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七
「幽草如今在相國府中?」從善又問一遍。
窗外蟋蟀吵的人心煩。
封崖看著她,答了一句,「是,昨日被抬進了相國府。」
從善抓了抓手指又放開,「你知道為什麼嗎?」相爺沒有猜出來她的身份?真的抬她進府做小妾了?
封崖搖了搖頭,「陳府的下人說相爺忽然來抓人,強行帶走的。」
「那……」從善莫名的焦躁,「就沒有人管嗎?聖上呢?林瑞陽呢?他有沒有什麼動作?」他不是要庇護幽草嗎?怎麼還會允許相爺強行將幽草抬入相國府。
「我回暗部問了一下薛雪。」封崖道:「從我們走後聖上就親自去了大理寺接阿鸞,但阿鸞執意認罪,不願意離開。」
「然後呢?」從善急問,「聖上不會遷怒相爺嗎?」
封崖點頭道:「聖上大發雷霆將溫江雪召入宮中,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第二日他被送回了相國府,告病在府中,昨天昏黃時分將幽草抓入了相國府,一直帶今夜聖上和林瑞陽並沒有什麼表示。」
是了,幽草只是一個小小的棋子,聖上根本不知道她是誰,而對於林瑞陽來說她生她死無關重要,怎麼會為她浪費精力。
「那……」從善終是沒有忍住問:「有沒有傳出相爺要納她為妾的消息?」
封崖看著她,說了一句,「薛雪說,京中這兩日風言風語傳的十分不堪。」
她笑了一聲,她能想象到,陳家大小姐被第一大奸臣抬入府中一天一夜,京中大概什麼樣難聽的話都傳了出來了。
「是不是傳陳從善罪有應得,敗壞陳家家風,無媒苟合?」從善道:「或是說陳從善被強入府也是活該,誰讓她當初不知天高地厚的得罪溫江雪,毒蠍心腸就該有如此下場?」
封崖不說話。
那看來是更難聽了。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封崖問她。
「怎麼辦?」從善笑了笑,「我這輩子怕是已經沒有機會再做回陳從善了,他們罵就罵吧。」
她有些心不在焉,封崖看在眼裡不說話,等到她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封大人,你能不能帶我回相國府?」
他知道她想回去。
她局促的解釋道:「我對相國府比較熟,可以幫你在府中找幽草,這樣方便些……」
「好。」封崖應的乾脆利落。
爽快的讓從善吃驚,她以為……要找需要理由來說服封崖才行,她看著封崖。
封崖扭過頭去不看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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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裡又悶又熱。
封崖早讓丁丁在城中接應,他們非常順利的就是駕馬車混入了京,入京后棄了馬車,封崖帶著她一路飛檐走壁落在了相國府的後院里。
從善知道相國府基本上所有守衛的位置和時間,她帶著封崖避開那些守衛溜到了西院廂房,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幽草應該被安置在西廂房,溫江雪住在東院,他不喜歡有人打擾,所以東院連下人都很少。
她在西廂房看到兩間亮燈的廂房,一間是綠靈的,那另一間是她曾經住過的,她看著那間廂房裡點著的燈火莫名的心裡不舒服,像是自己的東西被別人佔了一般。
雖然她已經搬到了東院,這房子也不是她的……
那廂房外站著一個守衛。
從善怕打暈守衛驚動了溫江雪,便讓封崖等著她。
她偷偷摸去了綠靈的廂房,蹲在花叢里推開一線窗,低低叫了一聲:「綠靈。」
綠靈正洗完澡穿著褻衣要睡覺,被那聲音嚇了一跳,剛要嚷嚷從善忙道:「是我是我,陳楚玉。」
綠靈眨眼看了看,抓著衣襟驚魂未定的跑過來,推窗一看,更詫異了,「楚玉少爺??你……你怎麼回來了?還偷偷摸摸的?」
「說來話長,我就問你一件事情。」從善道:「相爺將陳從善關在了哪裡?」
綠靈有些不高興的癟癟嘴道:「別提了,少爺也不知道怎麼了,抓了那陳從善回來非要讓她住在你之前住的那間廂房裡,還不讓我們伺候,他自己親自伺候,那陳從善何德何能啊!」
從善有些泛酸,問道:「相爺……是打算娶陳從善嗎?」
「誰知道少爺怎麼想的呢。」綠靈也不明白,「人就一直關在屋子裡,少爺來看她的時候不讓我進院子,他一待就是大半天,我看少爺許是真的要娶她,少爺可從來沒有帶過女人回府,還親自照顧。就是那陳從善不同意,後半夜裡老是哭。」
從善覺得有些難過,卻又不知道在難過些什麼,她明明知道溫江雪說過會納陳從善進府做妾好好折磨,可她……還是有些吃驚。
她以為相爺已經懷疑她的身份了……以為相爺並沒有那麼的恨她陳從善了。
她喘\出一口氣道:「綠靈,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楚玉少爺你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回來?」她不解的問。
「說來話長,總之我和相爺鬧了點小矛盾,我不能讓他發現我回來了,但是我有急事要見那陳從善一面。」從善簡短的道:「你明白嗎?」
綠靈眨眼想了想,「楚玉少爺要偷偷見陳從善,不能被相爺知道?」
「對。」從善讚賞的道:「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引開那個守衛,我好溜進去,你……可以嗎?」
綠靈想了想,點頭道:「我試試看,楚玉少爺你就在這裡等著我。」她轉身進去披了一件衣服,對從善點了點頭推門出去了。
從善趴在花叢里看綠靈走到那守衛跟前,說了兩句什麼,太低了她沒聽清,那守衛便點了點頭,跟著她往院子外去。
等兩人消失在拱月門外,從善爬出來揮手叫來封崖,兩個人快步到那間廂房外,伸手一推,門竟然沒鎖。
從善推門帶封崖進去,伸手合上了門。
屋中的燭火一跳,有人虛弱的問了一句,「誰?」
濃重的血腥氣撲在鼻翼間,從善轉過頭去看清屋子裡的人就吃了一驚——幽草被捆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雙手綁在扶手之上,披頭散髮,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全是鞭傷,血污透過衣服流在椅子上,和她腳邊的地毯上,地毯上還躺著一條帶血的鞭子。
傷痕纍纍,狼狽不堪。
她抬頭看見從善,極低極低的笑了一聲,「你竟然真的回來了……」
從善是當真吃了一驚,她走過去,看到幽草被綁在椅背上的雙手上橫七豎八的鞭傷和燙傷,紅紅紫紫的觸目驚心,這些……都是相爺打的?相爺當真這麼的恨陳從善嗎?
「快些問。」封崖守在門邊提醒她。
從善便收了心神問幽草,「幽草,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想辦法讓你少受些苦。」
幽草低頭笑了笑,「你沒有辦法,除了溫相爺肯放過我,誰也沒有辦法救我,也不會來救我。」
她身上也有數不清的鞭痕,從善低眼看著她淡聲道:「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我早說過,溫江雪……恨透了我。」她淡的像在對自己說。
她又問幽草:「你怕不怕死?」
幽草抬眼看她。
從善伸手將她的散發撥到耳後,扶著她的後頸道:「你若不告訴我,我現在就結束你的痛苦。」
幽草盯了她半天,終是在她那黑幽幽的眼睛下道:「什麼問題。」她太明白,從善做事從來不是說說而已,她真的會殺了她。
「你可還記得之前在林府有一個叫秋娘的下人?」從善問。
幽草看著她,莫名其妙的笑了,「你要找秋娘?」
從善被她的反應搞的一愣。
她又問:「你當真要去找秋娘?」
「你知道什麼?」從善攥住了她的脖子。
她仰著頭對從善笑道:「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找秋娘,我也知道秋娘的下落,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也都可以告訴你。」
從善只覺得不對勁,可又想不明白哪裡不對勁,聽那幽草道:「秋娘是九王妃進府時長公主撥給她的,秋娘與九王妃感情極好,處處護著九王妃,秋娘的老家就在京都外不遠的千疊山腳下,一個小鎮子里,那個小鎮子叫臨風鎮,秋娘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已出嫁的女兒,叫秀姐,你們去找吧。」
她知道的如此清楚,回答的如此爽快,讓從善第一個反應是這些是假的,第二個反應是,此事有詐。
她剛想要再問,封崖忽然豎指:「噓!」閃身過來拉著她就躍出了西面窗戶,花影一晃,他們躲在了窗下的花叢之中。
隨後就聽到屋外迴廊下綠靈的聲音:「少爺你去哪兒啊!少爺這麼晚了你還去看陳小姐啊!」她大聲的嚷嚷著。
溫江雪不耐煩的喝道:「閉嘴,回前院去。」
綠靈「哦」了一聲。
從善聽到腳步聲走進,門「吱呀」被推開,一雙蟹青的鞋子踏了進來。
從善忍不住透過窗縫小心翼翼往裡看,看到溫江雪鬆鬆挽著發,一身寬大的袍子,臉色蒼白了些,憔悴了些,可那雙眼睛神采奕奕。
溫江雪走到幽草的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臉,冷笑道:「陳大小姐,今晚我們玩什麼遊戲呢?你不是那麼擅長刑罰嗎?說個新鮮的。」
幽草看到他不自控的開始發顫,低低求饒道:「饒了我吧相爺大人……」
「噓。」溫江雪豎指讓她閉嘴,然後一字字的道:「陳從善,你折磨我這麼多年,我做夢都想抓到你,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我怎麼可能放過你。」
從善在窗外發顫,她想起那些噩夢來,溫江雪抓住她的脖子,一字字的道:「陳從善,無數個這樣的雨夜我都在想你,想抓到你之後怎樣折磨你,才不辜負我這幾年的痛苦!」
屋子裡忽然響起一聲鞭響,從善嚇的一顫,就見溫江雪拿著鞭子對幽草道:「既然你不說,那我們就還按老規矩來。」他甩手一鞭子抽下。
抽在幽草脖子上,幽草疼的痛呼一聲求饒。
他手中的鞭子卻一下未停,一鞭又一鞭,每一鞭都見血見肉,他像是發了狠一般,死命的抽|打幽草,那雙綠幽幽的眼中狠的像野獸,口中一句一句的念著一個名字,「陳從善,陳從善,我要讓你生不如死,陳從善……」
從善不自覺的在發抖,封崖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悶悶的夜色里就只聽到鞭子的抽|打聲,幽草的痛呼聲,和溫江雪口中恨極了的,陳從善。
她怕極了,她第一次真正的見識到發了狠的溫江雪,他是這麼的可怕,這麼的……恨她。
那鞭子就像是抽在她身上一般,一下一下,令她發抖。
封崖捂著她眼睛的手掌忽然潮潮的一熱,她竟是哭了,他低頭看她,她臉色慘白的沒有一絲顏色。
封崖一遲疑,伸手抱著她掠身離開花叢,朝府外奔去。
驚動了守衛,守衛喝了一聲,「誰!」蜂擁著就去追。
封崖幾個閃身避開,掠上了屋檐,快速逃離相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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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溫江雪停了鞭子,拎著那條帶血的鞭子喘了幾口氣,走到窗下對那要追出去的守衛道:「不必追,讓他們走。」這次,就不要再回來了。
幽草已是遍體鱗傷,虛脫在椅子里,顫抖著問:「相爺,如您所願了,您……現在是不是可以放過我了?」
溫江雪看著那花叢,幽幽道:「我答應過的就不會食言,但你如今還不能離開相國府。」他丟了鞭子,走過去俯身看她。
幽草嚇的一躲。
溫江雪道:「放心,我不會再打你了,但我要警告你,乖乖的待在府中,不要再去糟蹋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