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掌中玩物
元離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絲毫沒有半點不適。而且她覺得自己身子骨都特別舒坦,就像舒筋活絡之後通體暢快的感覺。「奇怪,真奇怪。」以往如果有強大稍大的體力活動,第二天醒來一定渾身酸痛的,這次不僅沒有,反而有點像脫胎換骨,這就不能不讓元離大感奇怪了,「難道是昨晚師父按摩的功勞?」就算是按摩,也不至於效果那麼強啊。噢,是了——她想起昨晚柔節指尖彷彿攢著一團氣,那氣從毛孔滲入肌膚,滲透在四肢百骸,舒坦的無以復加。
元離不由得動了心思,「看來師父還真有點本事……」她嘀咕著爬起來,穿著睡衣清醒無比地拉開了窗帘,這才想到——「哎,師父呢!」猛一回神,才發現李柔節不在,元離一下有些慌——「師父?」
她覺得李柔節好像沒下過山,自己昨晚太累,都沒有好好照顧人家,這會兒看不見李柔節,元離心裡非常不踏實。她慌得踩著拖鞋在房間里找,沒有發現自己一急躁,額頭隱隱泛紅光。她只是越走越躁,「師父?師父?李柔節?」
打開衛生間也沒人,元離真急了。
就在這時一轉身,看到客廳里正盤腿打坐的人,不是李柔節是誰?
元離嚇了一跳,「師父!」她急忙上前,沒有發現李柔節額上細細的汗珠,只問,「我剛剛沒看到你啊,天吶,嚇死我了,還以為你不知道去哪兒了。」
李柔節睜開眼睛,面帶微笑正想說什麼,可是目光忽然移到她眉心,頓時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緊皺的眉頭。
「師父?你怎麼了?」元離不明所以。卻被李柔節一把拉入懷中,聽李柔節沉聲說,「別動。」
元離本還想掙扎一下,這會兒也不敢亂動了,鼻尖嗅著李柔節的氣息,覺察到李柔節把掌心覆蓋在自己額頭,很快發現有股力量探入自己腦中——她很明顯地感受到這股力量,緊接著身體里忽然生出另一股抵抗的力量,兩股力量相碰,激得元離腦仁猛地一痛,她「啊」一聲喊出口,李柔節立刻握住掌心抱緊她,收了力道。
元離疼得渾身哆嗦,卻又不知道哪裡在疼,她面色慘白地望著李柔節,「師父……」
李柔節與她額頭相抵,柔聲安撫,「沒事,沒事。放鬆——」
元離默默趴在她懷裡,隨即不由得伸手摟住她腰肢,慢慢地平復下來。許久,她才抬起頭,「師父,怎麼回事?我頭疼的厲害。」
李柔節咬唇,迎著她的目光猶豫了會兒,「你……你的魂魄和刈鹿刀的刀魂困在一起……」
「什麼?」元離驚訝地睜大眼睛。
「我也不清楚具體怎麼回事,」李柔節嘆氣,「當初——我是說,刈鹿刀刀魂既幫助了你,也成了你的束縛。刀魂原無善惡,人善它善,人惡它亦惡。可刈鹿刀是殺人之刀,血腥氣太重,已經沾染了太多無辜魂靈,因而容易吞噬人的心智。而且這刀遠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失蹤了,不知道怎麼會寄存在你魂魄里。」
因為刈鹿刀的刀魂力量太過強大,所以依附在元離魂魄上時,能保元離魂魄不失散。可也正是因為刀魂的強大,讓元離的魂魄無法擺脫它的束縛。李柔節有心幫助元離從刀魂之下奪出魂魄,可也只搶出了元離的元神護在聚靈珠里。這刀魂依附元離魂魄千年,早已愈發強大,幾乎融為一體。而且它是第一界血氣怨靈的產物,王者之刃,取天下之氣,就算以李柔節之力也難以制服它。
元離皺了眉頭,「師父,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嗯?」李柔節吃了一驚,不知道她怎麼這麼問。
「我是孤兒,可孤兒院都說我是怪胎。」元離神情淡淡的,「據說,院長撿到我時,我身上不著衣物,卻還是活蹦亂跳。可那時候是大冬天,天寒地凍,我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嬰兒——一個沒有襁褓的嬰兒。院長說,她抱起我時我還對她笑,小小嬰兒咿咿呀呀,卻雙眼明亮。我自幼就做噩夢,數不清的噩夢一個接一個,不是血腥就是殺戮。這也就罷了,後來有一天——」她看看李柔節,面色沉下去,「我發現自己不會流血。」說著,隨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刀,傷口很快溢出鮮血來,但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停住,血液依舊在往外涌,卻怎麼都不會溢出來。彷彿皮膚之下有什麼東西吸附住它們似的,那些血液就浮在元離手臂上,直到被凝住。元離伸手一抹給抹掉,傷口雖然不會自動癒合,但元離從來不會流血,就連……月經都是問題。
長到十四五歲,別的女孩都到了月經初潮的年紀,可元離身體很不正常,這讓庄殊傷透了腦子,最後竟然不得不每月用血陣助她實現正常的月經。而且元離身上有種特質,凡是草木接觸到她都會生長的格外茂盛,可一旦是動物如阿貓阿狗之類的,見到元離就嚇得屁滾尿流。庄殊在她身上花費諸多力氣,才讓元離能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但元離心中總有些隱隱的不安,她總覺得自己太奇怪了。她很渴望做個平常人,和正常人做朋友。但根本不敢,她做不到,尤其害怕別人發現她是個異類。
直到今日,李柔節跟她說了刀魂,而且,李柔節好像非常了解她。元離心沉了沉,渴望地望著李柔節,「師父,你告訴我吧!」
李柔節很是心疼,「離兒,你信輪迴嗎?」
「我不知道,不懂的東西,我不能妄說信不信。」
李柔節笑笑,「也對。雖然確實沒有輪迴,但用這個詞可能你會更容易理解些。」她說,「人的*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但魂魄不是。魂魄乃元氣鑄成,元氣取法天地之間的太和之氣,是從遠古女蝸創世以來賦予人類靈性的靈氣。人死身滅,元氣復歸於天地。但也有例外,有人的元氣在回歸天地之時不曾分散消損,便能夠在下一次新的*獲取太和氣時重又聚為元氣,一個人的元氣越完整,他蘊含的力量就越強。但是元氣這個東西是人之根本,人們只有在嬰孩之時未受世間污濁之氣侵染,這時能清楚地稟受元氣神識。隨著慢慢長大,元氣會被人們日益吸收的天地濁氣浸染,很難復歸本原。」
這才看向元離,「你的元氣里附著了強大的刀魂之力,損傷甚小,所以你的元氣如同千年前一樣完整純粹。只是可惜,你在孤兒院長大,有怨氣附著,助長了刀魂之力,你就再難恢復元神。除非你自此潛心修鍊。」
「千年前?」元離狐疑地看她,「千年前的我?」
李柔節頓了頓,「那時候……你叫齊巽。」
元離心裡一咯噔,這已經是她第三次聽到齊巽的名字了。
「不過你都不記得了,那些便不再重要。」李柔節笑笑打斷她的思路,「可能是我昨晚用了自己的原力,引發了刀魂的躁動。你知道,道家的原力是最能化解刀魂妄力的,它大概是覺得受到威脅,所以躁動起來。可我的力量是有限的,而且遠不如你自己內修出的原力強大,化解刀魂妄力還是要靠你自己,我不能強行拔出,不然怕傷到你的魂魄。」
元離認真聽著,忽然望著李柔節問了個問題,「所以師父,你是想讓我保留著千年前的模樣嗎?」
李柔節被她一句話問的卡殼,動動唇不知道答什麼好。
元離又問,「你說你是高陽公主,那齊巽和你什麼關係?」
「……離兒,」李柔節垂下眸子,「其中複雜非三言兩語可述,這些東西等你有朝一日恢復元神,自然能夠一清二楚。我說的——」她眸子暗了暗,「你也未必信。」
「你說我就信。」元離斬釘截鐵。
李柔節苦笑一聲,卻只是搖搖頭,「那只是現在,你不記得了。等你記起來——」李柔節轉過臉去,「我希望,等你記起來的時候,還能這樣跟我說。」
元離瞧著她落寞的神情,心裡像被針扎了下,猛地一陣抽痛。可還沒容她說兩句安慰的話,李柔節忽然開了口,「且別管那些,今天你繼續站樁。」
「啊?!」元離一僵,「還要站?師父,你打算讓我站多久啊!」
「九九八十一天。」李柔節說的面無表情,毫無迴旋的餘地。
元離頓時生無可戀,她還想偷懶,李柔節挑眉,「你是自己站呢,還是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呢?」唬的元離趕緊原地站好,「我自己來,自己來!」
李柔節滿意地點頭,「孺子可教。先站八十一天的樁,把心站靜了。」頓了頓,又加一句,「如果你能保持靜心的狀態,站樁也可以不必那麼久。」
元離一喜,「真的?」
「喜怒形於色,」李柔節冷著臉說,「再多站一個小時!」又看她一眼,「亂想我也是知道的。」
「……」元離再也不敢亂介面,也不敢胡思亂想,趕緊眼觀鼻鼻觀心的盡量放空自己。
李柔節笑笑,徑自到一旁去打坐。她手心攤開,隨意畫了個圓圈,就看見拿著「聚靈珠」的鄒宣夜被墨也歌帶去了墨派大本營。
那閃閃發光的珠子,此刻正擺放在墨朴非面前。李柔節勾唇笑笑,盤腿坐著卻捧起臉津津有味地看起手心裡的三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