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紅樓
次日一大早,賈瑚就起來了。賈赦也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用早飯時還愉快地哼起了小曲兒。
用罷早膳,三人換了衣服,去榮禧堂給太太請安。
請安不必多說,不過是賈母對著王夫人的肚子噓寒問暖,賈赦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扯著話題求關注,求撕逼,將將一刻鐘,就散了。賈劉氏管家,先回蘭芳園等管事媳婦們回話,賈赦今日無事,便帶著賈瑚去了書房。
賈瑚從來沒見過古代人的書房,賈赦還在外面吩咐下人的時候,賈瑚就已經探頭探腦地往裡瞧了。賈瑚沒瞧出什麼名堂,倒是賈赦看著賈瑚一副好奇不已的小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賈赦估摸著賈瑚快學完整本《三字經》了,決定今天給他講點別的。在書房尋摸了一圈,賈赦尷尬地發現這裡多是金石之物及有關書籍,正經的四書五經卻沒幾本。賈赦不甘心地到處找,倒真讓他摸出一套他當年用過的課本——賈赦摸著上面的字兒,這還是他祖母給他啟蒙的時候用的呢。
搖搖頭,賈赦把突如其來的傷感趕走,挑出一本《聲韻啟蒙》和《笠翁對韻》,說:「瑚兒,今天就先學『韻』吧。」
韻?學會了這個,是不是我就會作詩了?賈瑚很期待。
然而賈瑚還是在背書。賈赦說,只要你把這兩本書背熟了,就知道『韻』是什麼一回事兒了。
很快,榮國府的下人們就聽到一向不學無術的大爺的書房裡傳出朗朗的讀書聲。大傢伙都知道這是瑚哥兒在讀書,很多人都不以為意,在他們看來,二爺即將到來的秋闈更加重要。尤其是內院那些那些丫鬟婆子們,紛紛嘲笑說二爺馬上就要中狀元了,大爺也就只能指望指望兒子爭氣點兒了。
賈劉氏作為管家媳婦兒,不僅對於這些流言是一清二楚,她還知道是從太太院子里傳出來的。賈政能不能考上,可不是賈府的下人說了算。劉氏也曾聽父兄點評過賈政,說他是沒什麼天賦,秀才都考不上。他能參加秋闈,還是用了榮國公的監生名額呢。現在捧得越高,摔下后就跌得越慘。所以賈劉氏不僅沒有阻止,還助波推瀾。
賈瑚對於這些事是不清楚的,他還在跟那兩本書死磕呢。賈瑚哀怨的看向悠閑賞玩著扇子的賈赦,嗚,他背的好累,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賈赦咧嘴一笑,大發慈悲地說,那就休息一下。來,父親給你講講我們賈家的事。
「我們賈家原是金陵人士……『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金陵王;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說的就是我們賈、王、史、薛四大家族……」
賈瑚聽到護官符的時候,簡直是如遭雷擊。榮禧堂、祖父榮國公、父親的表字恩侯、赦兒(賈赦)、政兒(賈政)、敏姑姑(賈敏)、二嬸王氏(王夫人)……這一串線索此刻都清晰地連在一起,指向一個事實:他穿進了《紅樓夢》!
別怪我們的主角太遲鈍,《紅樓夢》他也看過,對裡面的人物有印象。但他沒想到這個賈家就是那個賈家,和現實也相差太大了!他隱約記得大房不得寵,二房的王夫人很狠毒,還有個賈寶玉和林黛玉和薛寶釵的三角戀……其他的,印象比較深刻的就是護官符了——誰讓它押韻呢,還有什麼四王八公,東平南安西寧北靜,名字很好記。
但是事實呢!大房的地位穩固的不能再穩固了,祖父在小事上允許祖母的小偏心,大事上卻很明顯地站在大房身後。而且現在賈寶玉林黛玉統統沒出生=,=,賈敏甚至還沒嫁給林如海!
想到自己可能早夭,母親可能難產而亡,有個弟弟會被養歪,賈瑚的內心是崩潰的。至於大房抄家流放,二房蘭桂齊芳,賈瑚撇嘴,後面不是曹雪芹的本意好嗎╭(╯^╰)╮。不過曹大大的本意好像是團滅來著……
回過神來,賈瑚心虛地看著賈赦,發現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並沒有發現賈瑚的失態,才鬆了口氣。
賈赦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臉上有著憤恨和不屑,喃喃道,「哼,王家,倒是養了兩個好女兒……就是可惜了,王子騰那個短命鬼。」想到王子騰也絕戶了,賈赦又高興起來。賈赦的聲音實在太低了,賈瑚並沒有聽到。由於提起了這個讓賈赦內心複雜的話題,接下來兩人都沒什麼心情了。今日在書房的教學就這麼虎頭蛇尾的結束。
回蘭芳院的路上,賈瑚聽著路上僕婦對賈政中舉的篤定的議論,心裡奇異地平靜下來。反正賈政是一直考到賈代善死也沒考上,其他都很遙遠,走一步看一步吧。不過,他一定要努力讀書!還要小心自己的小命!
古代兒童夭折的原因主要是什麼呢?生病?被推到水裡了?從假山上摔下來?他盡量鍛煉身體,其他的,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吧。
就在這時,賈瑚看到王夫人的身影,他眼前一亮,蹬蹬蹬跑過去,甜甜的叫了一句:「二嬸!」
王夫人正被她的陪房周瑞家的扶著,慢慢地散會兒步,周瑞家的一邊扶著她,一邊說,「少奶奶,您剛進門可就有了身孕,比大少奶奶強多了,我打聽過了,大少奶奶進門,四年後才生下瑚哥兒,現在又多少年過去了,瑚哥兒還是沒個兄弟姊妹……」
王夫人笑了笑,「可別這麼說,大嫂可是剛進門就守了太婆婆的孝呢。」
賈瑞家的聽到這,忙說:「那也過了四年呢,守祖母的孝才多久?到底還是奶奶的福氣大。」
王夫人抿著嘴兒笑得更開心了。就在這時,聽到一聲「二嬸!」。在賈府叫她二嬸的還有誰?可不就是賈瑚。剛在背後說人家,當事人就出現了,王夫人簡直是嚇了一跳!
見鬼了!王夫人撫摸著還在怦怦跳個不停的胸口,露出一個虛弱得微笑,「原來是瑚哥兒啊,這是回你娘那兒嗎?二嬸不太舒服,就先走了。」說完,就急匆匆地離開。
賈瑚目送著她走遠,才慢吞吞地走向蘭芳院,一邊走,一邊想,該怎麼對娘親說呢?
「娘,我總覺得二嬸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賈瑚跟娘親講了遇到王夫人的事,然後臉色不太好地說,「我,我總覺得有些,恩,有些,害怕?」說到這,賈瑚也是一臉疑惑。
賈劉氏一下子就警惕起來,恩侯可是跟她說過一些事,莫不是,王氏想對瑚哥兒下手?對了,今日太醫來過,說王氏肚子里是個男孩兒。該死!她們敢動我的瑚兒!
賈劉氏一下子就抱住了賈瑚,緊張地問,「瑚兒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賈瑚乖乖的搖搖頭,又想到娘親看不到,說:「沒有。娘親,怎麼了?」
賈劉氏先是鬆了口氣,又綳起了神經,回道:「沒事。瑚兒,你父親呢?」
「父親還在書房,他叫幾個人送我回來的。」賈瑚總覺得在自家還那麼多人跟著,有點怪怪的,不過他也覺得安全多了。
賈劉氏放開賈瑚,嚴肅的對他說,「瑚哥兒,接下來娘要跟你說的事很重要,你一定要記住,知道嗎?」
賈瑚好奇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要說什麼,最後,敵不過娘親關心的眼神,賈瑚挫敗地點點頭。
好笑的看著小孩兒微紅的耳朵,賈劉氏沉吟片刻,說:「以後你無論去哪裡,身邊至少要有三個人跟著,不要去池塘那邊,不要跟不認識的丫鬟婆子走。」
賈瑚睜大了眼睛。
賈劉氏看著他的眼睛,「瑚哥兒,答應我。」
知道娘親是為自己好,賈瑚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再次摟住賈瑚,賈劉氏有些哽咽地說,「瑚哥兒,你可是我的命根子……你不能出事。」
夜裡,賈赦問妻子:「瑚哥兒睡著了?」
賈劉氏溫婉地笑道,「八成是在書房裡累著了,早早就睡下了。」又嗔道,「大爺,瑚哥兒才這樣小,可別逼得太緊了。」
賈赦說:「我正要跟你說呢。我看瑚兒也大了,你平時管家又辛苦,不如給瑚兒請個先生?」
對於丈夫混不吝的性子也有些了解,賈劉氏並不打算反對,只是含蓄地表示,「這件事總要跟公公商量一下。」
賈赦也覺得有道理,就先略過不提。問,「白天瑚哥兒說的可是真的?」
一想到這個,賈劉氏就有些咬牙切齒,「沒錯,八成是以為瑚哥兒聽到了她們對大房的詆毀,才眼神不善地看瑚兒。」她這個弟妹心眼也未免太小了!「而且,恩侯,你說過……」
「今天查出來王氏懷的是男胎?」賈赦沉思。這胎八成就是賈珠了。不管他,反正是個短命鬼。
賈劉氏點點頭。
賈赦安慰她,「不用擔心,賈王氏剛嫁過來,又沒管過家,手還伸不了這麼長。只是要辛苦你了……」說著手又不知道摸到哪兒去了。
賈劉氏還在感動,就感覺到兩隻賊手,不覺臉上羞紅。
叫了兩次水,腰酸背痛的賈劉氏享受著丈夫的按摩,模模糊糊的睡去了,臨睡前在想,看來真得找幾個心腹幫她管事了,她最近真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