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6.第六章

季迦葉得到了人生第一個耳光。

余晚重重甩過來的時候,他愣了一瞬。痛意傳來,季迦葉垂眸,毫不客氣的俯視余晚。他提醒她:「余小姐,我今晚可是幫了你呢。難道——」他故意一頓,冷笑著嘲諷:「是我多此一舉,妨礙你們複合了?」

他說話的時候單手仍鬆鬆扣著余晚的頸子,指腹在上面緩緩摩挲著、刮蹭著,一下又一下,溫柔而涼。

余晚冷冷揮掉他的手:「請你放尊重些!」

看來是真的怒了,連「季先生」都省了。

季迦葉還是笑,雙手插回袋中,下巴微揚,他慢條斯理的重複:「余小姐,我已經很尊重你了。我說過的,如果不尊重你……」

後半句話他沒說,恰到好處的停頓,卻再度令余晚戰慄。

暗夜裡,這個男人帶來的那種寒冷與挑釁在她脖子里、耳蝸里、血液里來回遊弋,無處不在,還有那句被刻意壓得很輕的話,逼得余晚快要窒息。

余晚面色陰沉,紅唇微啟,她說:「滾。」

咬牙切齒的恨意。

季迦葉並不生氣,反而更加樂了。長眸微彎,他忍俊不禁,可墨黑的眼底分明仍是一池寒涼。

被余晚掌摑過的半邊側臉微微有些發紅,細碎的頭髮耷拉下來,遮著他的眉眼,襯的他膚色越發白。

頹廢而陰鷙。

讓人莫名害怕。

一點點斂起笑意,安靜片刻,季迦葉終於對余晚開口。

余晚以為他會發怒,或者更加尖酸刻薄,熟知季迦葉只是面色淡淡的對她說:「票定好后,我來接你。」

又回到最開始聽戲的事情上去——這人徹頭徹尾就是個瘋子!

余晚不寒而慄。

深深看了他一眼,余晚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細細的高跟鞋踩在青磚上,繼續延伸而上,勾勒出女人窈窕有致的身材,略瘦,肩膀還有點單薄。

季迦葉垂眸,點了支煙。

他緩緩吸了一口,眯起眼,不疾不徐吐出來。

紫檀木的盒子還摔在路邊,砸壞了。司機撿起來,遞過去:「季先生,這……」季迦葉低低看了看,沒有再拿。

*

季迦葉如今還住在四季酒店的套房裡。

知道他的習慣,在他回來之前所有窗戶全部敞開,高處的涼意穿梭進來,吹散了夏夜的燥熱,反而帶來某種爽快。

劉業銘說:「先生,宅子已經收拾好了,什麼時候搬過去?」

「不急。」季迦葉彈了彈煙灰,吩咐劉業銘,「去查查那個叫江成的。」

劉業銘一頓:「余小姐的未婚夫?」

「嗯。」

顯然提前做過準備,劉業銘翻了翻資料,很快回道:「江成先生名下有個電子元器件製造廠,父親早年去世,和寡母一起住。」

細細的煙在指間來回捻了捻,季迦葉說:「你去安排一下,給他廠下訂單。」

「下訂單?」劉業銘有點摸不著頭腦。

「嗯。」季迦葉冷冷一笑,面容淡漠的下決定,「給他們廠的訂單越多越好,交貨期最好壓在一個半月內。還有,別給他們留其他的余量。」

看了季迦葉一眼,劉業銘畢恭畢敬的說:「我知道了,先生。」

他要退出去,季迦葉示意他將那個摔壞的紫檀木盒子拿走,又說:「再買一串。」

「好的。」

「順便訂兩張票。」

劉業銘一怔:「先生,什麼票?」

季迦葉不經意的蹙眉,掐滅煙,反問:「你說呢?」

他嫌棄人蠢的時候,就是這樣不耐煩,跟嫌棄余晚時一模一樣。

*

夜色深深,余晚在樓下抽完兩支煙,才上樓回家。

一推開門,施勝男還在嘀嘀咕咕,這一回連餘波也在,光著膀子,穿著大褲衩,頭髮仍然剃成板寸。

見到他,余晚不由擰眉:「你不是在廠里嗎?」

餘波聳肩,大喇喇說:「姐,你都跟那孫子分了,我幹嘛還在他那兒呆著?」

「什麼孫子孫子的?」施勝男教訓他,「那是你姐夫!」

「媽!」餘波不滿,「姐被人這麼欺負,你幹嘛啊?」

「你懂什麼?」施勝男恨恨打他。

「不就一個工作嗎?」餘波滿不在乎。

施勝男被兒子氣了一頓,又罵余晚:「好好的人都看不住,你也不爭氣一點!」

余晚任由她罵,自己回了房間,餘波跟進來,抵著桌子,悄悄的說:「姐,要不要找幾個人教訓那孫子?」

余晚說:「你自己好好的,別再讓媽操心就行。」

餘波吐了吐舌頭,這會兒沖她偷偷抱怨:「熱死了,媽還不讓開空調。」

余晚無奈的笑,從皮夾子里拿出一沓錢遞過去。想了想,又不放心的交代一句:「這事我沒什麼,你別衝動。」

「知道。」餘波搖了搖錢,咧著嘴笑,一口白牙。

「你倆又在嘀咕什麼呢?」外面施勝男吼了一句。

姐弟倆安靜下來,對視一笑,余晚對他說:「工作的事你別急,我去找人問問。」

「不用。」餘波反手撓了撓肩上的疤,「有朋友開了個汽修廠,我去那兒幫忙。」

「你還會這個呀?」余晚不大放心。

餘波一挑眉,得意道:「有什麼我不會的?」

夏天很熱,他板寸上面汗晶晶的,余晚看在眼裡,頓了頓,說:「小波,姐還是供你繼續讀書吧。」

「我才不想要呢。」餘波將錢疊了放到兜里,笑道,「姐,我出去了啊。」他說著湊過來,拿手扇了扇,壞笑道:「姐,你身上一股煙味兒,就欺負媽鼻子不好。」

余晚綳了一晚上,這會兒被這傢伙逗樂了,她抬手敲了敲餘波的腦袋。

余家條件不好,一道帘子一拉,一邊是淋浴間,一邊是廁所。

那些溫熱略微發燙的水淋下來,像塊石頭,沉甸甸壓在心口,余晚有些悶。她抹了把臉,忽的,那濕噠噠的帘子就貼住了她的小腿。

冰涼涼的一片,像是沒有溫度的手。

余晚愣了愣,偏頭望過去。

明明關了門,可她好像聽到外面有人擰鎖的聲音,咔擦,咔嚓。

一聲聲傳過來,混在蓮蓬頭的水聲之中,格外清晰。

不知從哪兒來的風,將帘子輕輕吹了吹,可那濕噠噠的帘子還粘在她赤.裸的小腿上,紋絲不動。余晚定定看著,忽然就想到了《驚魂記》,那最經典的一幕浴室殺人。

也許下一秒,就有人衝進來,拉開帘子,舉著一把刀!

不,也許沒有刀……

余晚這天夜裡做了個夢。

夢裡還是熱,她身上是施勝男做的襯衫,的確良的料子。若是細看,能看到白色的運動文胸。很寬的兩條肩帶,往下蜿蜒成山巒。她手裡拿的也許是《水滸》,也許是《西遊記》,家裡總是堆著這樣的書,餘波喜歡。有人推門進來,余晚望過去,她抿著唇,喊了一聲什麼,下一瞬,她的脖子就被人用力卡住!

窒息、難受,痛楚、壓抑,她用力掙了掙,卻被迫對上一雙冷如寒潭的眸子。

那眼眸,黑的像是夜晚涼涼的水。

他低低俯下身,說,如果不尊重你,我就直接幹了你。

低沉而呢喃的嗓音……

余晚霍的睜開眼。

滿身都是涔涔冷汗。

她起來去洗了把臉。還不到五點,外面已經開始亮了。蒙蒙如煙青色的晨韻里,余晚坐在窗邊,頭髮散著,低頭點了支煙。

*

沈長寧今天難得準時來公司。他這個人標準的花花公子,從前台進電梯,一路帶著笑意,將一大票小姑娘又迷得七暈八素。

余晚給他泡了紅茶,送進去的時候,沈長寧隨手丟過來一沓資料。

余晚翻了翻,全是濱海的新能源項目。

這單項目余晚是知道的,沈長寧最近跟的緊,去濱海跑了兩趟,沈家老爺子更是盯得緊。

只不過皆是無疾而終。

扯了扯領帶,沈長寧對余晚說:「這個項目需要的啟動資金太大,咱們沒辦法全部吃下來,濱海那邊的人脈也有麻煩——」說到這兒,沈長寧在一個名字上敲了敲,望著余晚說:「但是,他可以。」

余晚垂眸。

正是季迦葉。

方方正正的一張名片,沒有龍飛鳳舞,只有規整的名字和頭銜。

季迦葉

北川集團董事會主席

余晚移開視線,沈長寧說:「我已經打聽過,季迦葉之所以回國,正是要做投資。我們可以讓他一起承擔項目風險,而且……他跟濱海那邊有交情。」

聽到這話,余晚就明白沈長寧為何要安排她去陪季迦葉聽戲了。

季迦葉和沈家二少爺沈平潮的關係似乎不錯,而沈家兩兄弟鬥了這麼多年,沈長寧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沈二攀上季迦葉?

果然,沈長寧對余晚說:「余晚,你在他身邊,找機會提提這個事,看看能不能把他拉過來。」——余晚是他的心腹,交給她,沈長寧最放心,也最穩妥。

結果余晚毫不猶豫,果斷拒絕:「沈總,抱歉,這事我不行。」

「原因。」沈長寧難得皺眉。

那些原因到了嘴邊,余晚也說不出口,她只能說:「私人原因。」

「哈,」沈長寧笑,「季迦葉在追你?那更好了。」

「不,沈總你誤會了。」余晚否認。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並沒有什麼姿色讓季迦葉看上,也沒那種能力。余晚如實說:「這工作我真不行。」

打量余晚一眼,沈長寧也沒有多勉強,只是點頭:「行,你忙去吧。」

明天是周末,劉業銘下午四點過來接人。

等了一會兒,一個不認識的小丫頭高高興興下來了。她笑得很甜,自我介紹道:「劉先生你好,我是顧菁菁。我們沈總安排我去陪季先生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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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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