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婆家娘家

美麗的少年在林間穿梭，銀灰色的長發在風中輕舞，他跳躍飛縱，靈活的就像是林間的精靈，身手矯健，從容優雅。

終於，他來到一片微微冒著熱氣的湖邊，然後拿出一顆小小的火魔晶放進湖水裡。

熾熱的魔晶遇水，釋放出大量的熱氣。很快，一直天藍色的火焰精靈從湖中心的小島上飛了出來。

火焰精靈懸浮在半空中，冷眼看著他。

「有事？」

薩爾多微微撫胸行禮，說，「您好，焰叔叔，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請教您。」

焰說，「問。」

薩爾多道，「請問焰叔叔，我該如何與露娜媽媽和平友好的相處？又或者說，我該如何讓媽媽喜歡我？」

焰的眼神瞬間變得很奇怪，上下打量著薩爾多，嘲諷的嗤笑一聲，「——讓露娜喜歡你？」

「是的。」薩爾多點頭，道，「露娜媽媽對我意見很大，而蜜瑟爾是個很孝順的女兒。

如果我跟露娜媽媽無法和平共處的話，蜜瑟爾大概會很苦惱。」

焰說，「我想這大概會很艱難，露娜也許很難真的喜歡你。」

薩爾多微微皺眉，「為什麼？」

焰說，「除了你搶了她的女兒不可原諒之外，你有沒有想過另一個問題。」

薩爾多，「什麼問題？」

焰:「——假如你是一位母親，你心愛的女兒卻嫁給了一個白吃白喝一無是處也許還曾做過很對不起她的事的小白臉……你覺得你能喜歡這樣的女婿嗎？」

——怎麼可能！必須分分鐘背地裡弄死再給女兒找個好對象！

那不是給女兒找著終身有托的好依靠，那是把自家閨女往火坑裡推！真是親閨女？

——哪家爹媽願意干？

老實說，以露娜護犢子的性子，這個傢伙居然能跟蜜瑟爾結婚焰是非常驚訝的。由此看來，蜜瑟爾真的很愛他，才能迫使露娜讓步。

焰高高在上冷眼看著他，諷刺的說，「講真，露娜對你已經很忍耐了，不然照她的脾氣……」

他的話說到這裡，似乎察覺自己說了什麼不能說的，忽然就噤聲止住了，轉而生硬的轉口道，「——總之，你如果不拿出一些能夠讓露娜相信你對你改觀放心的實際行動來，露娜大概是永遠不可能看你順眼。」

薩爾多微微怔愣，若有所思道，「……那麼請問我應該怎麼做？」

焰笑容加深，說，「——首先，你不能一直待在你岳母的家裡。

你要用自己的能力告訴露娜，你不是吃軟飯的小白臉，讓她相信你有能力照顧她心愛的女兒的生活，告訴她，假如她的女兒跟在你的身邊，不會因你吃苦受罪。

如果你連這條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麼你死心吧，不僅是露娜，無論你傾慕哪家的姑娘，她們的父母都是決不可能與你握手言和的死敵。」

吃軟飯的小白臉·薩爾多:「……」

薩爾多，「……多謝指點。」

薩爾多誠懇的道謝，心情有些複雜。

……

夕陽西下，林音提著籃子從林中走出，看到小溪邊發獃的薩爾多。蜜色的夕陽透過叢林，映照在少年的完美無瑕的面龐上，美麗的不可思議。

她輕靈的走到他身後，在他肩膀上拍了下，「——嗨！」

薩爾多嚇了一跳，驚駭的轉頭，看到是她鬆了口氣，羞赫的笑了笑，微微臉紅，「……你回來了。」

「嗯！」林音點頭，好奇道，「你剛剛在想什麼，那麼入神？」

薩爾多看著她欲言又止，張了張口，恬靜溫柔的微笑道，「也沒什麼事。你帶了什麼回來？」

「嘻嘻，你看～」林音把籃子遞到薩爾多面前，露出裡面的蘑菇等物，「你不是精靈，每天吃水果應該很膩了，我采了點菌菇和野菜，給你熬湯喝。」

她一個半精靈尚且如此痛苦，薩爾多作為一個人類，肯定痛不欲生。林音覺得薩爾多既然已經成了自己合作愉快的盟友，那基本也能當做半個朋友來看待了。

這樣虐待朋友，也太慘了。

薩爾多聽到她的話心裡有些高興，但很快他又想起了「焰」的話，他又……高興不起來了。

這樣一看……他好像真的是個吃白飯的。

『必須得儘快改變這個事實了。』薩爾多盯著籃子里的蘑菇，一臉深沉凝重的想。

林音:「……」

幾個蘑菇而已，用得著用思考世界毀滅人生哲學似得苦大仇深表情嗎？真不想吃直說呀……

……

林音發現，最近兩天不知道怎麼了，薩爾多特別愛走神。

她每日都會去密林中練習魔法，薩爾多獨自一人也常常冥想修行，嘗試找回自己的力量——大概是對於人類來說密林太不安全了，他對找回自己的能力還是很熱情積極的。

但林音好幾次遇上薩爾多，都看到薩爾多在發獃，有時甚至她在薩爾多身邊時，薩爾多都會莫名其妙的走神。

『他到底怎麼了？』林音狐疑的看著又走了神的薩爾多，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是因為無聊嗎？還是想起了什麼，有什麼心事困擾？」

「不……」薩爾多回神，急忙搖頭說，「不，沒什麼，讓你擔心了……」

林音覺得這飯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筷子，語重心長的說，:「薩爾多，我們就算不是夫妻，也還是朋友，這些日子你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我作為朋友尊重你的隱私，所以從不詢問你。但我也希望你能夠把我當做朋友看待，主動坦白——如果你有什麼心事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完全可以告訴我。

你這幅明明有心事卻又強裝著沒事偏偏演技不好一眼就能讓人看穿的樣子，老實說……我看的很不舒服。

身邊人明顯有事情瞞著自己偏偏要裝作不知道什麼的，挺膈應的。

所以說，讓你困擾的是不能說的秘密嗎？」

「不，也不是。」薩爾多說，猶豫了下，吞吞吐吐的道，「……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你聽說了也許會有些不高興。

我不希望你生氣。」

聽說跟自己有關，林音更認真了，雙目注視著他認真的詢問道，「是什麼事？

你放心，有事我們好好說，我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亂生氣。」

薩爾多眼睛輕輕眨了眨，翠綠的瞳孔純粹的醉人，溫柔而柔順，而後微微低頭，輕輕道，「……我聽說，女孩子結婚後不方便常常待在娘家，岳母雖然希望女兒陪在自己身邊，但如果已經嫁出去的女兒常常待在娘家，母親又會覺得擔心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林音笑道，「我還以為你在擔心些什麼，原來是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常常回娘家，母親會擔心她在夫家過得不幸福，跟丈夫的家人相處不好。

不過咱們兩個之間並沒有那些問題——因為咱們是假結婚。」

薩爾多:「……」

……明明是真的結婚了……

薩爾多道，「話雖然這麼說，但媽媽對我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她似乎非常不喜歡我，每次看到我都會很不開心。因為我的存在，她出門的次數都少了，這邊幾乎不怎麼過來。

這裡是媽媽的家，哪有讓她在自己家中避讓我們的道理。

所以，我想，我們能不能稍微住的遠一點，這樣媽媽平時又能自由活動了。

……也免得她看到我心裡不舒服。」

林音:「……」

薩爾多說的，……確實是個問題啊。露娜是密林之主，哪有結了婚讓露娜給他們讓地方的道理？露娜對她好那是心疼自己閨女，她也不能太不懂事啊。

林音輕輕敲著桌子，若有所思，「……讓我想想。」

……

薩爾多提出了搬出去，理由讓林音有些感動，然後林音想到了更多。

薩爾多的模樣按以前的眼光來看，也不過十五六歲，一個年幼的人類少年如果一直獨自被困在森林裡，大概很可能這輩子就廢了。

他和自己不同，自己的三觀早已形成，又有露娜在貼身指導，並不缺引導者。而薩爾多什麼都沒有。

薩爾多脾氣溫和性子乖順體貼，即使騙婚那麼荒唐的事知道緣由后也能理解體諒，甚至是主動配合她為她提供幫助，林音很感激他，早已經把他當朋友看了。

這麼坑自己的小夥伴，講真，挺不忍心的。

而且，他與露娜之間的關係也確實是個難題。雖然露娜勉強接受了這段虛假的婚姻，但膈應就是膈應，很多時候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露娜那麼疼她，成天放著一個露娜不喜歡的人在露娜院子里膈應露娜，她到底多恨露娜？

林音想了又想，決定按照薩爾的提議辦。

——把薩爾多遷出去，不要讓他繼續留在精靈幻境里礙露娜的眼！

想清楚了就去做，林音很快就找到了露娜。

……

「什麼？！你為了那個傢伙居然要離開我？！你還說你不在乎那個男人？！不在乎那段婚姻？！」露娜驚呆了，反應過來激動的大叫起來，氣急敗壞的在林中飛快的穿梭大叫，「你居然又要出去！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林音對露娜提出了搬走的請求，但很顯然，對於這件事露娜並非喜聞樂見。

「等等媽媽，你先別激動，你聽我說。」林音被她繞的有些頭暈，無奈的連連擺手試圖解釋:「媽媽我並沒有離開您的意思，我也沒有打算離開密林——密林就是我家，我當然不會出去。

我只是打算搬到靠近密林邊緣的地方去，白天依舊會回來陪您的！」

「總之！我不答應！」露娜紅著眼睛怒吼，委屈的不行，「——你為了一個假結婚的男人居然要離開我！我不答應！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哇——你其實一點都不在乎我嗚嗚嗚……

連一個野男人都比媽媽重要……」

露娜傷心極了，難過的落在樹葉上，抱著腿嚎啕大哭。

林音，「……」

林音終於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

她蹲在露娜面前，柔柔的說，「如果媽媽這麼說的話，我也覺得很委屈的啊。」

「你委屈？你還委屈？你分明就是這麼做的！」露娜怒道，一邊說一邊掉眼淚，「我對你那麼好，你一點都沒把我放在心上！

嗚嗚，嗚嗚嗚……

你為了一個根本沒關係的可惡傢伙，居然連媽媽都不要了……

哇——！！」

「怎麼會。」林音蹲在露娜面前，柔聲安撫道，「這個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就是媽媽了。

我知道媽媽心疼我，為了我連最討厭的人類生活在密林里都能忍受。

可是你是我的媽媽呀，從小照顧疼愛我的媽媽呀，你心疼我，我又怎麼忍心媽媽你為我忍辱負重受委屈？」

露娜的哭聲漸漸小了。

林音見有用，立刻精神一震，再接再厲道，「密林是媽媽的家，本該是媽媽最自由自在的地方，可是因為薩爾多的緣故，媽媽都不怎麼出門了，總擔心會遇到薩爾多……

……我真的，好心疼這樣的媽媽。

所以，我想把薩爾多遷出去，這樣媽媽就可以繼續自由自在的在密林里遊玩了。」

「可是你不在了……」露娜帶著哭腔悶悶的說。

林音微微瞪大眼睛，說，「怎麼會！我也在密林的，不過是靠近邊緣的地方！我學習魔法什麼的，還是要在密林的呀！」

「不，那不一樣……」露娜輕輕搖頭，閉了閉眼睛，心灰意冷的輕聲說，「算了，你想搬的話就搬走吧，不要管我。」

她輕輕飛了起來，飛到那小小的精靈屋中，關上了門。無論林音在外面說什麼，她都沒有出來做任何回應。

顯然，是傷心極了。

林音在外頭反省了一把，發現自己確實挺渣的。但露娜討厭薩爾多不願意看見薩爾多是事實，作為自由的精靈因為「女婿」連出門都少了，這算什麼事？林音想了又想，覺得自己雖然看上去挺渣，但好像也沒什麼錯？無奈，她只好先離開了。

『算了，反正每天練習魔法都是要到密林里的，乾脆就到媽媽門口練習好了。死纏爛打一段時間，媽媽看到我真的沒走，大概會原諒我的吧……』

『大概……』

林音樂觀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