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來修行吧
李柔節自然是要住在元離家裡的。而且庄殊不在,元離獨自一人有點不安。她約莫確信李柔節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就給庄殊發了簡訊報平安,可是久久沒等到庄殊回信,元離慢慢擔心起來。
不僅如此,自從辦公室的勾/引事件后,李柔節再也沒有過出格的舉動,反倒讓元離擔心是不是自己話說得重傷到人家了。只是,很快她就不再這樣想,因為李柔節當真有了師父的模樣,而且非常嚴肅認真的跟她談了談。
元離看著李柔節的表情,止不住有些緊張。李柔節於心不忍,安撫地對她笑笑,「離兒。」
「師……師父。」元離看到她的笑容,心裡才舒服點,「你要聊什麼?」
李柔節出其不意地摸了摸元離的頭,「別緊張,我只是跟你分析下現在的情況。」
好溫柔的樣子……元離小心翼翼地偷偷看李柔節,重重點了點頭,很是乖巧。
「修行大不易,」李柔節也不拐彎,「如果踏上這條路,你要比一般人吃更多苦。不過,這都不怎麼要緊,最重要的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你要心性堅韌,不可半途而廢。」她抬眸,眼神流露出憐惜之色,「現在你身上的聚靈珠靈氣已經被修真界知道,躲是躲不過去了。他們早晚會找到你頭上,而你必須要有自保之力。我原本想慢慢讓你學會從另一個角度看待這個世界,讓你產生興趣從而自願抱著極大熱情去探索人類和世界的奧秘。可現在看來,來不及了。」說著嘆息一聲,「只是你現在如果是被迫入修真界,我擔心你會走上歧路。」
元離聽得怔怔的,垂眸說,「我確實對修真不怎麼感興趣。這世界未知的太多,而我能做的太少。相比之下,人的渺小甚至不比滄海一粟。我只想握住手裡的東西,不貪求那些虛無縹緲的。我沒有那麼大志向。」沉默了下,又說,「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我沒有選擇了。」
李柔節不免輕嘆,「我擔心的就是你沒有動力啊。無論做什麼事,總要自己抱有最大的熱忱才能有所成就,如果只是被迫推著走,只怕很難走得遠。而你——」李柔節心下黯然——而你,如果還是走不遠,下次還要多久才能等到你?她收回目光,怔怔的望向窗外,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師父!」元離不忍心看她落寞的神情,竟有些心疼,於是說,「也許,我試著試著就愛上了呢?」
李柔節無奈地笑了笑,「這條路很苦,千萬人之中能有一人走到底已經是大幸。」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修行之路,會讓你看到你自己的心,你的過往,你受過的一切痛苦黑暗。」
「人們從出生伊始,生命就開始倒計時。一路走,一路磕磕絆絆,一路受傷,一路遺忘。可是修行修得是真心,修真我,完全的不加掩飾的純然的人類本性。生命在倒計時,人們被命運推著走,這是不可逆轉的齒輪,但修行卻是要往回看,看你過去經歷的一切,甚至包括你在母體中受過的傷,你早就遺忘過的嬰兒期受過的挫折。成人的苦痛或許能夠緩解面對,可你手無縛雞之力的嬰幼兒時期,所受到的任何來自外界的傷害都會被放大成千上萬倍,牢牢刻進你的性情里。不修行,你會遺忘它們,會覺得自己安然無恙。可一旦修行,等你有一天到了面對過往的這一刻,面對你本性中最黑暗的這一刻時,倘若沒有強大的內心來接受面對這些,你輕則瘋魔,重則喪命。」說著,聲音越來越低了些,「又怎麼會愛上呢?有多少修行人走到這一步,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可離兒你,天賦靈性,相對要容易修行到這裡,我……」怎麼放心得下。沒有經歷過這一關的人,不知道面對心魔是多麼恐怖絕望的事情。李柔節經歷過,知道那種無底洞般的絕望和恐懼是多麼讓人難以承受,更知道那時的幻境有多麼讓人難以擺脫。她要不是因為心裡藏著另一個強大的信念,也早就死在了心魔這關。人人都想成聖成仙,至少不是臭名昭著,有多少人能有如此的勇氣面對自己的黑暗面,面對自己人性中最卑劣的部分,承認自己是為人不齒的魔鬼而又不真的破罐子破摔墮落成魔。
可是現在,元離並沒有這種信念,她只是被情勢所迫不得不踏上修行路。這讓李柔節怎麼可能不擔心!
元離聽得心下訝然,「師父……修行是這個?跟我聽說的……好像不大一樣。修真小說都不是這樣寫的!」
李柔節寬容一笑,「那些不過是世人附會,道聽途說敷衍而來的罷了。」她頗有幾分調皮的眨眼,「一個人最大的勇氣就是面對自己的心,你看的修真小說對我們真正的修行者來說,也不過是付諸一笑。大道至簡,修行的最終之路是認清自我。等到這個時候,你所看到的就是另一個世界,將會開啟另一條修行之路。」沉吟了下,又說,「不過這些東西說了也沒用,非得你自己有所成,親自經歷了才會懂。」
「嘶——」元離不自覺倒抽一口氣,「可現在那些名望很高的修行人也沒你說的這麼……那什麼啊。」
李柔節笑著搖頭,「招搖撞騙者多,欺世盜名者眾,一知半解者數不勝數,自以為是者又佔一部分。」
「……」元離啞然,「那他們不是很可怕?」
李柔節不置可否,「對普通人來說,他們確實是毒瘤。」
「有這麼恐怖?」元離苦著臉,「修行這麼難?」
「是啊,」李柔節莞爾,「世人都以為出家人過的是神仙日子,卻不知他們在修行途中所遇到的苦難遠比世俗社會裡難以承受得多。是,很難,」她斂去笑容,十分認真,「此一路堪比取西經,九九八十一難,跋涉千里處處都有生命危險。」
元離沒想到事態這麼嚴重,頓時沉默下來。
「朝聖之路,鮮血鋪就。」李柔節望著她的眼睛,「離兒,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走到最後,又能怎樣呢?」元離幽幽開口,「師父,那又能怎樣呢?」
「予你長生,予你所求,予你萬世安寧。」李柔節的笑容一派雲淡風輕,仙風道骨宛如清音吟唱,「予你廣闊無垠,登極九天。」
「無苦無痛,無憂無愁?」
「縱苦亦不苦,憂愁無所礙。」李柔節說著停下來,「那時你與現在並無不同,但實則大不同。你亦有喜怒哀樂,然而喜怒不住心。」她輕嘆一聲,「多說無益,你現在是不能理解的。人不能明白神的世界,就如同螞蟻不會懂得人的苦樂。」
然而這些才讓元離有了興緻,她眸子亮起來,「會有什麼神通?」
李柔節一愣,無聲大笑,「世人皆知神之為神,不知不神之神也。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日升月落晝夜分明,你說,這是神通還是不神?」
「與天地同?」元離有些不解。
聽她這個問題,李柔節眼睛一亮,「天地之道,即是人之道。道無大小高下之分,卻有遠近之別。離兒,你要修天地之道?」
「我……我說說而已。」元離連忙抹了抹額上冷汗,天地之道——聽起來就很牛叉,她元離可沒有那麼好高騖遠。
可是李柔節卻仍然顯得很開心,意味深長地眼神讓元離緊張地咽口水。
&
太乙門上亂成一鍋粥。
跟各大修真門派說好的留住李柔節和元離二人,結果沒想到過了一夜,兩人竟然都不翼而飛了!連她們什麼時候走的,都沒人發現。小道士連忙報告給正在田地里耕種的掌門人,無味道長聽到這個消息愣了愣,「人沒了?」
「沒了!」小道士急的不行。
「什麼時候發現的?」
「剛剛!」小道士說,「就是去叫她們吃午飯的時候。早上還聽見房間里有聲音呢。」說著,偷偷觀察了下掌門人的表情,卻發現無味道長樸實憨厚的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急躁的跡象,僅僅是皺皺眉,「有沒有派人去找?」
「整個山門都找遍了,根本沒有人。」小道士憂心忡忡,「師父,你說,她們會不會偷偷溜走了?這要是找不回來的話,回頭各大門派找咱們要人怎麼辦?」
無味道長收了鋤頭,「要不到人,恐怕他們會以為咱們私藏了聚靈珠。」
這麼一說,小道士更害怕了,「那不是冤枉死了!這可怎麼辦?」
「莫慌,」無味道長仍是不急不躁,「再找找看。」
「是。」小道士應下,又偷偷看了眼無味道長,「師父,你一點都不擔心?」
無味道長眼一瞪,「擔心有什麼用!是福不是禍,該來的躲不掉。」
小道士被師父訓斥,頓時不敢再叨叨了,連忙稽首跑去繼續找人。
無味道長卻望著山門裡的草木出了神,心想,山門裡被墨派和名家下了禁制,如果那兩位女客能夠走得讓所有人都沒有察覺,那麼怕是太乙門也找不到她二人。而如果,墨派和名家已經知曉,那麼很快,兩派就應該有動靜了。無味道長抹了抹額上因為勞作而累出的汗水,嘆息一聲,「寶之為寶,是耶非耶?人心為孽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