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催更《克蘇魯神話》6
波士頓連綿不絕的暴雨終於停了下來,查爾斯河水位上漲,白天有不少的船隻出航。這會兒到了夜裡,河面上燈火點點,河岸對面的西塞酒店燈火輝煌,這樣好的夜景也只有夜旅人才看得到。
「我沒想到,我真沒想到……」
從波士頓到紐約的火車上,杜哲和霍華德坐在車廂的一邊,而另一邊則坐著一位身著灰色西裝、戴著圓頂禮帽,身材稍微有些發福的中年白人,他看了看杜哲又看了看霍華德,再次搖搖頭說:
「抱歉,萊斯特先生,我沒有對您不敬的意思。但是,我真想不到,您會和霍華德……」
杜哲勾起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可是因為擔憂哈里老師,他沒有心情和眼前這位紳士聊天,他重新低下頭去,有些疲憊地擺弄了擺弄自己的手指。坐在杜哲旁邊的霍華德看了杜哲一眼,沖著羅伯特笑:
「抱歉,羅伯特,奧寧現在情緒不是很穩定。倒是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會從德克薩斯趕到這裡來。」
坐在霍華德和杜哲對面的人是羅伯特.歐文.霍華德,後來「劍與魔法派」奇幻文學的創始人,和霍華德一直有書信來往,是很好的朋友。
大約是因為收到了霍華德的一封信,他匆匆忙忙從德克薩斯趕到了波士頓來,那天大雨,他們開車在西塞酒店外面險些撞到的「胖子」就是眼前這位羅伯特。
「我明白,」霍華德伸出手比了一個了解的手勢,他清了清嗓子對霍華德說,「這樣也好,老友,如果是這樣你能走出來的話,呃……我是說,你不會再想著要結束自己的生命的話,我……我是說,我祝福你們。」
霍華德微微一笑,羅伯特張口還想說什麼,杜哲卻忽然抬起頭來,原本憔悴無神的眼睛眯起來,露出幾分危險恐怖的神色來:
「……你說什麼?」
羅伯特一愣,杜哲卻當即轉頭過去用眼睛狠狠地瞪著霍華德:「結束自己的生命?!」
霍華德看了發飆的杜哲一眼,又看了看滿臉窘迫的霍華德,他輕咳一聲,在桌下小心地握住了杜哲冰冷的手,他淡淡一笑,先扭頭對羅伯特說:「羅伯特,現在也很晚了,你應該回你的包廂了。」
羅伯特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來沖著杜哲和霍華德鞠躬告辭。
等包廂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霍華德這才用手牽著杜哲的雙手、湊過去吻了吻他的眉心,「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親愛的。」
「你問我是不是我換了你的葯,你本來是想要服藥自殺的,是不是。」
「是啊,不過我挺感激的,」霍華德勾起嘴角笑,眼眸裡面閃過揶揄的光,「有人換了我的葯,然後讓我遇著了你。這真好,我不僅沒有死成,還睡了一個你。」
杜哲翻了個白眼。
「嘖,真是我賺到了。」霍華德摸了摸下巴,缺德得直笑。
杜哲看了霍華德一眼,突然伸出雙臂撲入了霍華德的懷裡,雖然杜哲沒有說、他也沒有心跳,但是霍華德就是看得出來杜哲在害怕,在心慌。霍華德伸出手去順了順杜哲的頭髮,將懷裡的人摟得更緊一些,「別擔心,蘭斯先生定會吉人天相的。」
「嗯。」杜哲悶悶地在霍華德的懷裡應了一聲,緊緊地抱著霍華德的腰,緩慢地進入夢鄉。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成為吸血鬼以後,第一個不用在棺材里也可以睡得很安穩的夜晚。、
因為有那個讓他安心的霍華德在身旁。
◎◎◎
因為杜哲不能見到陽光,他們挑選的這班火車是慢車,在夜間行行停停、穿越過美國的大片土地。霍華德摟著杜哲躺在包廂的床鋪上,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夜空和星辰。
羅伯特來找他並不只是因為那封他準備結束生命的信,也是因為《怪談》雜質的邀約。他們同為恐怖小說家,羅伯特創造的世界深受北歐和阿拉伯神話的影響,講究冒險性。而他所塑造的克蘇魯世界,從一開始就是一個神話世界:
強大而又古老的舊日的支配者們,終會在新世界緩慢醒來。萬物之主和混沌之主的降臨,克蘇魯從海底城市拉萊耶城中開解出來。
他和羅伯特不同,他的恐怖小說裡面人類是渺小的。而在羅伯特的世界里,冒險的精神正好為當下的美國民眾追捧。《怪談》作為享譽全境的恐怖小說雜質,主編明顯更加偏愛羅伯特的小說。
對於這些,羅伯特曾經和他仔細討論過,而且憑藉羅伯特現在的聲名,只要霍華德願意改變自己小說原來的設定,添加一些冒險的、英雄的元素進去,《怪談》雜質倒是很願意添加一些新血液進去。
可是,霍華德摸了摸懷中安靜沉睡的杜哲的金色頭髮,如果身為作者,只能一味迎合讀者和市場去寫作,那活著還有什麼趣兒。就算能聲名鵲起,也不過只是以此謀生罷了。
羅伯特勸過他多次,用中國話來說就是:曲線救國,先混得身前身後名,再去寫自己所愛、所想。
這世上哪有這麼簡單地的事情。
霍華德苦笑了一聲,閉上眼睛將杜哲抱得更緊了些,雖然他現在讀者群很小,可是他願意為這些人堅持下去。就好想是,杜哲曾經對他所做的那樣:「因為有你親愛的,我願意堅持下去。」
等火車終於到達了紐約的時候,正好是夜幕降臨的時刻。來火車站接他們的,是蘭斯名下地產公司和銀行的兩位副手,他們看上去十分著急驚慌,遠遠看見杜哲就不顧引起轟動地跑過來:
「萊斯特先生您終於來了!車子已經等在外面了,快請這邊走。」
「這位是洛夫克拉夫特先生,和我同行的。」杜哲被他們拽著走很不舒服,指了指被落下的霍華德,從他們的手中掙脫開來,等霍華德跟上來,才匆匆忙忙地坐上他們準備好的汽車往出事的地方趕過去。
在車上,銀行和地產的人向杜哲詳細介紹了紐約這邊的情況,無外乎是些經營上的事兒,商業上的事情杜哲越聽越煩,他有些粗魯地打斷了他們滔滔不絕的話:
「哈里老師呢?你們和我說這些事情又有什麼用,哈里老師的產業怎麼樣我根本不關心,你們繞山繞水到底想要隱瞞什麼?!是不是哈里老師他……」
見杜哲如此,他們其中有一人看上去較為年長,談吐也較為得體,他輕咳一聲扶了扶眼鏡:「萊斯特少爺,我想……這些事情從前和你沒有關係,但是……從今以後就可能和你有關係了。」
「什麼意思?」
「蘭斯先生,哦,我是說,蘭斯先生的律師日前公布了一份蘭斯先生早已經準備好的遺囑。那份遺囑上說得清清楚楚,因為先生生前沒有子女親眷,您是他唯一的親近的人,所以他他名下所有的股份、資金和地產都將由您來繼承。」
「遺……囑……?」
「是,」那人瞧著杜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也不敢再看杜哲一眼,只能低下頭輕聲說,「今早我們在蘭斯先生的辦公室裡面,發現了他的……呃,遺體。」
「怎麼可能,老師他怎麼會……」杜哲尖叫起來,如果不是旁邊的霍華德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只怕杜哲已經要失控。
「您還是去蘭斯先生的辦公室看看吧,」那人額頭上也出現了冷汗,「那場面太過詭異,警方也還在做進一步的調查,您……唉您節哀啊。」
杜哲已經聽不下去,一轉身將頭埋進了霍華德的懷裡。哈里老師是在這個世界待他最好的人,又是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現在突然要面對一個至親致敬的人的死亡,杜哲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霍華德輕輕地拍著杜哲顫抖的背,他看了看前座兩個不敢回頭、全身僵硬的人,微微地朝著後視鏡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多謝你們來接我們,蘭斯先生有你們這樣的好下屬,定然會很安慰。」
前排的兩個人再不敢打量杜哲和霍華德,只是加快了車速很快就到達了哈里的辦公室,那間辦公室是一處獨立的地方,在一處很高的大樓上。辦公室裡面有很漂亮的高大落地窗,正中央是一張大氣的木桌,桌上放著從中世紀開始哈里就收集起來的各種各樣的珍奇。
其中,那個皮質的地球儀是哈里最喜歡的。
在辦公桌的兩邊牆壁上,都從天花板到地面安裝著書架,上面的書籍種類繁多、裝幀精美,在靠近落地窗的附近有一張舒適的單人沙發,落地燈下,哈里曾經無數次溫上一杯紅茶,端著書坐在月色下。
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是哈里的得意之作,杜哲甚至記得哈里曾經笑著說,既然再也看不到陽光,那麼晒晒月亮也是不錯的選擇。
然而,此刻那個手持手杖、帶著單片眼睛的老頭,已經化成了一座石像,靜靜地坐在原本屬於他的辦公椅上。神態容貌都還保持著他死前最後的樣子,他眉頭緊鎖、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苦惱,手中還拿著一份合約書。
辦公室的門是從裡面可以反鎖的,只要哈里蘭斯關上了房門,外面的人是進不來的。也是因為找不到哈里先生,找人來撬開了房門,這才發現出了事。
窗戶是全封閉的,這間屋子又只有一個出口,哈里.U.蘭斯是在今天造成日出的時候,被陽光給殺死的。但是,屋內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迹,而哈里的臉上又沒有絲毫的驚慌表情。
杜哲皺眉摸了摸下巴,無可奈何地苦笑一聲,他看了霍華德一眼:「嚯,還是個密室殺人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