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余晚坐起來,雙手搭在膝上,無意識的微微顫抖。
客廳昏沉的光影里,她的頭髮凌亂,這會兒隨便捋了幾下。胸前扣子被人用力扯開,絲絲涼意滲進來,余晚低下頭,胡亂扣了幾顆扣子。
她的手還是在發抖。
旁邊茶几上有一包煙,也不知道是誰留下的。余晚探身拿過來,取出一支,遞到唇邊。要點火,她才發現沒有打火機。余晚四下看了看,起身翻了翻底下的沙發墊,抬頭問:「有火么?」
她的眼裡是強自的鎮定。面色白的很不自然,幾縷頭髮黏在臉上,襯的那些髮絲愈發的黑。
季迦葉垂眸,從褲兜里摸出一個打火機丟過去。
也不知是他的打火機特別難用,還是怎麼回事,余晚點了好幾次都沒有點著。攥著冰涼的打火機,她剋制不住,微微有些惱意,下一瞬,有人就奪了過去。
手中一空,余晚抬眸。
面前,季迦葉嫻熟的掀開打火機蓋,手指輕輕一滑,啪的一聲,火苗竄了起來。
那是小小的一團微黃,在鹹鹹海風裡飄搖不定。
季迦葉直直遞過來。
靠近了,那簇火帶著不合時宜的暖意,映的人臉上熱熱的。
余晚不過稍稍一怔,季迦葉就不耐煩的催促:「快點。」蠻不講理的要命。
指間夾著煙,余晚靠近那團火光,深深吸了一口。
呲的一聲。
煙草被點燃了,煙霧迅速升騰繚繞開。
這種煙比余晚平時抽的女士煙要烈很多,那種刺激猛然嗆過來,她一時偏過頭,咳了好幾聲。
季迦葉看了她一眼,闔上打火機,彎腰拿起茶几上的那包煙。他也摸出一支,半眯起眼,低頭點燃。
他低下頭的瞬間,有水珠順著頭髮掉下來。
兩個人靠的近,那滴水就這麼落進了余晚頸子里,涼的人渾身一個激靈。余晚這才意識到季迦葉剛洗過澡。男人頭髮濕噠噠的,有些乖順的耷拉著,有些則直直挺立。他身上穿了件襯衫,袖子挽上去,扣子隨意扣著,有些地方被水沁濕了,能隱約窺探到衣服底下精瘦的身體。
這具身體里蘊著男人的力量。
余晚撇開眼。
季迦葉抽了一口煙,又緩緩吐出來。
一時間,光暈底下,兩道煙霧交織著靠近,纏繞,然後慢慢分離。
「這人你準備怎麼辦?」他指了指癱在地上的那個劉總。
那位劉總剛才被季迦葉一下子提起來,隨手就丟在了旁邊,這會兒頭抵著沙發角,兩條腿大喇喇敞著,居然呼哧呼哧睡著了。
而隨著他的每一次呼吸,濃濁酒氣四散,味道難聞至極。
一想到這樣的人曾重重壓在自己身上,那種難以言表的噁心再度讓余晚戰慄,還有這人帶來的最深的絕望、恐懼……
一切的一切,都讓人不寒而慄。
余晚厭惡的移開視線,轉身就要走。
季迦葉冷哼一聲,不客氣道:「你打我時的能耐呢?」
男人冷嘲熱諷直直刺過來,余晚垂眸。兩側窗戶開著,海風鼓進來,凜冽而涼。余晚就這麼單薄的立在風裡。她抬頭望著季迦葉:「那我該怎麼辦?」難道她還能一刀殺了這人泄憤?
定定看著余晚,季迦葉嘴角微彎,還是冷笑。
「要不說你蠢呢?」
他走過去,拿腳踢了踢躺地上裝死的那個人。這人沒醒,季迦葉低低俯下身。他一手夾著煙,漫不經心的抽著,一手去解那個人衣服紐扣。
余晚驚呆了:「你幹什麼?」
「反正不是干他。」季迦葉不耐煩的應了一句,將這人襯衫用力扒下來,然後是皮帶。劉總眼珠子轉了轉,臉色一僵,還是硬撐著沒睜眼。
這人又重又沉,跟頭豬一樣,季迦葉蹙眉,沒好氣的吩咐余晚:「過來幫忙。」
男人身上的肥肉白花花的,叫人看著就噁心、想吐。
余晚遠遠立在旁邊,並不上前,滿是厭惡。
季迦葉低低罵了一聲,將這人褲子也扒了。
只剩個三角肥褲衩。
余晚一瞬頭皮發麻。
季迦葉彈了彈煙灰,用力踢一腳,將這個劉總翻了個面。
嘴裡叼著煙,他半蹲在地,一手鉗制住地上那人的兩條胳膊,另一隻手摸過剛剛抽出來的皮帶。皮帶質地很硬,他用皮帶在這人手腕上面狠狠纏了幾道,再利落一扣,直接將這人反手綁了起來!
余晚瞠目結舌。她看著季迦葉,季迦葉起身,說:「你手機呢?」
「幹嘛?」余晚滯住了。
季迦葉偏頭望過來。暈黃光影下,是他瘦瘦高高的身影。這樣的夜裡,他身上的襯衫被汗濕了,貼著男人平坦的小腹,最中間是結結實實的腹肌,兩側是延伸至下方的腹股溝……這樣一種汗意,讓這個男人在夜裡多了些不一樣的質感。
還很危險。
余晚不大自在的別開臉。
季迦葉皺起眉,說:「去拿啊。」
余晚一下子反應過來,她「哦」了一聲,剛要拔腿回去,地上裝睡的劉總再也裝不住,這會兒「哎哎哎」了好幾聲,眼睛迷迷濛蒙睜開,故作詫異的問:「這是怎麼了?」動了動胳膊,他又訝道:「怎麼回事?」
他還在裝,偏偏不敢聲音很大,生怕驚醒其他的人。
季迦葉冷笑。
那人吃力的扭過頭,視線一對上季迦葉,愣了愣,連忙訕笑道:「季董,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和你可沒誤會。」季迦葉手裡夾著煙,指了指余晚。
那人又吃力的轉過臉,望著余晚,尷尬的說:「余小姐,咱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如果是,那我肯定也是喝多了。——都是誤會啊!」
余晚不說話,只定定看著他。
那人又難受的掙了掙胳膊。可是季迦葉綁的很緊,他怎麼都掙不開。劉總有些著急了:「余小姐,對不起啊,我真的是喝多了,是不是哪兒冒犯你了?」
「喝多了」這三個字,還真是個通用的好借口呢,江成出軌說自己喝多了,如今這個人也是。
余晚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余小姐!余小姐!」
身後傳來劉總焦灼的聲音,他想要高喊,卻又不敢。這一聲聲壓抑在那兒,真是越聽越爽快,余晚忍不住想笑。
入夜的海很黑,甲板上沒有人,只有幾盞昏暗的燈。
余晚倚在圍欄邊抽煙。那支煙還剩小半截。她吸了一口,又緩緩傾吐出來。海風迎面,將那些煙通通往她臉上撲,吹得她頭髮亂飛。余晚不得不眯起眼。
身邊傳來點煙的聲音。
季迦葉並不說話。
這樣的安靜恰到好處。
一支煙滅,余晚側目。暗夜裡,男人身影沉沉,他身上的汗意也被海風吹淡了,吹散了。余晚認真道謝說:「今天謝謝你,季先生。」
季迦葉輕笑。他背抵著欄杆,肩膀舒展開,顯得整個人修長而清雋。
「怎麼謝?」他問。
余晚猝不及防,想了一會兒,客套的說:「我請季先生聽戲吧,當賠禮也當謝禮。」
聽了這話,季迦葉還是笑。
「余小姐這筆買賣做的不錯,又是賠又是謝,買一送一?」
這人尖酸刻薄起來,永遠可怕。
余晚提醒他:「關於上次失約的事,我今早已經向季先生道過謙了。」——在俱樂部門口,被沈長寧逼的。
季迦葉好整以暇的看向余晚,也提醒余晚:「可我還是不高興。」這句話,他說得理所當然,每個字里都透著屬於季迦葉的驕矜。一想到今天在吸煙室,余晚冷著臉,無聲的讓他滾,和他對峙,季迦葉就又生出那種掐住她的冷冷衝動。
余晚一頓,問:「那季先生要我怎麼道歉?」
季迦葉偏頭打量了她一眼。
余晚扣子先前扣錯了幾顆,這會兒被風吹鼓起來,他個子比她高,這樣低低俯視過來,恰好能看到裡面挺翹的曲線。女人的飽滿藏在內衣裡面,卻仍露出大半酥.胸。
余晚身體一僵,側過身去。
季迦葉冷笑:「我碰你了么?」他沒什麼好氣。
余晚低頭,問:「季先生,你為什麼要、要……」後面那個詞餘晚拿不準。她才見過季迦葉幾次,一切就是莫名其妙的發生了。這人陰晴不定,喜怒無常,而且還是個瘋子!卻又幫過她兩次……余晚擰了擰眉,終於說:「季先生,你為什麼要幫我?」
余晚憑直覺,這個人總不會是看上她。
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會是什麼樣,余晚也是知道的。哪怕江成現在已經背叛了她,她也曾感受過,就像窗邊的那束花。
明媚,而又讓人歡喜。
可面前這個男人,帶給她的,全是陰鷙和冷硬。他的不可一世,他的尖銳與凌厲,還有他的兇狠。
季迦葉淡淡吸了一口煙,看著余晚,他說:「因為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