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五三章
夜裡後來又下過雨,淅淅瀝瀝,到早上都沒有停。
余晚頭痛了一整晚,很早就聽到施勝男在客廳窸窸窣窣。摸出手機一看,不過才早上五點。外面的天色灰濛,暗沉沉的,透著不舒服。余晚索性也起來。
見到她,施勝男不禁嚇了一跳:「這麼早?」
「睡不著。」余晚這麼說。
「感冒怎麼樣了?」施勝男摸她的額頭,手一碰上,就連忙轟余晚回房間,「這麼燙!趕緊回去躺著。」又不滿道:「昨晚聽到你洗完澡就下樓,頭髮濕著,能不著涼嗎?——下去了這麼久,誰找你?」
最後這句才是重點。
余晚垂著眼,微微有些失神。很快,恢復如常,她移開話題,問施勝男去哪兒。
「趕早市。」施勝男說。
「我也去。」余晚頭很痛,又覺得悶,便想出去走走。
「哎,買菜有什麼可去的……」施勝男打哈哈,「你趕緊回去睡覺。」
余晚說:「我在家憋得慌。」
「既然憋得慌,就該早點出去工作!」
話雖這麼埋怨,施勝男提著買菜包出門時,余晚已經洗漱完,換好衣服。
初秋了,早晨天涼,她的T恤是七分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胳膊,底下搭著牛仔褲和板鞋。整個人看著年輕,有朝氣許多。
打量了眼余晚,施勝男悄悄擰眉。
走出樓道,外面地上濕噠噠的。下了一夜的雨,這會兒還有零星雨點。
余晚撐傘。
視野瞬間暗下來,餘光里,那隻小野貓還在灌木叢旁溜達。見到她來,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仍然討好似的喵喵叫,還有點可憐。
跟昨晚一樣。
余晚不自在的別開眼。
傘下,施勝男神色有點不自然的緊張,往兩邊張望著。不知看到了誰,她瞪起眼,示意那人趕緊走。
十字街口是紅燈,余晚停下來。
對面,一輛三輪摩的突突經過。因為下雨的緣故,司機穿著普通的青色雨衣,個子小小的,藏在裡面並不起眼。摩的混入早起買菜的人群中,余晚並沒有留意。
施勝男覷了一眼,故意停在早點攤前挑挑撿撿,等徹底不見了蹤影,才拉著余晚往前走。
也許吹了風,買完菜回去,余晚頭更加痛。喝了碗薑茶,她繼續倒頭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有人推門進來。
門吱呀一聲,叫人心尖一顫,余晚迅速睜開眼,定定望著來人。
是施勝男。
她說:「先前忘了買蔥,我出去一趟,再給你買點葯。」
「嗯。」
余晚含糊答應。
她的頭還是漲,像是要炸開,一闔上眼,就是沉甸甸的身影,壓下來,將她抵在冰冷的地方,手腳束縛著動彈不得。眼前一會兒亮,一會兒暗,身影不斷交錯著,余晚快要窒息了。
她強迫自己睜開眼。
心跳得很快,又是一身汗。
*
施勝男在小攤上買了把蔥,又去市場對面的藥店。慢悠悠的,一輛三輪摩的停著面前,雨帽掀開,是陳春華。
施勝男冷下臉:「你還來?」
陳春華笑嘻嘻道:「來看看你和晚晚,哦,還有餘波。」一頓,他意味深長的說:「聽說那小子又進去一次,二進宮啊……」
「你別胡攪蠻纏!」施勝男急。
「怎麼會?那小子專門去濱海找我,我都沒露面。」
「那你趕緊走!"
「別啊,幸虧在車站見到餘波這小子,我才知道你們這麼多年搬到這兒來了。」陳春華呵呵笑道,「晚晚是越長越好看了。這幾天我來樓下轉過,見到晚晚都有對象了?開的車不錯,錢不少吧……」
錢錢錢!施勝男說:「上次不是給過你錢了嗎?」
「花光了。」陳春華回得坦然無比。
「一萬塊!」施勝男氣急。
「一萬塊能頂什麼用……」敲敲自己的義肢,他說,「全他媽花這上頭了,還是個便宜貨!」他裝了義肢,可整個人看著還是彆扭。
施勝男默然。
陳春華說:「你想想辦法,不然我就去找餘波了啊,反正我已經見過小晚,就差他了。」
「你——!」
施勝男又要罵,這人開著摩的走了。怔楞良久,她轉身去藥房。
余晚睡得迷糊,被施勝男喊起來吃藥。感冒沖劑有點苦,施勝男在裡面化了顆冰糖。喝到了甜味,余晚無奈:「媽,我又不是小孩子。」
施勝男嘆氣:「你在媽這兒永遠都是小孩子。」想死她的婚事,施勝男又心塞:「什麼時候嫁人我就解脫了,小駱多好的孩子……」
「媽!」余晚悶頭躺下來。
「好了好了,不說了……」施勝男端著碗出去。
屋子裡復又安靜。
余晚悶在被子里,輕輕眨了眨眼。
……
再睡一覺醒來,已經下午。家裡沒有人,廚房裡有施勝男給她留的飯菜。余晚吃了一點,開始認真琢磨工作的事。
這段時間有好幾家獵頭公司給她打過電話。余晚沒怎麼著急。直到今天,她才將幾封職位郵件瀏覽一遍,挑適合自己的打電話過去。
獵頭很爽快的約她當面談。
定下時間,余晚換了職業些的黑白套裙。
要出門前,不知想到什麼,余晚回屋拉開抽屜。
裡面是那個珠寶袋子。
她沒有打開過。
靜靜看了看,余晚將紙袋收進包里,出門。
她的腰還是細,從後面看,整個人纖瘦而漂亮,尤其從腰后延伸到高跟鞋的腿部線條,修長、勻稱。一步步像是踩在人的心窩子里,冷冷清清的禁慾模樣,最能勾出人心底試圖蹂.躪的**來。
一道視線靜悄悄打量著她,直到余晚坐上出租,才呼吸沉沉的收回。
*
工作的事談得順利,余晚從獵頭公司出來時間尚早,她攔了輛車。
出租司機問余晚去哪兒,余晚想了想,說了一個地址。
離這兒很近,就在CBD。
下了車,余晚抬頭看了看公司蔚藍的LOGO,她給謝佳打電話。
「謝小姐,你好。」余晚依舊客氣。
「余小姐。」謝佳很忙,直接問,「什麼事?」
余晚說:「我有東西要給季先生……」珠寶實在貴重,余晚不放心旁人,只能交給他的助理。可余晚還沒說完,謝佳已經打斷她:「季董今天不見任何人。」
站在初晴的陽光底下,余晚默然。眼前,是男人沉默的眸子。
他最後吻她,柔柔軟軟。
安靜片刻,余晚說:「好的,謝謝你。」
她沉默著回家。
施勝男仍舊不在,不知去了哪裡。余晚將紙袋重新收回抽屜。
她坐在那兒,定定看著,頭還是疼。
忽然,外面有人敲門,咚咚咚。
「誰啊?」余晚一邊問,一邊走出去。
老式的門沒有貓眼,她稍稍打開一點——
外面沒有人。
扶著門,余晚往外打量。
三秒過後,還是沒有人出現。
她將門闔上。
*
駱明川睡到將將中午才起,下樓見到季迦葉,他不禁詫異:「二叔,你不是去歐洲了么,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
季迦葉淡淡的回。
「咦,迦葉你臉色不太好。」
這人沒大沒小,季迦葉被他逗樂了,聲音和緩些說:「大概是倒時差,有點累。」
「那你更得休息了。」
季迦葉笑了笑,見他似乎要出門,頓了頓,問:「出去?」
「嗯。」駱明川點頭,「約了人。」
「……誰啊?」
「余晚的弟弟。」
「小余的弟弟?」季迦葉有些詫異。
駱明川咧咧嘴,故弄玄虛:「不是有句話說,知己知彼么?」
季迦葉垂眸,翻了翻手裡的報紙,終於還是叮囑道:「你身體剛好,又沒人和你爭,就算追女孩子,也別把身體弄垮了。」
「知道。」
駱明川嫌棄他老派。
獨自坐在客廳里,季迦葉還是看報紙。管家問他晚上想吃什麼,只安排他一個人的晚飯,明川是不回來吃的……翻閱的動作一停,季迦葉淡淡道:「不必了,我出海。」
他突然覺得累,不願再應付那一堆沒完沒了的工作。
上午下了雨,下午放晴了,天氣不錯。船員在準備,有人領季迦葉去一旁的雪茄室等。季迦葉極少抽這玩意兒。煙霧繚繞之間,有人推門進來。他半眯起眼,望過去。
來人身材高挑,休閑的長裙,露出纖細的脖頸和胳膊,那手垂在身側,很白。
視線往上——
是溫夏。
季迦葉漫不經心撇開眼。
溫夏倒是自來熟:「這麼巧,今天你總不會拒絕我吧?」
季迦葉一向冷漠,沒有回應。
溫夏坐下來,在他的身旁。她看著他。男人的側臉英俊極了,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禁慾而冷漠,讓人想要征服,想要被他壓在身下……她忽而好奇:「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女人聲音輕輕的,拂過耳畔,滿是勾引。
季迦葉偏頭望過來,就越發英俊了。那雙眸子漆黑,直視著她,像深深的潭水,能望進人的心裡。
「你還不夠資格。」他如實說。
說完,季迦葉起身。溫夏故意握住他的手,「誰有資格?」她抬眼看他。
那雙眼也黑,蘊著笑意。
那雙手也軟,輕輕拂著他的指尖。
季迦葉抽回手,掐起她的下巴。
他的力道有些重,掐得她疼。從來沒有人這麼粗暴的對待過溫夏。那是男人與生俱來的力量,讓人崇拜。溫夏幾乎能聞到這個男人骨子裡的味道,強大極了,還很兇悍。她的心跳的很快。
下一瞬,季迦葉冷冷鬆開她,轉身離開。
失去了他的力量,溫夏不免失落,她再度握住季迦葉的手。
「哎!」
季迦葉轉眸,無波無瀾道:「滾。」
溫夏:「……」
她還從未這麼丟臉過!
她在這個男人這兒接二連三的栽跟頭!
溫夏惱怒。
……
季迦葉一共出去了兩天,連衛星電話都沒接。等他回來,一堆工作,季迦葉一件一件看過去。劉業銘還在旁邊說:「先生,沈家好像在調查明川。」
「哦?」
季迦葉面色略微嚴肅,他靠在軟椅上,沒有動。
劉業銘嘆氣:「要是按之前的安排,就不會有什麼事,可明川過不去那道坎,現在就怕沈家再生出什麼來,對明川、對先生你也……」
「我不要緊。」
季迦葉眉眼沉冽。
又說:「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就是他出面去解決。
劉業銘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