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余晚坐在那兒,安靜的看電視。
整個病房裡飄蕩著主播專業的聲音,顯得空蕩蕩的。
施勝男走進來,不由嚇了一跳,「回血了都不知道?」這袋輸液早就結束,不過一小會兒細細的管子里滲出嫣紅的血。
余晚還是沉默,任由施勝男摁鈴,叫護士進來換液。
面前的電視機在播最新的財經節目,主播在一板一眼道:「凌睿今年再度易主。季迦葉季先生已於昨日辭去董事會主席一職,正當業界紛紛揣測之際,今晨沈世康沈老先生在凌睿現身,正式掌權。」
旁邊的評論員接話:「這個變動很有意思,背後意味尚不明朗。」
「不錯。」主播點頭,「凌睿暫時沒有給出公告來解釋此事。而季先生目前也已出國,北川集團對此表示不做任何回應。」
這些財經新聞漫長、枯燥無比,施勝男走過去,想將電視關掉。電視屏幕已經切到季迦葉前兩天出席活動的畫面。畫面里,他西裝革履,衣冠楚楚,梳著油頭,冷漠又英俊。施勝男「呀」了一聲,認出來了,她詫異道:「這不是小駱叔叔么?他居然姓季啊?」
這個姓氏如今聽起來,好像也是一種標籤式的恥辱……余晚鈍鈍轉眸:「你見過他?」
「嗯,你出事的那天夜裡小駱叔叔來過。」施勝男說。
余晚問:「他說什麼了?」
施勝男略略一回憶,搖頭:「沒說什麼,就走了。」
「哦」了一聲,低垂下眼,余晚坐在那兒,還是不動。
見她這樣,施勝男不由嘮叨:「快躺躺吧,你身上全是傷。」
余晚的顱內CT結果沒有大礙,但她的胳膊和小腿因為裸.露在外,直接擦過地面,導致傷痕纍纍,臉上也掛了彩。余晚身上則是淤傷,後背和腰間更是紫了很大一片,就連脖子里也莫名其妙的淤青。護士換藥的時候,施勝男忍不住偷偷掉淚。
余晚心裡莫名有些堵,聽著這樣的話,她只是說:「我渾身疼,躺不下來。」
雖然搪塞,卻是真的一碰就疼。
施勝男不禁嘆氣:「好端端的,出什麼車禍啊?」
余晚怔了怔,望著面前的母親,她說:「我遇到陳春華了。」
陳……那個名字掛在嘴邊,施勝男一愣,旋即面色慘白:「他居然去找你!那他……」施勝男急的坐下來,握著余晚的手。
那雙柔軟的手上,全部是被石子劃過的傷。
「晚晚……」施勝男糾結著,忽然不知該說什麼。
余晚亦沉默。
忽而,施勝男求她:「千萬別讓餘波知道,他要是曉得了,就要出大事了。」
余晚望向旁處,眸色淡淡的說:「我知道。」
病房裡一時又沉默下來。
像是微妙的某種默契。
窗外陽光暖暖的,照不進來,勾勒的屋子裡顯出一絲昏沉。
忽的,外面有人敲門。母女倆望過去,是餘波和前來問話的兩個警察,一個是負責這事的交警,過來定責,還有一個是童瑤——稱得上熟人了。
施勝男用力捉了捉余晚的手,訕訕起身。
餘波解釋說:「剛好在電梯里遇到了。」
「余小姐。」過來問話的童瑤出示了警.官證,公事公辦道,「今天過來是想問問那天車禍的經過。目前,根據肇事司機反映,說除你之外,當時現場還有一個人。你們之間似乎在發生爭執和肢體接觸,這是怎麼回事?」
施勝男站在病床前面,雙手緊握在一起,盯著余晚,神色明顯緊張。
餘波一聽,果然急了:「姐,什麼爭執?」
童瑤回頭不滿:「警察問話,無關人員不要隨便干擾。」她說著又轉過來,上下打量了眼余晚,認真詢問:「余小姐,你的脖子上有淤痕,需要報警嗎?」
余晚坐在病床上,一時沒說話。
「余晚!余晚!」施勝男試著高聲喊她。
看了看焦急的母親,余晚目光拂過旁邊的餘波……收回視線,她面無表情的說:「不用報警。一個摩的司機,半路坐地起價,我們就爭了幾句。」
「確定?」
「確定。」余晚鎮定抬頭。
「可據肇事司機回憶,你當時的狀態有些不對勁。」童瑤說得比較委婉。
余晚微微有些失神。
那個時候,遠光燈照的面前一片刺目,余晚也說不清哪兒來得力氣,她手裡攥的東西掉了,就夠下僅剩的一隻高跟鞋砸他,惡狠狠的,反手砸他的下.體。
陳春華吃痛,頓時鬆開余晚,彎下腰。
余晚便死死拖住他,車飛速而來,她不讓他躲。她不想活了,她還要他一起死。
陳春華罵她:「你他媽是個瘋子!」
「呵。」余晚那會兒冷笑。她抓著他另一條完整的胳膊,死死抓著,靜靜等待車輪碾壓過的那一瞬。那個時候,余晚一點都不怕。陳春華嚇得慌不擇路,忍著痛跑掉了,剩餘晚無力的站在那兒。
大雨傾盆,將她淋得濕透了。余晚手裡鬆鬆握著高跟鞋,她忽然還是想笑,大概真得很像一個瘋子……
輕輕眨了眨眼,余晚瞳孔慢慢聚攏,她對童瑤說:「我真的沒什麼,就是個小爭執。」
既然她說沒什麼,民警也不能逼著人報警。
收起警.官證,童瑤告辭離開。
病房裡再度陷入安靜,施勝男面帶赧色的覷了覷余晚,余晚有些疲憊的躺下來,背對著她。
施勝男重新坐下來,嘆了一聲,隱晦的勸道:「過去的事讓別人知道也不好,你畢竟還沒嫁人呢。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將來會怎麼樣?」
余晚嫌累,沒搭話。
施勝男頓了一頓,苦口婆心的說:「我看小駱就挺好的。為了你,連音樂會巡演都推遲了。他把你放在第一位,這比什麼都重要。將來無論你發生什麼,他肯定都會好好對你。小晚,你也該知足了,還有什麼可挑的?」
「媽,結不結婚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余晚直接堵回去。
被她一噎,施勝男悶悶道:「不是我操不操心,這回全國人民都知道了。」
「什麼?」
余晚不明所以,只覺得這句話莫名其妙。
施勝男出去了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份報紙,「喏,你看看。」她遞給余晚。
這報紙日期是昨天的。
余晚接過來,略略瀏覽過去,在社會版面看到了她出車禍的新聞。前面都很正常,唯獨新聞最後一句特別引人回味:「據本報記者現場目擊,歸國的天才小提琴家駱明川第一時間趕到醫院探望,連原本預定好的巡演也一併推遲,目前二人關係未明。」
這條新聞配的圖片,恰好是余晚從急診轉到後面住院部的那張。
她昏迷躺在醫院推車上,而駱明川則細心留意著她。
這照片拍得格外溫情。乍一看,確實挺像那麼回事的。
余晚蹙眉,下意識的在枕邊摸了摸——
枕頭底下空著,沒有手機。
她所有的東西都在那天夜裡丟掉了。可能落在三輪摩的里,也可能被扔在荒郊野外,如今連電話都沒有,怎麼找人?
余晚臉色沉下來,低頭望著報紙上的新聞。
從頭至尾又看一遍,她的面容還是冷峻。
「媽,你的手機呢?」
余晚拿過來隨便搜了幾個關鍵字,眉心不禁蹙的越發緊。
她和駱明川的事居然連網上都有討論!有八卦余晚是誰的,更多的則是花痴駱明川。這人年少成名,獲獎無數,平時溫暖和煦,唯獨演奏的時候桀驁不馴。這種特質矛盾且吸引人,還有人說,恨不得變成Vincent的小酒窩。
至於八卦余晚的,就寥寥無幾。
因為那張照片上的余晚實在不算清晰,只是徒惹人妒忌。
擱下手機,余晚臉色還是不好看。
沒有人喜歡被爆**,她也不例外。
*
下一期的雜誌要定題,會議室里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溫夏一直旁聽,沒有發表意見。
雜誌有一欄是人物專訪,溫夏一直想找季迦葉來做的,可上回這人毫不客氣的拒絕,根本不給她面子。這一次,遲遲想不到替代的人物。
這個專訪要求是青年才俊,還要符合女性讀者的審美品味,真得很難。
忽然,有人提議:「最近的那個駱明川不錯呀。人又帥,履歷驚人,完全滿足大眾幻想。」
一聽這名字,立刻就有人反對:「可他最近的緋聞鬧得厲害。」
「緋聞又怎麼樣?」
「駱明川?」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溫夏從腦海里慢慢回憶起這個人。
那個小提琴手,和季迦葉眉眼相似的那一位,還和余晚有過交集。
「他和誰鬧緋聞?」溫夏好奇。她以為是某個當紅女明星,誰知上網搜了一下,才知道是個不明身份的普通女人。望著照片上略微模糊的女人,溫夏擰了擰眉。忽然想起來什麼,她走出會議室,給沈長寧打電話。
接到她的電話,沈長寧意外極了:「溫小姐找我?」
溫夏笑道:「上回你說要爆料給我,但一直沒說清楚呢,那個姓駱的小提琴手和季迦葉究竟什麼關係,堂表兄弟么?」
沈長寧哈哈笑,他沒直接回答,而是轉而約她:「今晚請溫小姐吃個飯?」
「可以啊。」溫夏極其爽快的答應下來。
*
季迦葉下機。
劉業銘已經將明川和余晚見報的事發郵件給他。
季迦葉只回了一句:「這種事以後不用知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