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貔貅化
時來拉著杜子聿走去外面抽煙,這一幕拍的是書院的戲,他們站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群演們席地而坐,假裝看書。
「杜子聿,我問你,你還真打算跟沈石過一輩子?」時來抽了口煙,眼神有些複雜:「就算貔貅人畜無害,但它也不是人啊!」
杜子聿沒急著回答,目光在書院里掃了一圈,便看見坐在角落的沈石,他穿著月白色的長衫,頭頂挽了個髮髻,系了同色髮帶,風一吹,髮帶飄揚,青絲舞動,衣袍也跟著鼓起,這人坐得筆直筆直的,像只屹立在風中的小旗杆。
杜子聿笑了笑,忽然就想起那個夢來。
霧氣召召之中,飄然若仙的男子回過身,對他伸出一隻手。
「一輩子?我說過嗎?」杜子聿轉過頭,看著時來。
「還想怎麼說……」時來嘟囔著,不客氣地抓起他的手,無名指上金色的指環簡直辣眼睛,他哼了一聲:「您就差去新聞聯播里,對著全國人名宣布,你們倆是一對兒合法伴侶了!」
「我這是為了保護他。」杜子聿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戒指:「我怎麼可能和一隻貔貅發生什麼……」
「哦,那你夠偉大的……」時來說了句風涼話:「把自己都許配出去了,還保持純潔關係,那我請問你,這是打算一輩子守著你的貔貅,當個老處男了?」
杜子聿皺起眉,時來接著觸他霉頭:「怎麼?覺得我說得不對啊?你也不想想,你們全家現在都把沈石當你男人了,你還想跟誰發展曖昧關係啊?」說著,時來抓著杜子聿的左手晃了晃,一臉恨鐵不成鋼:「還有!這麼晃眼的信物,您天天帶著,哪個正經gay會招惹你啊!」
「我還真沒想過這個……」杜子聿愣了愣,覺得時來說的有些道理,他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正發著呆,就聽見時來喪心病狂地大笑起來,他皺著眉,扭頭瞪了時來一眼:「你有病吧?」
「杜子聿,我說你啊,平時看著挺聰明的,這犯起傻來……怎麼這麼可愛呢!」時來笑著捏著杜子聿因為莫名其妙而變得非常好笑的臉往兩邊拉扯,嘿嘿笑著:「要不咱倆湊合過得了?」
「滾!」杜子聿一把拍開他的爪子,黑著臉叱道:「你他媽的別笑了!」
正說著,不遠處應景地爆發出一陣笑聲和尖叫聲,杜子聿扭頭就看見一輛冷藏車停在那,司機下了車,開始往下搬一箱一箱的雪糕。
「卧槽……」時來驚嘆一聲,自己喃喃:「不是吧,不就發了個朋友圈么,真有人送……」
杜子聿不明所以地看向時來,後者給他解釋道:「我們女一,下午發了個朋友圈說想吃雪糕,這就有人給送來了……」時來說著嘖嘖嘴:「她也是不簡單,追她這個小開,是個官二代,各種不差錢。」
「開保時捷那個?」杜子聿挑眉。
「你看見了?」時來一愣,隨即揶揄地笑笑:「那車牌號看見了吧?夠招搖的!」
杜子聿聳聳肩,不予置評,群演的戲結束了,下一場戲還是書院,女一號剛上場,很快就有人搬了椅子和陽傘過來,這座位安置在搖臂攝像機旁邊,獨佔了最佳的視野。杜子聿和時來往後讓了讓,就看見開保時捷那個小開走過來。
這是一場打戲,不少刺客裝扮的演員吊著威亞忽上忽下,搖臂開始平移,杜子聿聽見動靜抬頭看了一眼,只見搖臂掛住了電線頓了頓,電線一頭竟然鬆掉,一根電纜正對著保時捷小開甩下來!
杜子聿下意識上前一步,拽了他一把,男人的腦袋和電纜線頭堪堪避過,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張張嘴,剛要道謝,忽然大喊一聲:「小心!」
杜子聿來不及反應,就看見這男人和時來以及遠處好幾個人都朝著自己跑過來,接著不知道被誰猛地一撲,整個人趴在地上,膝蓋撞得生疼,緊跟著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麼東西砸下來,幾乎是同時,尖叫聲四起。
「人沒事吧!沒事吧?快拉開看看!」聽見周遭喧鬧著,有人把身上的人拉開,杜子聿也被七手八腳地架起來,時來猛地衝到他跟前,捏捏胳膊,拍拍背的:「沒事吧?有沒有哪傷到了?」
「不要緊。」杜子聿搖搖頭,低頭看了一眼膝蓋,忍著疼活動一下,骨頭應該沒事。時來已經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卷他的褲腿,杜子聿由著他忙活,扭頭去看到底出了什麼事,只見地上散落著幾片鋼板,還有一個摔爛了的攝像機,自己旁邊還圍著一群人,吵吵鬧鬧的。
「那是誰?」杜子聿這才明白是搖臂攝像機墜落,有人替自己擋了一下,他說著,一瘸一拐地往旁邊走,擠開人群,就看見一個穿著書生戲服的男人背對著自己坐著,衣服後面被剪開,背上是一大片淤青。
沈石?!
杜子聿一眼就認出這個背影,腦子瞬間一片空白,他幾步衝上去,急切地問檢查傷勢的人:「怎麼樣?有沒有傷到裡面?」
「應該沒有,看著就是皮外傷……不過這麼重的機器從那麼高砸下來,不可能只是淤青啊……」工作人員搖了搖頭:「一會兒車開過來了,再去醫院檢查檢查。」
杜子聿稍微鬆了口氣,這才轉頭問沈石:「你覺得呢?有沒有哪裡疼?」
沈石搖了搖頭,視線落在杜子的膝蓋上,皺起眉,表情非常不悅:「你流血了。」
「車來了!趕緊把人抬上去!別看著了!」時來這時候跑過來,張羅著人把杜子聿和沈石往保姆車上送,他自己也跟著上了車,拿濕巾按在杜子聿的創口上,又拿了冰袋先給他冷敷,轉頭囑咐照顧沈石的經紀人:「你小心點,別讓他亂動亂碰,還不知道傷沒傷到骨頭……」
「早知道不讓你來探班了,麻痹的,這都什麼事兒!」時來有點懊惱,視線從沈石那邊收回來,怯怯地看了一眼杜子聿,小聲道:「對不起了。」
「有病吧?你道什麼歉?」杜子聿莫名其妙道。
時來撇撇嘴:「我不帶衰么……」
「少來!」杜子聿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少替你們劇組抗事兒,這回事故,他們有的賠了!」
「杜少,你不差這點錢吧?」時來愣了愣,發現杜子聿還真是挺生氣的,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些,小聲問他:「心疼那小子了?拔創呢?」
杜子聿瞥了眼時來,選擇性忽略他的問題:「要不趁這機會,讓導演給你升成男五得了?」
醫院檢查還比較順利,沈石確實只是皮外傷,骨頭和內臟都沒事,醫生給開了一些消腫噴霧和消炎藥,杜子聿也只是擦傷,上了葯,包紮好就可以走了。
「讓你經紀人送我們回酒店就行,你回劇組吧。」從診室出來,杜子聿開始打發時來。
既然醫生都說沒什麼事,時來也就放寬了心,囑咐經紀人幾句便先回劇組。杜子聿和沈石回到酒店,發現前台代收了好幾捧鮮花,大部分是劇組送的,還有一束比較素凈的,署名是江濱。
杜子聿只拿了這一捧花,把卡片給到前台,叮囑道:「這幾天,如果有人來看我,麻煩幫我謝絕,但這個江濱要來了,務必通知我。」
帶沈石回到房間,杜子聿先找了條運動褲讓沈石換上,但上身什麼也不敢讓他穿,只能裸著。
邊噴消炎噴霧,杜子聿邊問道:「消炎藥你吃有用嗎?」說著,拿起藥盒看看,又徵詢地看向沈石:「還是吃翡翠好的快點?」
「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沈石說著,拉起杜子聿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貔貅有鱗甲,雖然現在用的是你們人類的身體,但皮也比普通人堅硬,你摸摸看?」
杜子聿的手指壓在沈石的胸肌上往下按了按,的確是強韌厚實的觸感,以前自己一直認為這只是肌肉,現在看來,這小子還真是皮糙肉厚……
「是不是吃的珠寶越多,就會越堅實?」想到沈石吃了翡翠珠子以來身體的變化,杜子聿不禁問道。
沈石點了點頭,補充道:「吃得越多,自然越強壯,但是越強壯……」他展開手指,又攥起拳頭,似乎在感受身體里的力量:「身體就會變化,越來越不像你們。」他說著,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樣。」
「做貔貅不好嗎?上古神獸應該還挺威風的吧?」杜子聿有些奇怪,他抓過沈石的手,捏了捏這小子一直不太靈巧的手指:「你喜歡做人?不麻煩嗎?」
沈石由著杜子聿翻弄自己的手掌,承認著:「是很麻煩,但是這樣,我們就一樣了。」他輕輕翻轉手掌,和杜子聿交扣在一起,抬起頭看向他:「可以像這樣在一起,一起睡,一起抱,還可以吃糖。」說完,沈石心滿意足地揚了揚嘴角。
沈石的手心乾燥而溫熱,似是有一股暖意源源不斷地從兩個人交疊的手心朝著杜子聿浸染過來,讓他的心也變得火熱,又因為這份莫名的燥熱而悸動不已。
嘴角扯了扯,杜子聿暗暗嘲笑自己,怎麼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似的心潮起伏?搖了搖頭,他定下心神,似笑非笑地調侃回去:「我說沈石,你小子說這種話是不是因為特別……」
是不是因為特別喜歡我?
以往輕輕鬆鬆就能脫口而出的話,這會兒卻不知怎麼的卡殼在一個「喜」字上,看著沈石認真等待自己下文的表情,杜子聿張了張口,竟覺得莫名耳熱。
喜歡我。
喜歡我。
喜歡我。
腦子裡默念了好幾遍台詞,他就是拉不下臉說出來……簡直邪門了!
「特別無聊啊!」氣急敗壞地說完這句話,杜子聿沒耐心地掙脫開沈石的手,站起身來朝浴室走去:「那個,無聊就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