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空降
迎面走來的男子和來這裡的大多數人一樣,身上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手套和防風眼鏡,沖她笑著,彷彿很熟識的朋友。涼至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往自己身後望了望,卻空無一人。
「別看了,找你的。」男子友好地笑了笑。
相較之下,涼至就茫然了,不過眼下她來不及細細思索和打量這個人她是否見過,因為顧念蘇那邊在聽到了男子的聲音之後驚呼了一聲:「這麼快就來了?」
涼至忙說:「一會兒我再打給你。」便把電話合上了,完全沒有去思考顧念蘇那句話底下的深意。
「你是……」
涼至確認了面前這個人是找她的,才皺著眉頭問了句。好吧,這真不是她沒禮貌地把人家給忘記了,這張臉她放在大腦里搜索了好些遍,就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男子眨了眨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問她:「不認識我?」
呃……
涼至誠實地點點頭,又搖搖頭,「不認識。」
「哈哈!」意外的,男子絲毫沒有因此而面露尷尬或是失落之色,反而爽朗一笑,「不認識沒事兒,一會兒就認識了。」
「……」
*
涼至就這麼稀里糊塗地被這個陌生男子給帶走了。一路上她沒怎麼說話,倒是男子喋喋不休著。
「你就這麼跟陌生人走了,你家裡人都放心你一個人出來啊?」
「……」明明是你連拖帶拽把我帶走的好嗎?
「你真不認識我?連名字都沒聽過嗎?」
「……」那你得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啊。
「你怎麼都不說話?連去哪裡都不問,就不怕我把你賣了嗎?」
「……」
涼至忍無可忍了,開口:「出發前你說了,去飛來寺觀景台。」
「哦。」男子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是嗎?」
涼至不說話了。
「那我有沒有跟你說,這個季節來梅里的人真的很少啊?這對於我這種喜歡扎堆在人群中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那你還來?
「你想問我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來對吧?」男子看穿了她,神秘一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然而,徒步走了沒幾步路,男子又忍不住回頭了。他腳步停得有些突然,涼至猝不及防,腳下一滑差點兒沒滾下去,幸好男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雖然隔著厚厚的衣服,但涼至仍舊不習慣與夜廷深之外的任何男人離得這麼近,尤其這人還是個陌生人。便忙避開了他的攙扶,表情也有些不好看了。
「生氣了?」
涼至沒說話,這是她心情不好的表現了。生氣嗎?不,她還犯不著跟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生氣。
「真生氣了啊?」男子見狀,有些著急了,撓了撓頭,往前看了看路,又看了看四周,想了想,試探性地說:「那要不,作為賠罪,我帶你另闢蹊徑?保準是來這兒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會錯過的美景!」
然而,還不等男子等到涼至的回答,他便急急地追著她的背影,「喂!你慢點啊!」
*
徒步去飛來寺觀景台的途中,涼至因想甩開男子而走上了另一條偏僻的山路。路上積雪融化,步履卻艱難,稍稍不留神便會一腳踏入泥濘之中。
即便如此,她還是咬著牙往前、往上攀登著。雖然與主峰卡瓦格博峰無緣了,但爬雪山這樣的體驗,她還不想錯過。
她的方向感素來不錯,倒也不至於會迷路。只是越往前走,路邊的積雪便越來越深了,風也漸漸有些大了。
霍延年跟在她後面,哭笑不得地看著那女子避他如豺狼虎豹。不就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么?至於把他當下流胚子一樣躲著么?
「喂!夏涼至!你別亂跑啊!」
山路險峻,路途又很滑,霍延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里,生怕一個不留神前面那人就消失不見了。如果真這樣的話,他大概也得和那些勇敢的攀登者一樣,長眠於此了。
「夜廷深啊夜廷深,我特么真是上輩子欠了你才會來替你管老婆。」霍延年苦不堪言,抱怨了兩句之後又趕忙跟了上去。
好在走了一段路之後,涼至的體力漸漸跟不上了,速度便也慢了下來,霍延年忙趁此機會拉近了和她之間的距離,著急地說:「姑奶奶啊我求求你了,再往上,萬一遇到冰體墜落的話可是會有生命危險的!」
不用他說,涼至自己便已經察覺到了。雖是攀爬的雪山,可這一大段路走下來,穿在最裡層的速乾衣也濕濕的,怪難受的。她可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在原地稍微休息了片刻,便準備下山了。
霍延年這才鬆了口氣。
*
從偏僻的小山路繞回大道再往上去到了一個暫未被開發出來當景點的觀景台,一路上,霍延年可勁兒挽回自己在涼至心中不是特別好的形象,一邊正式地給自己做了自我介紹,一邊又旁敲側擊地提了提夜廷深,想看看涼至的反應。
涼至沒有太驚訝,吸了口氧之後說:「他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
霍延年老半天沒回過神來。
「你的小靈通。」涼至提示了一句,霍延年這才恍然大悟,掏出了揣在兜里的小靈通,哈哈大笑:「他們都管這叫老年機。」
涼至沒說,其實她也想說「老年機」的,但礙於給霍延年面子而改了口。老年機特別大一個特點就是,有人打來電話的時候鈴聲前一段總要報上一串電話號碼,夜廷深的號碼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又豈會記錯?
跟涼至聊上了幾句之後,霍延年明顯地感覺到這女子對自己的「敵意」沒那麼深重了,許是他搬出了夜廷深的緣故。可他非但沒有覺得特別高興,反而挺不服氣的,趁著這會兒夜廷深不在,他便問:「聽你說的,你好像挺喜歡戶外運動的,怎麼你老公不和你一起?」
聞言,涼至輕輕斂了下眸子,笑,「結婚又不意味著兩個人一直要綁在一起,必要的私人空間還是得有的吧?」
「這倒是。」霍延年的話被堵了,便動了腦子使勁兒想,不一會兒,他又說:「不過,我倒覺得是他不太行。你想啊,他一總裁,一天到晚坐辦公室的,頂多隔三差五地出個差啊應酬應酬的,體質能有多好?像你這麼能蹦噠,我估計他是擔心跟不上你,所以才借口不來的。」
涼至失笑。
夜廷深都交了些什麼樣的朋友?在背後可勁兒損他,一個肖天佐,一個霍延年,真是夠夠的了。
見涼至不反駁,霍延年就更加得寸進尺了,「不過也沒事兒,男人嘛!誰都嘛不想在自己老婆面前丟人現眼,下回我跟他說說,等我回上海了給他當私人教練,專練戶外……」
話還沒說完,被一陣偌大的直升機的聲音給淹沒掉了。機身上方的旋翼帶來一陣陣的大風,峰頂樹上的雪都被濺落了不少。
觀景台的位置足夠大,直升機飛行員對準了位置之後便強行降落了,裡面的男人像是自帶聖光似的跳下了直升機,一身藍色的羽絨大衣,一副黑色的手套,擋風眼鏡下,那雙深邃的眸子就那麼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已經呆愣掉的涼至臉上,唇角輕輕挑起。
「喏,來得還挺快。」霍延年說著,多少有點兒心虛,十指交叉枕在腦後,許是發覺身邊一點兒也沒有他想象中的動靜,便扭了頭,看涼至一動不動地在原地站著,扯了扯嘴角,拉了她一把,「別矜持了,都為你變空中飛人了!」
霍延年的力氣可不是一般的大。
被他這麼一拉,涼至整個人都已經往前邁了好幾步了,大腦也不聽使喚了似的,雙腿就這麼依靠著慣性向前,沖著夜廷深偉岸的身影小跑著過去了。白白的雪地上被她踏出了一個個歡快的腳印,此時她的心裡,全部被那個猶如天神一般忽然降臨在她眼前的男人給填滿了。
他,怎麼會來這裡?
他,為什麼會來這裡?
這兩個問題佔據了涼至的腦海,但很快,她便撞進了他的黑瞳里。她朝他跑過去的時候,他也笑著張開了雙臂,等她撲進來的時候,一個用力,將她的身體高高托起,使她的頭高於他的,又仰了頭,毫不避諱地吻住了她冰涼的嘴唇。
剛從直升機上下來的他唇還是溫熱的,暖了她的唇角,也暖了她的心和眼眶。睜開眼,鏡片上便有了一層薄薄的霧,模糊了她的視線。喜悅過後,她的手抵在他的肩頭,神情有些複雜地看著他。
「他們說,梅里雪山應該是和愛人一起來的地方。」夜廷深放下她,低頭輕輕蹭了蹭她冰冷的臉頰,笑意擴大,「所以,我來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