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今世荏苒(2)
「皇上在此,李臣相是要逆反不成?」周振威神情頗嚴肅,緩慢而低沉的問,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臣對皇上忠心耿耿,豈敢有逆反之意。」李延年笑了笑:「倒是周將軍,在皇上跟前屢進讒言,欲至本臣與死地,倒不知居心何在?」
「李臣相若覺不平,可至皇上跟前自證清白,豈能帶匈奴兵入關。」張洪春扯著喉嚨喊:「還不喝令汝等下馬認罪。」
「張大人此言差矣!周將軍兵權在握,連皇帝都要禮讓三分,豈是你我所能抗衡。借匈奴之力實屬無奈!」李延年不想做過多糾纏,直望著鵝黃步輿發話:「周將軍挾厥功至偉,殘害忠良,理當立斬。如若皇上降旨,莫賀將軍即刻偃兵息甲,帶領眾士出關,決不做半刻停留。」
莫賀祝性子狂妄,盛氣凌人高呼:「李臣相所言甚是!你們可要瞧仔細,本將軍但凡令下,勢必無一人存活!用漢話說識識務者為俊傑,你們可要想清楚了!」身後一眾騎兵嗤笑連連,噓聲彼此起伏。
張洪春四周看看,只覺怪異,圍側侍衛及將兵按捺不動,皇上步輿及後跟官員大轎,裡頭亦無人吭聲,嚇傻了不成?
想問問周振威該如何是好,卻聽他不怒反笑道:「殘害忠良!李延年還不知所犯罪責么,本將軍不妨講與你聽。你溺死府中小廝,吊殺五品官員李豐,他可是你的舅父。自任臣相以來,利用「神鬼煞」暗殺官員數名,藉此排除異己,夥同山東巡撫蔡恆貪贓枉法,棄民生不顧,擅將曹皇后劫持,令其受匈奴兵羞辱。吾帶將士抗匈奴時,你卻與莫賀祝私下勾結,追殺本將軍的妻兒,這一樁樁一件件還不夠么?」
又看向莫賀祝叱呵:「莫賀祝,你未得單于允許,擅自率軍入大和國境內,實在罪不可赦。已獲單于傳令,汝等叛賊但憑本將軍處置。」
他微彎了彎唇,慢慢道:「莫賀祝,你真是活的膩煩了!」
莫賀祝臉色變了變,單于總裹足不前,瞻前後顧的成不了事,現果然是要將他棄如敝履。
回頭用胡語將部下安撫,轉而怒目圓睜喝道:「李臣相,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現你我皆是被棄之人,唯有孤注一擲了!等斬殺這一干眾人,你來做皇帝,我還是當將軍,這天下從此便是你我二人的。」
「好!」李延年咬咬牙,掃視一圈滿山遍野的胡服兵,再朝周振威看去:「我們下輩子見了!」
莫賀祝揚起長鞭,鞭稍甩過落地,尖銳嘶厲一聲,在空谷間持續回蕩,這是暗號,一旦響起,箭雨將密麻橫空而下,無人能逃。
眾人摒息,山谷幽靜,一排大雁南飛過。不見一根羽箭落下。
李延年朝山腰望去,他突得慘白了臉,泛青的指節勒緊馬韁。
「狗娘養的!」莫賀祝吐吐唾沫,不死心的再揚起鞭子,高高一甩,「啪」的響得結實。
依舊無人動。他身後的騎兵開始騷亂,個個神色緊張,細看才察覺,山腰舉弓弩的兵士,箭瞄的方向,竟是直指他們。
周振威淡淡笑了笑,望著李延年稍刻,這才緩緩說:「李延年,但願我們下輩子都不要見!」
不再看他,視線瞅向莫賀祝,笑意更深:「莫賀祝,你那鞭子還是甩得不夠響,我甩給你看看如何?」
他揚起手中的長鞭,在前方劃過一道弧,還未落地,箭如雨下,凄慘尖叫絡繹不絕。
周振威冷冷看著,身後有馬蹄聲急,是顧武氣喘吁吁的疾來,至周振威耳邊低語幾句,他眉宇一皺,指李晉代將令,吩咐道:「叛賊及匈奴兵一個不留,你來指揮。」
又朝張洪春道:「我有急事要辦,皇上及眾官員還在城中別院等消息,你帶一隊人馬去稟報吧!」
話才說完,他已勒緊韁繩調轉馬頭,朝碎花城方向而去,瞬間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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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翹正捧著小碗蒸雞蛋羹,喂著倆娃,糖糖不愛吃,扭來扭去的躲避,威寶卻要吃個不夠,才喂進嘴裡一朵兒,又咿咿呀呀的咂著嘴討要。
她恍恍的心不在焉,一不留神一勺蛋羹掉落在手背上,威寶急呼呼的,吐著舌頭去舔。
「夫人還是由我來喂吧!」碧秀伸過手來端碗,玉翹默默遞給她,半晌嘆口氣道:「我頭有些疼,想去歇會兒,姑爺若派人來傳消息,立刻叫醒我。」
碧秀才答應著,卻見帘子打起,有丫頭探身進來回話,外頭胡忌有要事稟。
玉翹急匆匆迎至門前,目光灼灼的急問他:「可是周將軍有消息了?」
胡忌神情有些歉然,笑道:「還不曾有消息,只是門外來個婦人,有話要親自講給嫂子聽,說只要稟明她喚做花月娘,你定會願意見她的。」
「花月娘!」玉翹驚詫不已,她不是被流春院的一把火燒死了么。
「她現在何處?你帶我去見她!」抬手理了理鬢髮,回頭看一眼糖糖威寶,轉身出得門去。
才至園子中央,遠見一棵桂花樹下,孤零零立一人,著半新不舊的衣裳,用長長的紗巾子包裹住頭臉。
「花月娘?」玉翹眯覷著眼,不太確定的喚,留十餘步不再上前,胡忌會意,手握腰間青劍,一臉防備。
「周夫人有何怕的,我會吃了你不成!」聲音嘶啞如老鴉扯嗓,惹得玉翹又是一愣:「你的嗓子怎麼了?」
「秦惜月派人一把大火想燒死我。」花月娘開始扯去紗巾子:「嗓子壞了,容貌毀去,卻沒把我這條命收走。」
那張臉已是慘不忍睹,層層疊疊的疤痕猙獰滿布,早已瞧不出當年是何等俏美模樣。
「你現住在哪裡?」玉翹後退幾步,淡淡開口道:「若是需要銀兩,我讓丫頭給你拿些去。」
「你小瞧了我,如今我得流春院幾個妓娘相助,在柴房裡燒火,聊以度日。」花月娘慢慢用紗巾重又覆住面龐,低聲道:「今來只有一事相告,秦惜月藏了一婦人在流春院中,並託人傳信與周將軍,那裡有數名刺客環伺埋伏,周將軍一旦前去,只怕凶吉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