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少年甘羅

第三十二章少年甘羅

約見王濤是臨時決定的。

作為中央商業部此次外派的幹事，老羅和小吳的任務十分明確，那就是會見《警惕！一個名為傳銷的魔鬼》一文的作者肖老，一方面代表政府感謝他對政府工作的支持，另一方面，則希望在針對傳銷的這個問題上，能聽取一些更詳盡的意見。畢竟，作為中央的決策機構，無論作出什麼樣的決定，都不可能僅憑一篇文章就算數的，那需要更加詳實的數據和依據。

這原本是一個很簡單的任務，可是，讓倆位欽差大人意外的是，肖老在見面后，居然表示他並不是這篇文章真正的作者——雖然文章是他寫的沒錯，但文章中的大部分觀點和數據，都來自於一個名叫王濤的少年，雖然他也親自體驗過幾堂所謂的傳銷課，並且作出過一些調察，但要說到對傳銷的了解和認識，卻是毫不避晦的坦言自己根本不如那個少年，並極力推薦兩位欽差大人親自去跟這個少年談談，必然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事情突然變得有趣了……一篇驚動了中央的文章，它的始作蛹者居然是一個剛剛年滿十五歲的少年。如果說這個少年出身名門望族還好說，可他偏偏還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工人家庭，怎麼看，他都不應該具備這樣的能力和眼光。可在這件事情上，肖老卻又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撒謊，尤其是撒這種對他的名聲沒什麼好處的謊，好奇之下，倆人便同意了肖老所請，決定見一見這個被誇得是當世甘羅的奇異少年。

接到電話，王濤考慮再三，還是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父母，因為他實在不想嚇著二老。父母當了一輩子工人，這一生見過的最大的官也就是自己單位的領導，在他們眼裡，一個七品的縣官都已經是天大的人物，至於說中央下來的人，那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的神話。這樣的驚喜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震撼了，大悲大喜的對身體可沒什麼好處，反正也就是見個面，估計見過後這事也就到此為止了，沒必要鬧出太多風波。

按照約定的時間趕到了教授家，倆位欽差大人早已等候多時，見面后，王濤自是禮貌的問好，心中也不免有些緊張，但總的來說，表現卻還算得體，尤其是以他這個十幾歲少年的身份，可算是十分難得了。

從王濤一進門，老羅便好奇的打量著他，見他言談舉止間完全就是個成年人的作派，眼中根本看不到一絲少年的青澀，不禁暗自點頭，對肖老的話卻又是多信了幾分。

「那個……小朋友。」

聽到對方的稱呼，王濤笑了笑說道：「叔叔，您還是叫我王濤吧，不然這小朋友小朋友的叫著，跟咱們要談的話題相比也太不嚴肅了。您說呢？」

老羅微微愣了一下，含笑點頭：「行，就依你的……對於我們這次的來意，想必教授已經跟你說過了吧？不知道你對於傳銷，到底有多深的了解？這種了解是僅限於一個公司，還是整個傳銷的體系？」

王濤想了想，正容答道：「對於傳銷的原理和危害，其實肖老師的文章里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不過你們既然問起，那我也就說說我的看法吧……說實話，其實在國外，傳銷存在的時間也不短了，但它卻並沒有造成太大的破壞，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國外擁有完善的市場監督體系和高效的管理制度，將這種營銷方式的負面作用降到了最低，比如，在那些發達國家，你就很難想像一個並非是壟斷的普通產品能賣出它原本價值數十倍的天價，而在我們國家，這樣的問題在傳銷的公司中，幾乎可以說是一個普遍的現象。而這其中的暴利，也正是其巨大的誘惑力之所在。」

聽著這番話，老羅的眼中不禁透出一絲驚訝，雖說這個道理並不難看穿，可放在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身上，就顯得有些駭人聽聞了——這世上難道還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

為了驗證一下心中的疑惑，老羅不動聲色的問道：「那麼，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們也能儘快出台相關的法規，傳銷的危害也是可以消除的嘍？」

王濤根本沒想那麼多，直接搖頭：「理論上可以這麼說，但事實上……說句不好聽的話，倆位叔叔別介意，這樣的法規就算出台，以那些基層機構的執行效率，只怕也會變成一紙空文。」

這話一出，老羅和小吳倆人的臉色都顯得有些尷尬，但心中卻更是驚訝，因為他們很清楚，這樣的擔心還真不是沒有道理的，雖然他們一直在部里工作，但對於下面那些欺上瞞下的勾當卻也並非一無所知，只是官場上很多事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難聽的話都已經說了，王濤也索性放開膽子，仗著自己『童言無忌』，乾脆把心裡話都掏了出來。

「我年紀小，說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我覺得吧，這傳銷的問題其實已經不單單是一個經濟和商業領域的問題了，處理得不好，它甚至會直接影響到整個國家的穩定。今後這幾年，可以說是我們國家發展最關鍵，社會矛盾也最激烈的幾年。農民負擔要減輕，那麼多下崗工人要就業，退伍軍人要安置，畢業的學生要工作……這麼多問題攪在一塊，想想都讓人頭痛，如果再讓傳銷來添把亂，天知道會鬧出什麼妖蛾子。」

王濤並不知道，他這番來自於原來那個時空的見解，在此時，竟然與某位老人的觀點有著驚人的相似，而他面前的這倆位欽差，則已是驚得目瞪口呆，看著他的目光簡直就像是看著一個妖怪了。

「這些觀點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有人教的你？」

老羅的語氣變得十分嚴肅，眼中再沒有半點輕慢。事實上，在聽這番話之前，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得這樣透徹。這樣的見識顯然已經超出了『天才』所能解釋的範疇，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個少年背後一定有一位高人在指點著他。

可惜，王濤的回答卻讓他失望了：「算是我個人一點不成熟的想法吧……對了，還有個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不過既然叔叔你們都是從中央下來的，我想乾脆借這個機會，請你們代為向上面反映一下吧。」

「是關於什麼方面的問題？」

老羅並沒有一口答應，而是顯得很謹慎的問道。沒辦法，關鍵是這個少年的表現太嚇人了，他現在真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

王濤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剛才也是突然想起，幾年後鬧得舉世皆驚的輪子功事件，這時也應該正是發展的初期吧？要說對國家的危害，這顆毒瘤可一點也不比傳銷小，如果能借這個機會引起高層的重視，也未嘗不是一件萬家生佛的大善事。

「是關於邪教迷信方面的……不知道倆位叔叔有沒有聽說過現在那些到處都是的所謂氣功大師？」

得，這小傢伙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了。

一聽這話，老羅心中不禁暗自苦笑，卻又有些不以為然。要說那些騙人的氣功大師倒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可無非就是騙幾個愚民村夫而已，犯得著上綱上線嗎？

想是這樣想，可面子上他還是顯得很認真的聽王濤說了下去。可是聽著聽著，便感覺有些不對了，神情越來越凝重，到最後，甚至掏出了筆記本來認真的記述下王濤所說的每一句話。

……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近兩個小時，見該問的東西都已經問得差不多，老羅和小吳起身同王濤握了握手，最後又感謝了一番，並叮囑道：「……很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支持，這些問題，我們一定會向有關部門反應的。不過，關於今天的談話內容，我們也希望你能保密。」

王濤很乾脆的應道：「我知道，你們放心，我對誰都不會說的。」

就這樣，王濤生平第一次高端的談話就這樣結束了，他根本沒有想到這次的談話會給自己的人生帶來怎樣的影響，雖然這種影響並沒有很快表現出來，但它的作用和意義，卻幾乎不亞於又一次重生，直到很多年後，了解到這其中的種種因果，他才不得不感嘆老人們說的真是沒錯：好人，真的會有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