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9 章
刑部,大牢。
厚厚地雪壓在那灰沉色的瓦片上,陽光下甚是刺目,凜凜然彷彿是劊子手懷中擎抱的刑刀顏色。
進了虎口似的門口,在刑部天牢戒備最為森嚴的牢房內,關押著的是昔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沈丞相。
往日萬般榮華,如今卻成為階下囚,然而虎死威風在,時至今日,刑部的獄吏們也不敢十分怠慢。
白樘來到之時,沈正引正盤膝在監牢之中,如靜默打坐。
獄卒將牢門打開,側身恭請。
白樘徐步入內,將手中提著的一壺酒放在桌上,身後侍者提了飯盒,竟飯菜等亦擺放整齊,便都無聲退了出去。
白樘看向榻上的沈正引,道:「恩相,能不能吃一杯?」
沈正引淡淡地瞥了白樘一眼,坐著不動。
白樘自己斟滿一杯,雙手奉了過去。沈正引這才接過,嗅了嗅,道:「松醪酒?」
若有所思地一笑,沈正引道:「想當年,你初得了狀元,我在府內設宴相請,親自傳酒給你,飲的就是此杯,當時是想『沸春聲之嘈嘈,嘆幽姿之獨高』,如今,卻像是『目斷故園人不至,松醪一醉與誰同』了,真是可嘆,可笑。」
白樘不置可否,只自舉了一杯,敬道:「恩師請。」
沈正引一笑,舉杯一飲而盡。
白樘又親奉斟了一杯,持壺侍立。
沈正引瞅了會兒他,仍是昔日那樣端方肅正,又望著杯中那琥珀之色,道:「我忽然記起來……想你尚且總角之時,我無意中因見到,見你雖年幼而色正,舉止且大有規制,便親口向你父贊,說此子將來必定自有天地,更恐怕在我輩之上……」
手將杯子轉動,沈正引微笑:「後來你果然不負眾望,且深得聖上眷寵。就算是我曾有意照拂,蒙你稱呼一聲『恩相』,可知心中也自惴惴。」
沈正引淡淡說著,依舊盤膝而坐,自始至終並未動過。
白樘垂手靜默而聽,聽到此處,便問道:「恩相何以惴惴?」
沈正引道:「你自來有一股清肅之氣,又入得刑獄行當。可知……這在朝為官,官位越高,便越有些不為人知之處,難得有人毫無瑕疵。」
瞥過白樘領口那潔白無折的衣領,只畢竟……是有例外。
沈正引含笑:「我閑暇曾無意想過,若有朝一日我有事,你會如何相待。我依稀猜見,也曾有人勸諫過我,說不能容你勢大,留神養虎為患,然而我卻不忍……」
沈正引看一眼白樘,舉手將酒飲盡,有些感嘆之意:「我不忍你毀在我的手裡,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會走到哪一步,畢竟……」
白樘復給他斟了酒。
沈正引看著那酒水傾落:「本來你我乃是同路,你跟靜王殿下,素來是彼此知道根底,我也知道你的心意,所以不管是太子還是恆王,甚至……」
沈正引一個停頓,眯起雙眼,彷彿在想什麼:「我知道,你查明了遼使被刺一案與我有關,不錯,馬車內的火粉,是我命人安置的。」
只是並沒想到,陰差陽錯是耶律単替睿親王而死,且那負責安置火粉的人,又仗著睿親王必死而起了貪念,偷走了玉寶鐲,誰知睿親王回了驛館,這人見勢不妙,自然逃之夭夭。
那失竊的玉寶鐲果然引發了雲鬟的懷疑,沈正引知道出了紕漏,叫手下儘快拿此人來。
不料此人又失了蹤,沈相還以為他是畏罪逃亡,後來才知竟是被人暗中所殺。
沈正引道:「雖然蕭利天沒死,然而案子歸結在遼人頭上,倒也罷了。當時我還以為是你從中動了手腳……誰知道竟不是。」
——遼使被殺的案子死了三個人,侍衛蕭忠是被遼國太子所派的耶律齊殺死,而耶律単作為睿親王的替死鬼,被沈正引的人殺死……
至於最後的耶律齊,卻是為維持議和局面、作為所有的結局頂罪之人,被嚴大淼及身後的太極會滅口。
白樘問道:「恩相為何執著於殺死蕭利天,難道不知如此會影響兩國議和局面么?」
沈正引笑笑:「你當,我若不對蕭利天動手,蕭利天會放過我?他知道英妃得罪過貴妃的事,他倒也聰明,竟懷疑英妃的死跟我脫不了干係,所以上京后暗中處處針對,所以我必定要除掉他。」
白樘道:「就算放睿親王行動,難道他會動搖到相爺的根本?」
沈正引道:「本來倒也罷了,這京城畢竟不是他的天下,只誰知又有一個趙黼,讓我不得不及早下手。」
白樘問道:「相爺如何會懷疑到殿下的身份?」
沈正引呵呵一笑,把手中的酒晃了晃:「第一,有個杜雲鶴,第二,自然就是你了。」
牢房並不大,房門掩著,侍者獄卒都在外間恭候。沈正引的聲音甚輕,說出口,卻像是個焦雷。
他看向白樘,卻見斯人仍是淡淡的,並不見任何驚惶之色,也不介面。
沈正引口吻微冷:「當初,你年紀尚小,聖上很是寵愛你,時常傳入宮中說話。英妃宮殿著火那天,你也在宮內……事情如此之巧,可知我不是沒有懷疑。你大概也知道,我已經查過了罷?」
白樘道:「相爺查到了什麼?」
沈正引道:「那日看守宮門的侍衛,跟宮內的一個內侍,曾說起來,恰在起火之時,你曾提了一籃子的芍藥花出宮。可有此事?」
白樘默默垂著眼瞼。沈正引冷覷著他:「那閹奴並無出宮的令牌,那夜晏王其實也並未進宮……所以就算這閹奴再狗膽包天,也不可能有通天之能,明目張胆地送一個嬰兒出宮去,想必是他將那狼崽子給了你,是不是?」
白樘依舊緘默。
沈正引看著白樘沉默寡言的模樣,手幾乎要將杯子捏碎:「但是此後我曾試探過你幾回,都毫無破綻。我也不信你會做出此事……你難道不知道那是英妃之子?你難道不知道當時聖上是想要他死?你可知你那樣做……若是事情敗露,意味著什麼?不僅僅是你,連同整個白府……」
一層層如驚濤駭浪,迎面撲來,然白樘依舊八風不動。
沈正引戛然而止,眼睛眨了眨:「不過,你倒是做對了。」
他呵呵笑了兩聲:「竟然給你做對了……本來一場彌天大禍,居然就……消弭於無形,誰又能想到呢?聖上的心意竟會轉變至此……」
長長地嘆了聲,不知哪裡吹進來一陣冷風,地上的稻草發出簌簌瑟瑟地細微聲響。
良久,沈正引才問道:「難道,他是你選定的明君嗎?」
他看向白樘,又道:「你同靜王趙穆從來最好,我也知道你跟我一樣覺著他才是明主,到底是什麼讓你變了,讓你不再忠心於他?」
白樘抬眸:「恩相……」
沈正引道:「請講。」
白樘正視沈正引的雙眼,緩緩道:「若說要忠,我並非是忠於誰人,而是忠於大舜,忠於我國家社稷。」
沈正引深鎖眉頭。
的確如沈正引所說,原本,白樘心中屬意的帝王人選乃是靜王趙穆,然而是從何時開始不同的了?大概……就是從竇鳴遠事件。
在崔雲鬟的提醒之下,白樘窺知底下靜王的影子。
身為朝中重臣,白樘自然心知肚明,不管是太子,王爺還是臣子之間,為了皇權,多半會做出好些不可告人的事,不過……竟為此而對趙莊下手?
這般不擇手段,並不在他能接受的範圍之內。這大概是白樘對靜王的心意動搖之初。
嚴大淼之死,更引得白樘想的更多,尤其是嚴大淼臨死之前那一番話。
隨著嚴大淼身份的確定,嚴大淼那番話內中的含義,則更耐人尋味,倘若太極會那種無形的勢力在背後運作操縱……倘若靜王也是其中的一環,偌大的帝國,竟輪於太極會的掌握……
雖說嚴大淼所說的話似極有道理,初衷也非大錯,但身為刑官,白樘最知道權凌於法之上,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
比起向一個人效忠,白樘看重的,更是這個天下的太平安穩。
沈正引捏著那杯酒,定定地看了白樘半晌,許久,才道:「『臨患不忘國,忠也』,好……」
他舉杯將酒飲盡:「好,我就說最後一句,——衡直,你是極聰慧明白的,聖上能這樣對我,將來,趙黼未必不會也這般對你。那可是個狼崽子,你要留神,不要死的比我更慘。」
白樘聞言,目光閃爍,彷彿在想什麼。
然後他說道:「恩相放心,若我也有作姦犯科之舉,罪大惡極之行,自然人人可殺。若是因無妄之因欲殺我后快……我一死亦是殉國,又何足道。」
沈正引挑眉,白樘卻拱手向著他深深一揖,倒退兩步,才轉身出門。
身後,是沈正引大笑之聲,於這冷肅的天牢內回蕩。
出了天牢,白樘問:「巽風同天水回來了不曾?」
浮生搖頭:「四爺,出了什麼事?如何先前水姐的臉色不好?」
白樘只吩咐道:「隨我去一趟欽天監。」
謝府。
徐沉舟因「初來乍到」京內,如今又見雲鬟安然無事,且趙黼正在府中,因此他便放下心來,又刻意迴避,便欲出去逛逛。
柯憲原先在南邊的時候早聞其名,如今見這位徐爺人物軒昂,並非傳說中那樣風流不堪,且又是南邊的鄉黨,因此主動提出做個識途老馬。
兩人一拍即合,叫了兩個小廝出門去了。
只崔承仍在,林嬤嬤見過小主人,不免問起侯府近況。
崔承有些心不在焉,只略說了幾句……外頭有人報說崔侯爺來到。
原來崔印回府安撫了老太太等,接了旨,聽外頭說雲鬟回了謝府,忙奔趕而來。
崔承林嬤嬤等忙迎著,崔印乍然見林奶娘也在,略覺意外,卻顧不上聞訊,只掃了一眼廳中,並不見雲鬟,忙問:「你姐姐呢?」
崔承咳嗽了聲,道:「先前……殿下來了,想必是有要緊的事,拉了姐姐進去說話了。」
崔印不知吉凶,臉色變了又變。
陳叔也在旁邊懸著心,靈雨對曉晴使了個眼色,曉晴道:「侯爺且請稍等,這會子大概是說完了,待我去問一問。」
畢竟自己膽子未足,便拉了靈雨一把,兩個人往內而去。
來至雲鬟卧房外,兩人放慢放輕腳步,聽到裡頭並無聲響。
靈雨面露苦色,曉晴也有些猶豫,因低低道:「你說。」
靈雨道:「這是謝府……你說。」
曉晴道:「殿下從來厭煩我,我再討嫌?」
靈雨道:「也不差這一回,何況當著姑娘的面,必不至於怎麼樣了你。」
兩人在外竊竊這會子,卻聽得「吱呀」一聲,竟是房門在跟前打開,趙黼立在門口,冷冽的目光掃了過來:「何事。」
當下忙屏息垂首說了崔侯來到。趙黼不悅:「有什麼要緊,正忙呢,打發他去就是。」
趙黼對崔家並無好感,除了崔承,連帶把崔印也不喜了,正此刻,身後雲鬟道:「不可這般。」
趙黼忙回頭,見雲鬟已經整衣肅容:「我得見一見爹爹。」趙黼還欲說,雲鬟先對曉晴道:「去說一聲兒,我即刻出去了。」
兩個丫頭如蒙大赦,雙雙先去。
待他們去后,趙黼方道:「這崔家對你也算是很夠了,先前不是他們出首告過你么?見他做什麼。」
雲鬟淡淡道:「別人怎麼樣,我並不在乎。只是父親跟承兒是好的。」
當下就把那日朝堂上崔印崔承拚死相護一節都說了。
趙黼聞聽,才將她又抱了抱:「原來我的丈人仍是好的,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雲鬟唇邊一挑:「什麼丈人,虧叫的出口。」
趙黼手上緊了些,咬著耳垂道:「你還不認?這會兒又嘴硬……」
雲鬟只覺得耳朵上濡濡濕濕地,忙扭開頭:「不要只是鬧個沒夠。」推開趙黼,低頭打量自己的衣裳,又整了整上頭的褶皺。
趙黼笑著點頭,見她肩頭的系帶有些歪了,便伸手替她理了一理,道:「已經很好,皇帝都照樣見得。」
當即趙黼便陪著雲鬟外出,果然跟崔侯見了。父女相見,又似隔世,不免彼此落淚。
崔印年輕時候大為風流薄情,如今年長了些,思及往事,又想雲鬟一路而來所經歷這種種……崔印本就是個性情佻達的,對雲鬟女扮男裝的事並不似迂腐士人般駭驚似對異端,何況雲鬟曾相救過崔承性命,個中所感,可謂一言難盡。
礙於趙黼在旁,崔印並未跟雲鬟暢談,只說道:「聖上早上發了旨意,恢復了你的身份,赦免了你的罪過,且多有嘉獎,如今你可願意隨我回府么?」
崔印雖如此說,卻也知道雲鬟未必肯,果然,雲鬟還未回答,趙黼在旁邊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胳膊。
雲鬟垂睫道:「多謝父親,只是我若回去,必然又有許多波折,恐怕對長輩身上不好,不如還是在這裡妥當,請父親恕罪,回頭亦替我多告罪罷。」
崔印點頭:「知道你的意思,就隨你自在便是了。」
正這會兒,外間又有宮人來請,原來是見趙黼出來半晌,皇帝派人來找尋了。
因趙黼仍要進宮,卻不放心把雲鬟安置在外頭,軟磨硬施,求她同去。
崔印同崔承在旁,見趙黼對待雲鬟,卻不像是對待他們一般冷疏,反而十分親密,垂首含笑,眼神款款,竟甚是好言相哄,且並不刻意避著人。
反是雲鬟覺著不大妥,只是淡淡的,又不便當場發作。
兩父子彼此對視,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雲鬟本不想再進宮去,只是趙黼竟當面懇求,又拉扯她的衣袖,竟不肯罷手似的,也知道他久別重逢的心意。
於是叫了曉晴來,又吩咐了幾句。
當初雲鬟因擔心生死未卜,曾交代曉晴遣散眾人,自回南邊兒去,誰知曉晴看出端倪,心中早也存著隨她之念,故而竟未從命。
如今皆大歡喜,便也顧不得這些計較了,正好讓曉晴陪著陳叔跟嬤嬤小鯉等。
又辭別了崔承崔印,便同往宮中而去。
白雪凜凜,殿閣之前,那兩人並肩往前而行。
其中一個,著玄色戎袍,腰系革帶,這般暗沉素色尋常袍服,卻給他穿的卓然不群,越發顯得肩寬腰窄,英武出色,正低頭對身邊一人說著什麼。
他身邊兒的那個,要低半個頭,披著淺灰的羽緞披風,兜帽遮著頭臉,只被風吹過,才隱隱顯出纖娜秀致的身形。
因見天放了晴,趙世的心情頗佳,又因盼趙黼回來,先前叫王治扶著,出來打量。
此刻眯覷著眼睛,望著雪道上並肩而行的那兩人,道:「那黼兒?他身邊兒的是……」
王治早也瞥見了,躬身陪笑道:「聖上,正是殿下跟崔姑娘。」
趙世挑了挑眉,又細看了片刻,笑道:「好。」
這一夜,趙黼便在含光殿內呆著,趙世本有話跟他說,因想著「親情」才見修復,且趙黼才回來跟雲鬟相聚,在這個時候強拉他去說正經事,只怕要惹他不喜,故而竟未曾叫人傳他。
漸漸夜深,雲鬟打發他走,趙黼卻裝聾作啞,最後死纏爛打,趁機對靈雨使了幾個眼神,把丫頭逼退,自己便半抱半推,將雲鬟哄上了雕花床。
可是趙黼一片存心不良,未免竟落了空。
原來昨兒雲鬟被他狠傷了,自然不得成事。
趙黼見了,便不顧雲鬟抗拒,硬是不屈不撓地,果然如他所說……親給上了葯。
不過這一場,雖未曾十分逞願,卻也有那得償所願之外的另一種不可言說的銷魂滋味。
只那帳子里的兩人知道罷了。
這一場折騰,不覺卻也到了子時,雲鬟遍體都濕透了,趙黼也有些氣咻咻地心跳。
讓打了水來,洗了手,又親給她擦了擦那身上頭臉上的熱汗,才將軟玉溫香擁在懷中,安然歡喜地欲睡。
可趙黼畢竟是自小兒習武的人,體格最好,又是這把年紀,精力未曾十足宣洩,加之心裡喜歡之意無法按捺,一時半會兒哪裡竟睡得著。
雲鬟卻是倦累了的人,起初察覺他上上下下地亂動,還能打起精神來應付,後來著實疲乏了,瞌睡上來,便不理會,合眸睡了。
趙黼盼了兩世,這還是頭一遭兒跟她同床共枕,何等珍貴,何等難得,便如得了奇珍異寶,百看不厭,百親不足。
趁著雲鬟睡了,又做了兩件不良的事,早就子時過半,才也緊緊地抱著人,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趙黼忽地覺著懷中的雲鬟動了動。
他是個最警醒的人,即刻睜開雙眼。
帳內昏黃中,見雲鬟閉著雙眸,蹙著眉心,唇角翕動,這幅模樣,竟似是在做夢。
趙黼本想叫醒她,又怕擾了她好睡,便只放輕手腳,替她將落在腮邊的一縷頭髮撩到後面去。
就在此刻,雲鬟猛地抽搐了一下,動作甚急,把趙黼也驚住了。
趙黼還未反應過來,雲鬟已經睜開雙眸,眸子里竟有些駭然之色。
趙黼忙扶著肩膀:「怎麼了?」
雲鬟定定地盯著他看,眼中似有暗影閃爍。
趙黼莫名心驚:「阿鬟?你做了噩夢了?」
「六爺,」喚了聲后,明眸中的暗色才隨之消退而去,雲鬟如釋重負,抬手在眉端抹過:「沒、沒事……」
趙黼道:「做了什麼夢?」
雲鬟苦笑:「也不像是夢,好似……有人在叫我。」說完這句,左右看看,無端有些畏怕,便主動往趙黼懷中靠了靠,彷彿貼他近一些,就會更安穩一些。
趙黼抱了滿懷,低頭在她額上親了親:「別怕,我一直都在陪著阿鬟,什麼妖魔鬼怪都害不到我的鬟鬟。」
雲鬟一顫,旋即將頭在他胸前微微蹭了兩下:「嗯……我知道。」臉貼在他的肩窩裡,暖烘烘地,雲鬟輕聲道:「我知道的,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