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一塊糕開始〔修〕
這一輩子,她叫阿硯,只是一個普通的鄉下姑娘。
此時的她,正跟著家裡隔壁的彭二娘,站在一扇硃紅色的大門前,等待著一個未知的機遇。
這幾年她家裡境況不好,前幾天彭二娘介紹了這麼一個當廚娘的活計,說是今天過來試試。
現在已經入了秋,她身上的夏衫就顯得單薄了。更何況這是去年做的,去年寬鬆,今年就局促,更讓她止不住地發冷。
她用纖細的胳膊環住自己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問彭二娘:「咱們什麼時候能進去啊?這裡好冷……」
彭二娘瞪了她一眼,斥道:「這是大戶人家,不是咱們村裡,你可不許這麼沒規矩,不要抱著胳膊,看著寒酸小家子氣。」
阿硯聽話地點了點頭,乖巧地放開了胳膊。
彭二娘皺著眉頭嘆了口氣,雖說這阿硯也算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吧,可這傻姑娘做起事來,總是讓她意想不到的傻,比如現在。
尋常姑娘來到這麼一個陌生又氣派的地方,不是應該歡天喜地嗎,她卻依然一副呆呆笨笨的樣子。
她本來想說她幾句呢,不過想著她從中昧下的二十兩銀子,還是決定對這個傻姑娘好點吧,反正她也活不了幾天了吧。
正在這時候,朱紅大門旁邊的小門開了,一個中年人翹頭從門縫裡鑽出來。他渾身都是白白胖胖的,臉更像是一個剛出鍋的饅頭,頭上包著一個白頭巾,身上穿著一身白袍子,通體只有一個字形容:白。
這中年人是彭二娘的表舅,看了看阿硯,倒是挺滿意的,小姑娘水靈秀氣乾淨,一看就不是那腌臢人。
他對阿硯說:「來來來小姑娘,你叫個什麼名字?幾歲了?哪裡學得做點心手藝?除了點心,可會做些其他?」
阿硯乖巧上前,猶如背書一般回答:「我叫阿硯,是牛樁子村的,就住在二娘家隔壁,再過兩個月三天就十五了。我這手藝是鎮子上的運來飯莊學的,會做點心,會做菜,會做些小吃,還會做湯。」
這表舅聽得非常滿意,一拍大腿:「是誰說你傻來著?這不挺機靈聰明的一閨女么,看這口齒伶俐,這一雙眼兒也乾淨,手也白嫩,好,真好!」
這話聽得阿硯腦袋發暈,歪頭看錶舅,心說這是招廚子嗎?
可是表舅卻根本沒給她反應的機會:「阿硯啊,以後你就跟著我吧,當我的徒弟,我本姓韓,人送外號韓大白,你以後就叫我大白叔吧。」
阿硯清脆響亮地喊:「大白叔!」
韓大白滿意極了:「走走走,跟大叔回府去。」
彭二娘有點傻眼,她本來還怕表舅嫌棄阿硯呢,沒想到竟然還誇她?誇她什麼來著?機靈聰明伶俐又白凈?
彭二娘獃獃地看著阿硯隨了自己那表舅往裡走,忙追上去:「表舅,阿硯,等我下啊!」
她好不容易能混進去這府邸見識見識,怎麼能錯過這個機會呢。
表舅看了她一眼,不樂意了:「你進來做什麼?」
彭二娘被這麼問得一愣,後來才想起來,忙說:「阿硯她沒什麼見識,初來乍到,我怕她嚇到,總是要跟著她照料下。」
表舅看看眨著清亮大眼睛不說話的阿硯,勉強同意了:「行,你也進來吧,不過不許亂說話!」
彭二娘趕緊點頭。
一進去這府里,彭二娘便有些眼花繚亂了,這府里蟲鳴鳥叫的,到處是花啊草的,溪水河流小橋,還有琉璃瓦房子,白玉欄杆。彭二娘手不知道往哪裡放了,腳也有點打顫。
貴人就是貴人,住得地兒,比他們鎮子上賣的畫還要好看呢!
彭二娘看向阿硯,再次提醒說:「阿硯哪,你可看到了,這府里,真是跟天上神仙住的地兒一樣,你可不要再犯傻了。」
阿硯點頭:「我知道的。」
她心裡門清兒,這可不是犯傻的地兒,一不小心,小命就沒了。
彭二娘見她理所當然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快,想了想又問說:「你看這宅子這麼大,你可害怕,若是怕的話,可要對我說。」
阿硯想了想,搖頭說:「不怕。」
彭二娘乾笑:「呵呵,不怕就好。」
到了這個時候,她臉上已經很不好看了。
阿硯卻渾然不覺。
那邊韓大白更是沒注意到,直接領著阿硯奔后廚而去。
彭二娘一個人站在那裡,看著周圍挺拔立著的侍衛,頓時有點心慌,趕緊就要追上去,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忽然站在她面前。
她打眼一看,對方戴著一個玄鐵面具,面具上面開著兩個眼,一對眼睛發著陰森的光盯著她瞧。
「啊——有鬼啊!」
尖叫聲驚恐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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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硯跟著韓大白來到廚房,剛走到門口,就有點納悶了。
她從裡到外打量了一番:「這廚房可真乾淨!」
這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乾淨的廚房了吧,比他們家房子還要大上幾倍,寬闊明亮,白玉石砌成的灶台,地上也都是白玉一般的石頭。
最讓人驚奇的是,那個白色真跟剛下過的雪一樣白。
這怎麼看不像一個廚房。
韓大白趕緊攔住她,不讓她進去,卻是招呼裡面的一個少年說:「何小起你過來,拿一套新的腳套給阿硯。」
阿硯就看到,有一個穿著米黃色袍子的少年,眉眼清秀好看,應了聲,打開旁邊的一個暗紅色柜子,從裡面拿出一疊白色的緞面布料過來,然後走到了阿硯面前。
阿硯有點驚訝地看了看韓大白。
韓大白解釋說:「我們九爺不喜歡廚房裡髒了,但凡咱們進去,都得戴上這個腳套。」
阿硯頓時明白了,點點頭,接過來那腳套。
那腳套的料子可真好,她這輩子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呢。
她頓時想起娘親給自己做的小肚兜,那料子比這個能差出十頭牛來,這可真是天上地下。
她有點可惜:「這料子,套腳上嗎?」
那個叫何小起的少年掃了眼阿硯,好看的眉眼中露出鄙薄:「沒見識。」
說著,他不高興地嘟噥了句:「大白叔,這一看就是個鄉下土丫頭,回頭九爺知道了,定會發火的,真得要讓她……」
他話才說了半截,那邊韓大白就不高興了。
要怪只怪前幾天,他家外甥女彭二娘給他送了一個糕點,誰曾想這糕點竟被小昭誤當成做給他家九爺的糕點,直接端過去了。
九爺吃了,竟難得點頭,說不錯。
是以如今韓大白這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韙,一定要將這鄉下小丫頭弄到廚房裡來幫忙。
於是他瞪了一眼何小起:「不讓她試試,那怎麼辦?不然趕明兒九爺惱了,直接把我們拉出去砍死?」
本來呢,阿硯手裡摩挲著那柔滑的白緞面,正滿心喜悅地往腳上套呢,這個時候,那個「砍死」中的「死」字鑽入了她的耳朵,她動作一下子僵在那裡。
僵了一會兒后,她渾身開始顫抖起來,先是輕輕小幅度地顫,接著就是大幅度猶如篩糠一般地顫,最後只聽得「噗通」一聲,她直接跪倒在地上了。
韓大白嚇了一跳,連忙扶起她:「阿硯,我還沒讓你拜師,你怎麼先跪了?」
阿硯清澈眼眸中已經落下了淚水,啪啦啪啦地往下掉。
看那白嫩嫩的小臉蛋,看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韓大白心都化了,趕緊將她拉起來:「阿硯你這是怎麼了?可別是生病了?」
阿硯心裡明白怎麼回事,努力掙扎著爬起來,抬手擦著眼淚道:「大白叔,我聽不得死字……」
一聽到這個死字,她就渾身哆嗦,不能自制。
韓大白此時真是莫名其妙,不過他還是安慰阿硯道:「阿硯別怕,咱們九爺也是講道理的,只要咱們做出他稱心的膳食,咱們就不會死的。」
可是阿硯聽到他第二個「死」,這下子連嘴唇都無法控制地開始哆嗦了,她想對韓大白說你不要再提「死」字了,顫抖的唇卻根本不聽使喚。
何小起從旁都看呆了,瞪了阿硯一眼:「這丫頭腦袋就不正常!」
韓大白這個時候也感覺出不對勁來了,不過想到她做出的那個點心,只好忍著好奇哄她:「別怕別怕,不說了,咱們趕緊做點心,九爺那邊等著呢!」
阿硯聽到做點心,這才深深地幾個吐納,讓自己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唇不再抖了,腿腳也不再抖了。
半響后,她恢復了平靜,艱難地蠕動了下唇:「好的,我們做點心吧。」
韓大白趕緊給何小起使眼色,讓他準備食材。
阿硯換上了腳套,穿上了廚房裡專用的白緞面廚袍,這個時候何小起端來了一個盆,那個盆明晃晃的,泛著銀光。
阿硯打量了一番,竟發現這是一個銀盆。
她有點驚訝,做一個銀盆得用多少銀子啊?怕是鎮子上最有錢的富戶也做不起吧?可是現在,竟讓區區廚娘用個銀盆洗手?
何小起鄙視地望了她一眼:「鄉下丫頭沒見識,趕緊洗手,洗乾淨了才能做點心。」
他語氣並不好,不過阿硯並不在意,她看了看旁邊的一個胰子,那胰子好看又精緻,放在一個銀盒裡。
何小起撇了撇嘴:「這是陳香胰子,給你凈手的。」
阿硯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什麼好驚訝的了,她認真點頭,用那個陳香胰子,在銀盆里洗了手。
洗完手后,大白叔過來了,讓阿硯做一個上次的那種點心:「就是你上次給二娘做的那個糕點,你二娘送過來我這邊了,你再做一份吧?」
阿硯冥思苦想了一番后,終於問大白叔:「可是我給二娘做了什麼點心啊?」
好像真有這回事,可是她記不起來了呢。
大白叔:……
何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