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去的嬰兒終究不過是葉嬛醫生旅程中匆匆的過客，生老病死並非成人之所專長，新生兒科同樣會有死去的嬰兒。葉嬛從醫多年，接生過不計其數的新生兒，也有不少孩子出生就沒有了呼吸，有些不過數日便也結束了人生的旅程。

很多護士覺得很殘忍，懷胎十月，一朝分娩卻是悲喜兩重天。但是葉嬛心裡卻覺得這樣總比帶在身邊數年，然後散盡錢財，卻落得人財兩空好。按照如今的醫學，有些病卻是無葯可醫。但是像唇齶裂這般，真的是只需家人細心照顧，就能存活的。

午飯時候的食堂，鬧哄哄的，全都是說話的聲音和碗碟交錯發出的金屬聲，葉嬛撥了撥面前的飯食，一點胃口都沒有。

「你最近好像沒什麼精神」一向八卦的婦科朱醫生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以前的葉嬛就算是做了一天手術外加值個夜班都是精神抖擻，哪像今日這般，入斗敗的公雞，一定有情況。

葉嬛抬頭瞄了下朱醫生，「雞腿給你，堵住你張臭嘴。」

「我才去潘醫生那裡洗了牙，口氣清新，不緊繃。」

「你說你那臉皮扯下來去糊牆估計三千年都不會破。」

「此話差矣」朱醫生抬起埋首在飯菜里的腦袋，「你能活三千年啊？你活給我看看。」

「你……」葉嬛被她氣的不輕，真是一天二十四小時有十八個小時是不正經的，「你說怎麼會有人來你的婦科看病的？就不怕被你騷擾？」

「我是專家門診，不預約還不能看。我門診七塊，你四塊五，我還供不應求。來的姑娘們趨之若鶩，指名道姓要我幫她們看，你看看，我這是推都推不了啊！」朱醫生說的一臉的「憤世嫉俗」，一臉的「義憤填膺」，換來的不過是葉嬛一陣陣的雞皮疙瘩。

「得，朱專家，你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等會，幫我去小賣部買個可樂，我可樂喝光了。」

「自己買。」

「沒帶錢。」

「你不能跟小賣部的姑娘說下次去你那看婦科打八折，這次就免費給你罐可樂？」

「我是想這樣，但是我怕我被可樂罐子打的不省人事。我出了什麼事，你說誰還來給你擦屁股？」

「死豬，說什麼呢？擦什麼屁股？」

「喏」朱醫生努了努嘴，「你的飯盆沒送過去。」

葉嬛瞪了朱醫生一眼，帶著一肚子的怨氣頭也不回的走了。朱醫生大笑著把剩下的飯菜給吃了，絲毫沒有注意到一直在鄰桌「偷聽」她們說話的時嵐。

其實時嵐也並非要「偷聽」，只是她們兩個人的說話聲音實在是大了些，食堂的桌椅又挨的那麼緊，她是不可避免的聽到了一些話。

葉嬛去小賣部買了可樂出來，遇到時嵐，象徵性的點了點頭，雖然不認識，但是時嵐和葉嬛一樣，穿著白大褂。醫院裡的醫生數量實在龐大，認識的不過是寥寥，不認識的見面點個頭也正常。

時嵐看到葉嬛和自己點頭，愣了一下，隨後也輕點了一下，擦肩而過，並無交集。

女嬰的死亡不過是醫院每年千百個逝世的病例之一，生活還要繼續，特別是新生命的誕生讓葉嬛漸漸也沖淡了這種悲痛，只是有些悲痛卻讓葉嬛夜不能寐。

又是一個寒冷的冬夜，葉嬛捧著一杯溫熱的紅茶，站在窗戶前，看著遠處的霓虹閃爍，南方的冬季很少下雪，偶爾下也不積不成堆，只是徒增出行的困難。今夜天氣卻有些出奇氣，明明已經開始轉暖，卻下起了雪來，眼看著雪花越飄越大，一夜過來，不知道是不是會有積雪。

門鈴不安分的響起，葉嬛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都已經十點半了，下這麼大個雪又這麼晚了，誰還會來找自己？

開門一個包裹的跟木乃伊一樣的人站在門口，地上一小灘的水跡，還有那時不時有水滴滴落下來的兩個巨大型的塑料袋，「你這是幹什麼？」

「喂，你讓我進去說會死啊？」

葉嬛趕緊側過身，讓穿的有些臃腫的朱醫生能夠順利的進屋。

脫下厚重的外套、手套、圍巾，口罩，朱醫生總算是顯出了原形。黑衣黑褲，黑框眼鏡，葉嬛的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你這是來打劫啊？」

「有看過打劫還給餵食的嗎？」

朱醫生從兩個塑料袋裡把東西搬到桌子上，放了滿滿一桌子的東西，葉嬛的嘴角再次抽了抽，「你不是告訴我你要搬來和我同居吧1

「哈哈哈哈」朱醫生笑了，「我嫌棄你不高冷，不是御姐。所以，我才不要和你同居。」

葉嬛看著朱醫生在廚房間進進出出，便從茶几上拿出一個杯子，給她也泡了杯紅茶，「外面下著大雪，你怎麼會過來？」

「車子突然在你家附近拋錨了，等拖車公司來拖車，凍得跟狗一樣，想來你這裡暖和下再走的。想著我晚飯還沒有吃，就順帶在你們樓下的便利店買了點吃的上來。」

買點？是把便利店搬空了吧！

「你這是打算上來暖和一下而確定不是打算雀占鳩巢？」

朱醫生甩過來一包薯片，「你這破房子，我看不上。」

「也是，朱醫生大別野住住，哪裡看得上我們這種破房子。」

「你說這麼多吃的，怎麼還堵不上你那張破嘴？」

朱醫生最怕就是別人說她那點身世，錢不是她的，出生她不能控制，就算她再怎麼滴，人家到頭來一句，你家有錢，全盤否定了她的努力。所以上班以來，她一直低調俗氣沒素質，可是卻也掩蓋不了她那土豪的氣息。

「怎麼？生氣了？」葉嬛吃著朱醫生扔過來的薯片，試探的問著。

「生什麼氣啊，哪來那麼多氣生。你這種等級就能讓我生氣，我這有九條命也早已經去西天極樂了。」

「你就應該下地獄。」

「狗屎，為什麼是我，不是你。你看你那張小白臉，忽悠了咱們醫院多少小護士，哎喲喂，你還真有臉說我。」

「誒，老朱，怎麼我聽著你那意思我就是禍害？」葉嬛直了直身子，大有和朱醫生討論幾番的意思。只是朱醫生似乎並不打算和她打持久戰，把那些需要冷藏和冷凍的東西放進冰箱之後直接進了浴室，「我洗個澡，你給我弄點吃的。」

「誒誒，你在家使喚慣了吧，我幹嘛給你做飯吃？」

「我明天休息，我去陪蓉蓉說會話……」朱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葉嬛打斷了，「吃什麼？」

「我喜歡吃中國菜。」

「矯情」葉嬛不滿，重重放下手裡的茶杯，朱醫生笑著，輕快的走進了浴室，關上門的剎那，葉嬛彷彿還聽到了《團結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