情仍舊高漲,自發訓練了起來。峰哥在那看著,何莫就先回去休息了。
微博上轉來轉去都是那篇「昔日dota大神不敵新人」的文章,這樣一邊倒的話題除了煽動老玩家的情緒之外,似乎還暗藏不少暗裡紛爭。何莫看膩了,關了電腦想eh的話,想到頭疼,想到犯困。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凌晨兩點,手機鈴聲在耳朵吵鬧個不停,何莫翻了個身,打著哈欠迷迷糊糊地應道:「喂……誰啊?」
「開門。」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而熟稔,而剛睡醒的何莫還並未反應過來。
「蛤?」
「蛤你個頭啊,快開門。」他語氣急促,催著她清醒過來。
何莫這才睜開眼,看了看手機屏幕——「貓」。
那隻貓怎麼回事,大半夜跑來敲她的門?
她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有詐:「你幹嘛啊?」
他的氣焰瞬間湮滅,妥協般的聲音低低地傳來:「乖,你先開門,我這樣站你門口很奇怪。」
「對啊,所以你為什麼要站我門口啊……」
很快,門外的人就沒了耐心:「再不開,我踹門了。」
「……」
何莫只得投降,爬起來給他開了門。
任瑾站在門口,無奈又好笑地抿著唇,獎勵似地摸了摸她的一頭亂髮。他跟著進屋,擦身而過時帶來了門外的幾縷清風,和洗髮水的檸檬香。
她關上門,揉著眼睛轉身開了盞燈。
「這麼晚,你不睡覺啊?」
「訓練剛結束。」
「你們突然積極得有點可怕啊……」何莫找了件衣服披上,跟他一起坐沙發上,說話時還帶著濃濃的倦意,「那你過來到底有什麼事?」
任瑾側過身,遲疑著開口:「你和eh……很熟嗎?」
「嗯?」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皺著眉快速眨了眨眼,聯想到白天的事,才恍然大悟,「你說e神?不熟啊,怎麼了?」
「真的?」
「他出什麼事了嗎?」何莫倏地瞪大眼,驚呼道,「該不會是這次比賽受刺激,加上網上一邊倒的輿論,他一時想不開,做了什麼傻事吧?」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沒回答。
「到底是不是啊?」她急地搖了搖他搭在沙發上的手。
「現在是我要做傻事了。」任瑾的神色有那麼些生無可戀的意思。
「你又怎麼了?」她乾脆盤起腿窩在沙發里,面朝著他,把腦袋倒在沙發靠背上,「話說你今天怎麼回事啊,回來的路上都不搭理人。」
「那要問你了。」任瑾哼一聲,沒了往日的和顏悅色,倒也不遮遮掩掩,「你和他又不熟,他為什麼要送你東西?」
「怎麼又說到e神了,這是一回事嗎?」
「是一回事。」
這下何莫傻了,原本只是隨口問問,卻沒想到答案是肯定的。
「容我捋一捋思路。」何莫試圖讓自己清醒起來,「你凌晨兩點鐘不睡覺,跑來我房間鬧脾氣,還揚言要踹門,就是為了打聽我和eh熟不熟?」
「有什麼問題嗎?」
「……」良久的沉默后,她大膽猜測,半開玩笑道,「你吃醋啊?」
見任瑾沒反應,她又逼近了一些:「我當你默認了?」
這回他伸出了寬厚的手掌,覆在她的額頭上,把這個愈發靠近的小姑娘輕輕推開,「別鬧。」
何莫也不調戲他了,重新倒在沙發靠背上,感慨道:「我就是覺得e神讓我心裡很難受。」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就揍他唄。」
何莫氣鼓鼓地瞪回他,不說話。
「好好好。」任瑾只好斂起了笑意,好整以暇道,「怎麼難受了?」
「我在他身上,忽然發現並不是努力就有用的,很多人都是注重結果多於過程。贊助商,粉絲,還有很多無形的力量,把選手原本就短暫的職業生涯不斷壓縮。有的人明明還很想努力,卻被不停地扣上老年選手的帽子,狀態每況愈下,那又怎麼樣?所有人都會有低谷,不是嗎?」
「圈子裡出了很多個eh,卻只有一個mul。」他理性地給她總結道,「就算你情感上不願接受,在事實面前還是沒法反駁。這一行的職業生命確實不長,就像橡皮筋到了極限,再想拉伸只會崩斷。」
「哦……」何莫無奈地嘆息,「那你呢?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任瑾垂眸看她的眼睛,目光認真而專註,「我不會待太久,要麼功成身退,要麼黯然離場,該走的時候自然會走,我對打職業可沒這麼深的執念。村上春樹的書里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活到26歲,然後死掉?」
何莫難以置信地搖頭:「我不知道你還是會看書的人。」
「我早說過了,你不信而已。」
窗外的樹影斑駁搖曳著,屋子裡的昏黃燈光混著寡淡的涼意,把這次深夜的促膝長談變得曖昧起來。
何莫早就倦意十足了,可白天在腦袋裡重複的思緒再度回歸,她還是決定跟這位心理學高材生請教。
那一年,她誤打誤撞參加了一個知名電競人的追悼會。現場有很多自發前來的粉絲,帶著花,和一屋子默契的肅靜。大屏幕上是他生命最後的影像——他帶著黑色的帽子,面容憔悴,瞳孔里還有尚未熄滅的火光。
從容面對鏡頭,他緩緩說出了這樣的話:「我這一輩子的路向來都不平坦,失敗過,跌倒過,也短暫得幸福過,嘗過被背叛和絕望的滋味,也等待和憧憬過奇迹的出現……很快我就要afk了,不過別忘了,我們的冰封王座還在。那些陪著我一起跌倒和重新站起來的人,將會是我生命和希望的延續,祝福你們。」
魂之輓歌,是dota中最經典的英雄影魔的大招。
而那天,何莫第一次聽到了這首歌的原曲。他們在他的追悼會上播放這首曲子,來祭奠和致敬第一代偉大的電競人。
「shadow_f。」任瑾淡淡地報出一個聞名電競圈的id,輕聲嘆息道,「天妒英才。」
「嗯。」何莫點頭,垂著的眸光閃爍不定,「那時候我剛好經歷了失敗的高考,整天悶悶不樂,想不明白很多事情。看錄像的時候,突然就跟著周圍的人一起哭了起來。」
他蹙了蹙眉:「又哭?」
「……你不知道,當時現場氣氛真的很感人。」她說著,禁不住輕嘆一聲,「我在那看到一句粉絲寫的話,一下子就淚奔了:永遠的shadow_f,我們在泉水等你回來。」
泉水即dota里的生命之泉,所有死亡的英雄都會在泉水復活。而玩家們都願意相信他的離開只是暫時的,當讀秒結束,他會再度出現在泉水邊,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奕然。
任瑾安靜地聽著她說完這些,心緒也跟著緩緩沉澱。
從她手中接過eh送的軍團指揮官,矚目於那行小字,他第一次無法給她最理智的解答。而平淡回應的答案不摻雜一絲語氣——
「這樣吧,只要你還在fin一天,我就一天不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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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戰隊plu.m是今年ti6的亞軍隊伍,他們的經理聯繫了峰哥,約fin打幾場練習賽,也為接下來的國際友誼賽提前做個準備。
結果卻不敬如人意,三局比賽里,fin一局都沒拿下。
那plu.m在短時間內又研究了套新的推進體系,加上fin這邊對其又鬆懈,總一不留神就被對方推上了高地。第一次和國外隊伍交手的咖啡貓是plu.m的重點針對方向,導致他在場上的發育總受到限制,節奏也被對方帶著走。
plu.m的小夥子們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其中一個馬來西亞人在最後一局結束的時候打了句嘲諷全場的話:「aisdead.」
這話讓場上的氣氛充滿了火藥味,暴脾氣的叉立方在俱樂部大罵髒話,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大好。
尤其是任瑾,第一次被這樣針對,自然是心有不甘的。等其他隊員都休息的時候,他一個人在電腦前撐著腦袋,研究剛才比賽的回放。
何莫不聲不響地在邊上陪著,她的操作不怎麼樣,可思路卻是極清晰的,一下子就點出了fin失敗的主要原因:「都各管各打的,怎麼贏?視野被壓制沒人管,對面大哥瘋狂發育沒人管,就連抱團推塔都沒人!你們是不是都覺得對方是我們手下敗將,所以隨隨便便就能翻盤啊?」
他抬起眸,淡然的眼神落在她無奈的臉上,「小領隊,你是不是對我特別失望啊?」
「……」她微微一怔,竟一時想不到應答,只言辭含糊道,「電競遊戲,沒有永遠的輸贏。」
「只有永遠的堅持。」他重新注視屏幕,從容地為她把話補全。
「嗯,所以也談不上失望,只是打法和心態上還有很多需要調整的地方。」何莫說著,低頭看了眼手機,「我去接個電話。」
回來后,她急急忙忙讓他送她去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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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受賄賂,在抽籤分組上動手腳,你們就不怕被組委會知道嗎?」
「組委會?」edl秋季賽負責人廖勇冷哼一聲,淡定地笑道,「難道你不知道組委會是誰說了算?」
何莫不死心,又說:「好啊,找組委會沒用,那我就乾脆去網上揭露你們。」
「小姑娘,等一等。」廖勇站起身,伸手攔住她,「你可別忘了,你們fin還有總決賽沒打。」
「那又怎麼樣?總決賽各憑實力,你能動得了手腳?」
「本來嘛,我也只是答應lnh的經理,在分組的時候把他們和最弱的隊伍分在一起。可你若是非要跟我作對,我就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廖勇笑眯眯地威脅道,「你以為進了總決賽,我就動不了手腳?就沖著fin領隊來我這鬧事,我就完全有理由取消你們的比賽資格。」
「呵,原來edl聯賽就是這麼運作的。誰給的錢多就給誰好的分組,避開強隊,至少能穩進半決賽……有多少隊伍的成績是這麼刷上來的?」何莫沒任何膽怯,坦然望著他的眼睛,「不勞您大駕,回去以後我就和峰哥好好商量,我們還有沒有必要參加這種素質的聯賽。」
「你們姚峰也是商人,這種事很常見,基本上是行內潛規則,我不信他不懂。」廖勇坦然地攤了攤手,「小美女,你可別把這一行想得太單純了。你回去問問你們姚峰,他會不會和錢作對?」
說完,那隻骯髒的手又搭上了她的肩膀,他俯下身,輕聲的笑語里暗藏玄機:「當然了,如果你有別的方法,那說不定我還真可能會和錢作對……」
何莫嚇得往後退了兩步,聲音帶著顫抖:「你離我遠點!」
話音剛落,方才還一臉猥笑的廖勇就倒地上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情況,就被人用力拉住了手腕,帶到身後。
任瑾在車裡等久了,就進來看看,沒想到剛到門口就看到這種場景,氣得他二話沒說就一拳頭上去了。
何莫總算鬆了一口氣,沒半點電視劇里被英雄所救的美女的柔弱風姿,從身後拍了他一把,「你特么來得真及時啊……」
他微微別過腦袋,臉色極差,「他還對你做什麼了?」
「也沒別的了,你手沒事吧?」她拿起任瑾的右手,似乎剛才那一拳用力過猛,把他自己都弄傷了。
「沒事。」他把手收回來,輕輕揉了揉,對眼前剛從地上狼狽爬起來的猥瑣老男人說,「看清楚了,這裡是cm,歡迎隨時來找我麻煩。」
說完,他就特爺們地拉著她的手出去了。
何莫被帶著亦步亦趨,忽然覺得今天他的背影和氣場都有點可怕。
果不其然,等回到車邊,任瑾就開始跟她秋後大算賬了。
「我都說了沒人會來的,只有你一個人傻乎乎衝過來找人剛正面。」他倚在車邊,雙手抱胸,不太愉快的目光彆扭地落在別處,「還不讓我跟上去,現在知道了吧?那個女的就是拿你當槍使,運氣好的話借你的力量揭露黑幕,說不定有機會重賽。再不濟也能看著你們鬧得兩敗俱傷,她坐收漁翁之利。」
「我不覺得她會這樣,之前一起抽籤的時候,我覺得她人挺好的……」
「你覺得她人挺好的,她倒是看準了你人挺蠢的。」任瑾無奈哼了一聲,忍不住點了點她的腦袋,「你這裡面是空的嗎?這麼容易相信別人?」
何莫扁著嘴,自知說不過他,「算了,不提了,那這事兒該怎麼解決啊?」
「你不用急著解決,那個老流氓會自己先出手的。我們先等他跳出來看看猴戲,再想對策也不遲。」
「可是人家不都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嗎?」
任瑾的目光帶著責備,低低地瞥了她一眼,反問道:「你倒是先下手了,結果呢?」
「我也挺強的,你要是不出現,我已經把他打骨折了……」何莫越說越小聲,到最後心虛地低下頭,不再吱聲,還時不時悄悄看向他。
良久后,他妥協般地輕嘆了聲,伸手摸摸她的腦袋,「走吧,回去了。」
剛上了車,前方就款款走來個美女,是剛才打電話給何莫的人,top戰隊的經理p實力不錯,和lnh有得一拼,可就是因為跟sk和fin分在一組才無緣半決賽。
那niki在電話里約何莫一起來聲討組本次聯賽負責人廖勇,可自己卻遲遲不出現,讓她先進去,直到何莫走出大廈才冒了頭。
niki笑著朝車裡的何莫揮了揮手,顯然是想跟她打聽打聽狀況。
而駕駛座的任瑾卻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情,幾乎是目不斜視,油門一踩就離開了。
這絕對與他向來風度翩翩的形象背道而馳,可他管不了那麼多。風度氣度什麼的,也得因人而異才是,這是他的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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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兩人剛回fin的基地,就再度被峰哥叫去了辦公室。
他剛開完會,一出來就接到廖勇的電話,說是被他家新隊員咖啡貓給揍了,著實莫名其妙。
兩人又乖乖並排站在他面前,其中一個手上還有傷,他一看就知道這事不假了,氣得直拍桌子:「你們兩怎麼總出去惹事啊?上次養人的事情還沒完全平息,你們又給我整出個打人事件。搞什麼啊!剛才和贊助商開會,人家已經給出不少壓力了,現在你們還搞這一出,嫌事情不夠多是吧?」
何莫始終低著頭,有些情緒不吐不快:「峰哥,難道你真和他們說的那樣和贊助商站在同一邊,成了個徹底的商人嗎?你曾經是dota史上最偉大的選手之一,當初有那麼多人是因為你才愛上這款遊戲的。你真的忘了,當初打職業時的理想了嗎?」
「誰跟你講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峰哥一聽這話,有些惱了,「在你們的觀念里,選手和贊助商就是對立面是嗎?你們認為我對你們這麼嚴苛都是為了錢?」
「峰哥,她沒這個意思。」任瑾站出來圓場,「這丫頭今天受了點刺激,腦子不大正常,你別怪她。」
他這會兒已經冷靜了下來,一五一十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峰哥。
而對方的神色從原先的氣惱轉為詫異,再到陰雲密布般的沉重。
「這種事為什麼不等我開完會以後告訴我?」峰哥嚴厲地質問了一句,可一看到何莫逐漸泛紅的眼眶,立刻就沒了脾氣,「好了莫莫,別難受,我也不是要怪你。就是作為前輩來講,有些圈裡的事情要提醒你們一下。別站著了,都坐啊。」
兩人乖乖坐在沙發上,聽峰哥繼續說了下去。
「我先來說說買通裁判左右分組的事情,這在電競圈確實不算少見。」峰哥無奈地嘆息道,「我年輕的時候,就因為這事和人打過架,結果對方什麼事都沒有,反倒是我被俱樂部處罰了。那時候我就不想留在fin了,退役了一次,你們可能也聽說過,但不知道內情。後來俱樂部改朝換代,我和mul一起出錢投資,成立了全新的fin。」
「這些年管理俱樂部,還是沒少聽說這些事,不過我已經沒了當初的衝動。可能是年紀大了力不從心,也可能是看得多了見怪不怪吧。不過有件事情我想得比從前明白了,就是無論我們做多少事情去掙扎去反抗,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有人在按部就班地努力訓練,也有人在暗箱操作破壞規則。但你不可能有精力去管住每一個人的節操,對吧?」
何莫點點頭,覺得自己的想法和老電競人比起來還是幼稚了太多。
峰哥接著又說:「不過我可以跟你們保證,這兩種人,肯定是前者能走得更遠。畢竟電子競技還是看實力的一行,總想著靠邪門歪道走捷徑的人,或許可以成績斐然那麼一陣子,但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強隊。你們身在fin就該要有覺悟:只有弱隊才會在分組上斤斤計較,強隊永遠不會在乎這個。」
「還有。」峰哥最後指了指任瑾的手,「職業選手的手,你拿去跟人干架,你划得來嗎?」
任瑾不好意思地笑笑:「明白了峰哥,下次我叫人揍,絕不親自動手。」
「……你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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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開大會啊?都快沒時間訓練了。」會議室里,fin的隊員們竊竊私語著。這一次,所有分部的隊員集合在會議室,晚到的幾個都沒地方坐了,只好站在角落裡。
大領導姍姍來遲,身後跟了個年輕女孩。
「這位是我們俱樂部新聘請的心理分析師,孟梔之小姐。」領導為大家介紹道,「一直以來,我們俱樂部都是沒有正規心理分析師的,開會的時候不少分部經理都提到了這一點。所以這次,我們特地聘請了專業的人才來擔任這個職位……」
後面就是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話,隊員們聽得耳朵都起老繭了。
倒是那個新來的孟梔之更讓人感興趣,她一登場,何莫周圍就響起了細碎的討論聲。孟梔之長得明眸皓齒,典型的膚白貌美大長腿,女神范十足。穿著也不浮誇,精緻幹練的套裝恰好凸顯出完美的身材。
在領導發言結束后,她微笑著起身和大家打招呼,並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孟梔之,畢業於普林斯頓大學心理學專業。以後大家需要我幫助的話,可以隨時來辦公室找我。」
甜美的聲音夾帶著蠱惑,倏地提把何莫的心給提了起來。
她屏住呼吸,悄悄移動目光,最終落到任瑾的臉上。
「誒,這是你校友啊?」她忍不住輕聲發問。
而對方似乎並不訝異,淡定地點點頭:「同班同學。」
「那……你們認識咯?」
「廢話。」任瑾輕笑著朝她的方向倒過去,「你以為都跟你似的,成天不上課,都要畢業了連同班同學也不認識啊?」
何莫還想好好反駁,可仔細一想,他說的竟也不無道理,只好慍慍地回了個「滾」字。
會議結束后各遊戲分部的各自回訓練室了,而任瑾剛打算離開就被人叫住了。
「ginn。」她向來喜歡用英文名叫他,聽上去和「瑾」的發音一樣。
他駐足,杵在門口回過頭,看著她走近。
「才多久沒見,就不認識我了?」
「哪敢啊?」任瑾揚了揚嘴角。
孟梔之上前一步,佯裝質問似地抬了抬下巴:「那回國后幹嘛不找我?」
而對方似乎沒打算解釋,仍然閑適地半垂著眸,「又沒事情,找你幹嘛?」
她笑著,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臂,「沒事情就不能找我了?你這人,還真是薄情寡義誒。」
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任瑾又問:「你來這裡幹嘛?你不是和小饒他們忙心理諮詢室的事么?」
「你都不幹了,咱們幾個瞎搞有意思么?」
「我不參與而已,又不是要撤資。」
「那也差不多了。」孟梔之滿臉遺憾,「小饒他們總說要罰你幾杯,今天算是逮著機會了。」
「都說了我不喝酒。」
「那就喝飲料呀,隨你挑好吧?就這麼說定了,我們今天正好約了飯局。」
「嘖嘖……喜新厭舊啊。」走在兩人身後的3q氣憤地跟何莫吐槽。
可她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算新還是舊了,便口是心非道:「切……我跟他又沒什麼。」
3q見狀,故意逗她:「我是說cm有妹子就不要我了,你激動什麼呀,莫莫姐?」
這邊的氣壓瞬間低下來,她陰沉著臉,咬牙切齒道:「我激動了嗎?」
「沒激動沒激動……」他立刻認慫了,「是我激動了,好不好?」
「什麼激動不激動的?」任瑾已在不知不停下了腳步等兩人上前,「你們幹嘛走這麼慢?」
何莫傲嬌地白了一眼,「劈情操呢,別打擾我們。」
「就是就是。」3q上前一步,極力配合。
「你倆有什麼情操好劈的?別鬧。」他伸手,習慣性地要去摸她柔軟的腦袋,而這次卻被她快速躲開了。
空氣中孤零零的手漸次放了下來,他無奈地笑了:「又怎麼啦,大小姐?」
她不說話,這下3q也知趣地溜走了,會議室門口只剩下尷尬相對的兩人。
片刻后,任瑾首先開了口:「晚上我有個同學聚會,就不一起吃飯了。」
何莫面無表情:「嗯。」
「又有大閘蟹。」
「哦。」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啊?」
「你對吃吃喝喝這種事,不是一向最積極的嗎?」
原本還心有所動,聽到這話后她覺得尊嚴受損,嘴唇瞬間綳成一條直線:「不去!」
「真不去?」
「不——去!」
「很好,你給我等著。」
他的話語間居然出現了一絲威脅的味道,令人莫名得不寒而慄起來。
何莫的氣焰瞬間小了些,嘴硬地回了句:「好啊……我就在這等著,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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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訓練結束后,任瑾和孟梔之真就這麼去了同學聚會。
晚飯後何莫跟其他幾個隊員組隊打dota的rpg鉤肥大戰,兩邊都是屠夫,技能是甩鉤子鉤人。
何莫實在是心不在焉,也沒躲開鉤子,好幾次被鉤進對方的人堆里咬死。玩著玩著心情更差了,扔了滑鼠,去廚房裡找吃的東西改善心情。
自從上次大鬧食堂以後,俱樂部特地聘請了煮飯阿姨,改善隊員們的伙食。冰箱里還有不少剩菜和冷飯,被何莫拿出來做炒飯。
可她的廚藝確實沒怎麼練過,嘗了兩口自己炒的東西,差點就想吐了。
一盤乾巴巴沒味道的飯,她趴在桌上盯了很久,幻想任瑾那孫子在什麼燈紅酒綠的地方,和成群的美女享受著鮑參翅肚山珍海味……
很多時候女人們總是不可抑止地把事情往壞處想,越想就越鬱悶,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手機在桌上,被她翻來覆去,就是沒勇氣發條消息。
這時,門口走廊的小燈忽然被打開。
「啪」的一聲將何莫從混亂的思緒中扯了回來。
他站在那白熾燈明亮的光下,故意敲了兩聲門提醒她。
何莫抬起頭,倏地怔住,心像塊大石頭落了地,發出沉悶的巨響。
「幹嘛生無可戀地盯著一碗炒飯?」任瑾一開口,仍舊沒什麼好話。
她抬了抬眸,沒回答。
「不是讓你等我嗎?」他的嘴角微微揚起,把一個袋子提到她面前,「怎麼,大閘蟹不要了?」
何莫的眼睛驟然發光,「大閘蟹?」
「嗯,都是吃剩了的蟹腳,我給你打包回來了。怎麼樣,我對你好吧?」
她的臉色瞬間又氣鼓鼓的,心下遲疑了片刻,認為他不是做不出這樣的事。
任瑾把袋子放桌上,一樣樣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放盤子里。香噴噴的兩隻大閘蟹,一公一母,還有些熱。最後是一包裝在保鮮袋裡的蘸料,他悉心拆開了倒在小碗里遞給她:「喏,還有醋,你喜歡吃的。」
不知是一語雙關還是純粹的玩笑,反正何莫是氣結了,紅著臉瞪了他一眼,竟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夜晚的小食堂,兩人面對面坐著。任瑾安靜地看何莫大快朵頤,唇畔始終噙著淡淡的笑意。
「好吃嗎?」
她仍吃個不停,點點頭,滿足之意不言而喻。
「你這傢伙,一吃東西就不理人啊。」他的語氣裡帶著好笑的抱怨。
看在他特地打包大閘蟹回來的份上,何莫才勉強開口搭理他:「虧你還想的到我。」
任瑾委屈狀:「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啊。」
她愣怔了片刻,正想著怎麼回應他突如其來的調戲,對方就又補充道:「沒辦法,一桌子大閘蟹,跟你多像啊,張牙舞爪的。」
「……」
「你看,還動不動就臉紅,更像煮熟的大閘蟹了。」他輕笑著伸出食指,蹭了下她的臉頰,「你這樣,讓人很想把你五花大綁誒。」
何莫氣壞了,張嘴就要去咬他的手指,被任瑾極快地躲開了。
「別攻擊性這麼高嘛,又要吃蟹又要咬人,忙不忙啊你。」
她佯裝生氣,卻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很煩誒……」
門外響起隱約的高跟鞋聲,孟梔之站在門口沒進去,神色凝滯,若有所思。
3q剛好下樓,和她打了個招呼,她這才頷首離開了。
漫漫長夜,有人歡聚,總有人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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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友誼賽的前兩天a2分部的小夥伴們開了個餐會。
會議桌的一邊,峰哥語重心長地說:「你們想過沒有,十年前選擇打職業的人是為了什麼?那時候的電子競技行業還不完善,沒現在這麼大的利潤啊,打遊戲還是件被人瞧不起的事情。選手的生活條件也差,像我和mul出去打比賽,中飯只是贊助商提供的幾個包子而已。他這人挑挑揀揀,多半不肯吃,餓著肚子上賽場,照樣把那群養尊處優的老外打得落花流水。那時候多純粹啊,滿腦子只是想贏而已,錢多錢少的無所謂,打出水平了自己就開心。你們再好好想一想,現在電競的環境多好啊?」
3q立馬識相地接話:「峰哥說得是,咱們得憶苦思甜,尋著老一輩革命先烈的腳步……」
「行了行了,老掉牙的話就少說兩句。」峰哥擺了擺手,「我想和你們說的是什麼?在當時那樣的環境里,國外戰隊給出中國戰隊這樣的評價:a。但凡有中國dota戰隊參加的大賽,他們都沒辦法拿到好成績。可這句話到了現在變成了什麼?」
峰哥指的是前幾天和plu.m的友誼賽,這下其他人都沉默了。
「aisdead.」峰哥替他們複述了一遍,「這話我不知道你們聽了作何感想,反正我是覺得特別難受的。我們這代人見證了dota的誕生,興起和沒落。而你們這代人,見證了由dota到dota2的轉變。怎麼說呢,世上沒有永遠的冠軍,這我同意。但我希望無論如何,在面對外國戰隊的時候,你們能發揮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最起碼,給西恩刀塔爭口氣吧。」
小安順勢舉起杯子:「為了西恩刀塔的榮耀,來來來,乾杯!」
這頓飯結束后全隊氛圍異常團結,大約是峰哥的話提醒了大家,把曾經西恩刀塔的輝煌重新回顧了一遍。那些前輩為電競奉獻出了生命中最好的時光,如今他們生在這樣好的時代,又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於是,全隊約上老對手sk戰隊進行緊鑼密鼓的練習賽。在任何國際賽的面前,sk的身份於fin而言總是亦敵亦友。
而兩邊的選手都挺熟悉的,尤其是菜心和咖啡貓,這兩人在遊戲開始前就在河道偶遇了。誰也沒上前去打誰,只是默契地同時按出了嘲諷按鈕。
咖啡貓玩的是中單影魔,這個英雄是一團黑色的人形影子,所有技能都是酷酷的,唯有這嘲諷動作是反差巨大的歡脫舞蹈。而菜心玩的英雄也在原地轉起了圈圈回應他。這兩人你轉一圈,我扭兩下,隔著條河道歡樂地斗舞,誰都不肯認輸。
直到峰哥無奈地大吼:「你們兩個逗比,還有完沒完!就這麼和國外強隊打,丟不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