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鼠災末世（四）

何騰飛睜眼，表情有些無奈：「你放鬆些，這麼緊張兮兮的，搞的我都一起緊張了。」

尹桐點點頭，稍微卸了力氣，但神經依然繃緊。何騰飛看著好笑。突然，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眼神銳利起來，按下女孩腦袋：「躲起來。」尹桐不知所謂，但還是蹲了下去，身子藏在窗戶底下。

不多久，車外傳來一道男聲：「老大，前邊有輛車，我去看看能不能用。」

另一個男人草草「嗯」了一聲，隨即有急促的腳步身靠近。何騰飛並未特意躲藏，高大的身軀擋著尹桐，恰好與過來的男人四目相對。對方是個個頭矮小的小年輕，滿臉青春痘，看見車裡有人後嚇了一大跳。何騰飛舉槍對準，嘴角帶笑：「搶車？」

青春痘愣在原地，下意識舉手投降。那個被他稱為老大的男人靠近，外表要比小年輕壯實不少，肌肉發達，眉毛邊一條刀傷直直拉到眼角。他本來一臉凶氣，似乎打算找茬，但在看清何騰飛的臉后，臉色一變，賠笑：「何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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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找到加油站，兩人打開路邊廢棄汽車的油箱，發現裡面還有剩餘，便打算換個法子。他們從附近商店找來軟管和油桶，將軟管一側伸進油箱，吸了一口。刺鼻的汽油湧入口腔，許文苦著臉往旁邊吐出。但沒過一會兒，油箱就空了，油桶才裝了十分之一不到。

許文扭上蓋子，正想說再去找其他車，卻見楚君越注意力轉向了別處。他眺望遠方，眼睛半眯，像是看見了什麼，突然就跑起來。

「喂，你去哪啊。」許文看看周圍，並沒發現老鼠出沒，又怕跟丟，只好追了過去。楚君越橫穿一跳街，進了馬路對面的藥房。許文實在追不上，落後面好遠，等好容易進去，卻丟了楚君越的蹤跡。

好在藥房不大，許文兜兜轉轉，在一個貨架後邊發現了他。正想出聲叫住，卻發現楚君越身旁還站了一個人。他硬生生把聲音吞回去，將身影掩在貨架後邊。

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楚君越正在跟那人相擁。而那個人，許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溫晴。

他現在頭腦很混亂，有震驚，有吃味，以至於一時理不清現在的狀況。

小晴在遊戲里？她怎麼會在這裡面，什麼時候開始的？

還有那個跟自己一路的沉默青年，竟然就是小晴的未婚夫？

「好了，你要悶死我啊，快放開。」

一陣衣料摩擦窸窣聲后，傳來男人的聲音：「我很擔心你。你來藥房，是哪裡受傷了嗎。」冷漠的聲線此刻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情。

「不是我，是隊里的一個孩子。他被老鼠咬了，結果發了高燒，我來幫他拿葯。」

一個人來？也太危險了。許文忍不住偷看。溫情看上去沒受什麼傷，雖然灰頭土臉，但依然神采奕奕。感謝遊戲規則，這能讓她的隊友盡全力保護她。

「你一個人？」楚君越與許文持有相同看法，不贊同地皺眉，「太危險了，其他同伴呢。」

「我自己也能保護好自己，而且需要照顧的是那個孩子。」溫晴毫不示弱。

看著兩人親昵的互動，許文心裡其實並不好受。這時候應該做的，要麼去店門外等候，要麼直接顯身，偷聽算什麼正人君子。可他既沒勇氣站出去面對小晴和她的未婚夫，也莫名挪不開腳步，心底五味陳雜。

這時，他的手突然被人拉住，心臟嚇得險些一滯。回頭，與一雙淡藍色的深邃眼眸撞上。洛莫一言不發，輕輕牽著他往外走。許文愣愣地跟上去，一直來到店外邊才停下。他懊惱地低頭：「謝謝。」如果一直這麼偷聽下去，被發現后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向小晴解釋，「你跟小晴是一隊的嗎，她怎麼會在這裡……」許文看了眼洛莫，搖頭：「你也不會知道吧。」

「她在不在，跟許文哥有什麼關係嗎。」

洛莫語氣有些奇怪，但處於蒙神狀態的許文硬是沒聽出來：「我很擔心啊，這鬼遊戲聯繫到現實，而且還特別血腥。要是她積分歸零了，那我……」許文意識到，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就不能坐視不理。小晴大概不會接受他的幫助，不過這關係生命，可不是開玩笑的。不能接近，至少可以送她積分吧？

想著，手臂突然一陣吃痛。洛莫一直沒鬆開，此時竟加大了力道：「許文哥，你們不是分手了嗎，為什麼還那麼在意她。」聲音一如往常的平靜，好像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不對勁。

這傢伙的力氣簡直不是蓋的，許文差點以為骨頭要碎掉，他想扯出手臂，卻只起了反效果。

「洛莫，放開！」

一語既出，語驚四座，因為音量太大。許文吼出來就後悔了，這肯定驚動到了藥房里的人，等他們出來就尷尬了。洛莫也夢中驚醒一般，卸了力氣：「對不起，我……」

裡面的人果然跑了出來。溫晴見到許文，面露驚訝。楚君越淡淡看了一眼溫晴，才把視線轉移到對面兩人身上。

現在的情況，真是十分混亂。

但馬上，溫晴又注意到了洛莫：「你怎麼會在這，不是讓你守著林然嗎。」

「……」

「小晴問你話呢。」許文催促。

洛莫這才皺眉答道：「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所以，你把發燒的孩子一個人丟在那裡？老鼠什麼時候出來都不奇怪的地方？」

「是。比起他，你死掉會更麻煩。」

「什麼？」溫晴簡直要氣笑了。這小子，在林然生病後當即就打算丟下對方。她不同意，要去拿葯，只求洛莫留在原地就行，結果沒想到這傢伙竟偷偷跟了過來。什麼叫太危險？她雖然是個女人，但並不代表保護不了自己，這些人都太看輕她了。

溫晴跟他說不下去，幸而找到了退燒藥，只希望不會太晚。楚君越隨她一起離開，許文猶豫再三，也跟了上去。

藏身的地方是一棟廢舊樓房，入口處大門緊鎖，由隔壁的窗戶進入。溫晴呼喚著林然的名字來到裡層房間，可剛打開門，就聞見一股粘稠血腥的氣味，而看清地上人的容貌后，她不禁雙目圓瞪，退燒藥也從手中滑落。

完了。

林然鼻頭被咬去一半，露出血淋淋的截面。臉上血肉模糊，辨不清原來面貌，身體也多出許多慘不忍睹的咬傷。

她不忍地閉眼撇過頭。

那孩子還是高中生，笑容溫暖，但體質纖弱，進這個遊戲本身就有很大弊端。之前行動不慎被老鼠咬了一口，雖撿回一條命，卻感染髮燒。一定是在清醒的狀態下被活生生咬死的吧。

楚君越攔過溫晴肩膀，關上門，將屍體隱去。四人離開大樓，氣氛變得有些沉重。楚君越捏了捏溫晴手掌：「這不是你的錯。」

「……沒關係，我只要靜靜就好。」

楚君越不再多言，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女友的手。許文看在眼裡，低下頭。

無論如何，該乾的事還是得干。之後幾人一起搜刮汽油。不過大部分車輛都是空的，最後也沒找到多少，但大概能撐一段時間。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準備回去找剩下的隊友。

許文心裡有許多問題想問，但見溫晴情緒似乎有些低落，不好開口，最後還是對方主動找他說話。

兩人剛說了「別再見面」的話，離別如此悲傷，卻沒想到沒過幾天竟然會在遊戲里相遇，不得不說有些尷尬。但現在並不是在意這些細節的時候。

談過一番后，許文驚訝地發現對方進遊戲的時間比自己還早。

「這麼危險的事……你怎麼不跟我說。」

溫晴苦澀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許文讀懂了她的意思——說了也沒用。

「……那你怎麼知道這個遊戲的？」

「我……」溫晴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有些複雜，出去以後再談吧。我有件事想問你。」女人視線投向跟在後邊的青年：「你認識洛莫？他一直看著這邊。」

因為兩人有事要談，所以暫時支開了楚君越和洛莫，讓他們離遠一些。

「我們現在是鄰居，怎麼了？」

溫晴猶豫了一下：「他有點奇怪，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保護我也只是因為規則。我看不透他，總覺得有些危險。」

進入遊戲后的確見過不少死人的場景，儘管逐漸適應，但仍然會產生反感的情緒——不排除會有人興奮的大叫大笑，但這些人往往在現實也是渣滓。反觀洛莫，一舉一動與常人無異，甚至比普通人表現的更有家庭教養，可面對同伴慘死，竟沒半點反應，甚至連情緒波動都感受不到，像個人偶。

「他……」許文想起洛莫綁架溫晴的事，沒能反駁。

「我不是說他壞話，只是給你提個醒。我看他好像挺緊張你的，」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敏銳，「這種人，往往容易干出極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