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59
雖然裴兼說得輕鬆,不過奚信沒敢一上來就真的嘗試如何扔裴兼。他先自己試著借力跳了幾次,確保好了方位才動手去把裴兼。
即便奚信已經如此謹慎,裴兼還是從高處摔了兩次,第三次指尖才好不容易碰到了屋頂。
不過幸好謎題並沒有騙她,在裴兼落下的瞬間,她餘光掃到那層覆蓋在柵欄之間的能量膜已經徹底消失,她稍微鬆了口氣,隨即看到另一邊奚信立刻開了劍聖之靴,兩步借力騰空,瞬間衝到了她面前,把她攔腰抱著安全落回了地面。
「初次見面,」裴兼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了口,向著牢籠內的囚徒露出了淺淺笑容打了個招呼。
沈封並沒有笑,只是歪了歪頭再度開了開口——然而依舊沒有任何聲音從柵欄裡面傳出來。
等等,這不可能啊?!裴兼的笑容徹底僵硬在臉上,伸手去柵欄。兩根柱子之間覆蓋著的能量膜確實已經消失了,她的手在牢籠內外進出毫無阻隔。但是假如沒有任何東西阻隔在中間的話,為什麼他的聲音會傳不出來呢?!
沈封臉上也慢慢地有了焦慮的神色,嘴唇由快到慢,似乎試圖讓裴兼通過唇型讀出他的話,可是不管裴兼怎麼近乎焦灼地努力著,依然猜不出來他在說什麼。
「坊主!」奚信再一次開口了,這一回,在裴兼再度打斷他之前,奚信自己就直接繼續說了下去,「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打算什麼,我也知道自己不太聰明……不過通過劍聖之眼的話,我看到從一開始,他說話的時候頸部一直沒有震動。」
裴兼頓在了原地,幾乎聽到自己轉頭的時候脖子僵硬地「吱呀吱呀」響,在裴兼徹底完全反應過來奚信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之前,她聽到了來自柵欄裡面的一陣清晰流暢的、毫無阻隔的、甚至是帶著不可遏制的愉悅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
裴兼還保持著之前的一臉木然,完全沒能對於「我居然被人耍了」這種極度傷害她自尊心的事情給出任何反應。
「別揣測我這麼做的用意了,小丫頭、」沈封終於結束了前仰後合的大笑,稍微偏了偏頭,一抬手,他面前的柵欄立刻就消失了,「沒什麼用意,找點樂子。不過沒想到居然是劍聖發現了真相啊……哈哈……」
奚信皺了皺眉毛,一臉糾結:「所以你剛才的唇型……真的是用地球通用語之一的中文說的『我在逗你玩』?」
沈封非常用力地做出了一個「不然以為呢?」的表情,然後慢慢地開始動手拔眼皮上連接著的光纖:「抱歉,曾經瞎了很多年,所以不太習慣用眼睛看世界,不過出於尊敬的目的……」
「尊敬?」裴兼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
沈封終於睜開了眼睛,不難看出他之前說的是真的,黑色無神的眼球上覆蓋著一層灰白色的膜,有種病態和*的質感:「只是個玩笑而已,因為聽到暖說她告訴了你我是個階下囚,那麼我想假如把這裡弄成監獄的樣子一定很符合你的預期,諸如你這麼自負的人總是會輕易相信符合自己預測的東西,就很有可能上當了。」
裴兼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多謝你和暖小姐聯手給的教訓,我學到了不少東西,受教了。」
「沒聯手,她說的是真的。」沈封伸手弄出一把椅子,好端端地坐了下來,過長的頭髮散了一地,「我確實在關禁閉,而且刑期相當漫長。」
「哈?」裴兼環顧了一周,露出一個非常做作的驚訝的表情,「哎呀?是我瞎了么?好像沒看見監獄的影子呢?」
沈封伸出一根手指,向著四周完整地轉了一圈:「仔細看。」
裴兼突然有點了解奚信每天安靜地聽他們聊天時候的感受。
「你現在在我的囚室裡面,」沈封這回倒是沒有賣關子,「所以你看到的四邊牆,才是我的囚室。囚室裡面的構造是隨便我折騰的,而且允許監控無域內部的狀況。看到你們遲遲不過來,反正有閑暇就消遣了一下,已經四百八十七年沒有別人到這裡,真是令人愉快的感覺。」
裴兼深吸了一口氣:「你還要在這裡呆多久?」
沈封一時居然沒猜到她這麼問的原因,不過還是回答了:「五百一十三年。」
裴兼長長地吐了口氣:「很好,我原諒你了。」
「你不原諒我也沒有關係。」沈封無視了對方的幸災樂禍,露齒一笑,「我友情提供的救命稻草,你應該不可能無視的吧?既然如此,你一定會非常感激我的。」
在裴兼下意識反唇相譏之前,他晃了晃腿,滿不在乎地繼續說:「反正再往後,你遲早會更加恨我。所以你現在原不原諒沒什麼所謂。」
裴兼笑不出來了,沉吟了一會兒,總算是開了口:「我很想再見見鍾寸心和陸衡舟,或者其他哪位運營者。」
沈封無神的眼珠轉了過來,看著裴兼繼續說道:「暖小姐說過,你和她都是上一屆的運營者。所以照理說,選出現在運營者的人就應該是你們。就你跟暖的性格看……我突然挺同情運營者們了,想來以前的日子也不容易。」
沈封隨手扯了扯垂下來的頭髮:「說起以前的日子,我突然想起來你收留的那個人格分裂的傢伙。」
裴兼好不容易才剋制了表情:「你從『以前的日子』這五個字到底是怎麼聯想到明鏡的?」
對方倒是完全沒理會裴兼的話,非常自如地繼續自說自話:「你看見了吧,我剛剛在回顧那孩子一路以來的表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是個出類拔萃的孩子。」
沈封難得滿嘴都是過度的表揚的話,裴兼莫名地因此覺得驚慌起來。
「在你們走了之後,那個戀屍癖和控制重力的小丫頭似乎追過來了。所以讓我想想,現在鳳凰山上還有誰在呢……」沈封說著伸出手去在空中拉出了一個小窗口,從窗口裡顯現出來的是明鏡嚴肅而悲傷的臉,而站在明鏡旁邊的,是山上最後一個沒有離開的人。
阿玄一如既往的白色袍子下擺全是沾上的血跡,他正站在一面被血染紅的牆壁之前,若有所思地對明鏡說話:
「從傷口斷面顏色和形狀看,與其說是利刃切斷的,更有可能是及其細和堅韌的金屬絲一次性勒斷的。循著這個思路去查看的話,床柱上也確實有被細線勒過的痕迹。殺人手法倒是不難猜測,在床柱上脖子高度拉滿肉眼很難發現的堅韌的金屬絲,讓這些細線貼緊脖子。然後他切換了人格。新人格只要一移動……不,很有可能不移動也會被勒得很痛苦,所以下意識掙扎之下被細線切斷頭顱,失去頭顱的身體倒下,第八人再回來的時候就會平躺在金屬線網下方,這樣他就不會被金屬絲傷到。」
他頓了一會兒,轉頭看看明鏡:「對了,你剛才說的筆記拿給我看看。」
明鏡雙手把攤開的筆記給他看,上面有兩行字,字跡幾乎一模一樣:
「明鏡,快去坊主那裡!我已經沒法兒寫字快一年了,這一年裡所有和你交流的都是第八人!花藥還有承也已經死了,你快去找」
「明鏡!第八人和裴兼勾結了!裴兼承諾殺死我們把身體給他,只要第八人幫助她統治無域,趁現在快跑!」
第一句話最後一句只寫了一半,明顯寫到一半之後就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阿玄看著兩句自相矛盾的話,若無其事地打了個哈欠,抬頭問明鏡:「你相信哪個?」
「第一個。」明鏡輕聲說,「雖然都是檀煙姐的字跡,但是第一個更加潦草一點,看起來更加驚慌失措。」
「很巧妙、正確率很高的一個判斷。」阿玄笑了笑,繼續低頭查看更多線索,他沒注意到身後明鏡的動作僵硬住了,身形也開始模糊,事實上讓他發現事情有所不對勁的,是自己胸口穿過來的沾了血的匕首——
毫無疑問,正中要害。
影像到這裡戛然而止,明鏡的身形依然在扭曲中,而阿玄也只來得及看向自己胸口。沈封笑眯眯地關上了影像,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不過對面裴兼臉色已經完全黑了,幾乎下一個瞬間就伸手呼出起死回生丹塞到奚信手裡:「小魚!回去救阿玄!沈封,讓小魚出去。」
「沒問題。」沈封在空中點了幾下,旁邊牆上就出現了一道門,奚信擔心地看了裴兼一眼,立刻開啟了劍聖之靴幾乎用全速沖了出去。
開著劍聖之靴,上山依然比下山慢了一點。一邊擔心著阿玄的情況,一邊拚命趕路,奚信幾乎覺得胸口被塞了一團火,等到鳳凰的宅邸出現在他視野里的時候,他的焦慮才稍微減輕了一點。
然而他的輕鬆沒有持續多久,驟然響起的巨大轟鳴聲震得整座鳳凰山都顫抖了一下。鳳凰的宅邸猛地炸開,在他已經能夠看到的地方,一團火光騰空而起,徹底吞沒了那座巨大的宅邸。
而這場爆炸,似乎還不是最糟糕的。
奚信飛快閃開射向自己的劍,然後看到草叢中爬出來的人——目測可能有近三百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迅速向他攻擊了過來。
這是被雇傭的亡命之徒。奚信一瞬間做了判斷,隨即,他看到了站在最後、帶著扭曲的復仇表情的人——怨耳。
「當初那個叫明鏡的人格給你說過他們世界的事情。」在那個囚室中,沈封笑眯眯的看著臉色難看的裴兼,「我覺得你聽漏了一句很重要的話,假如你希望的話,我也可以給你再放一遍他當初到底說了些什麼,希望這一次你不會看漏。」
「不用了。」裴兼咽了口唾沫,閉了閉眼,「我知道了,我之後會處理這件事情的。我們先來談談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