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嘿,小哥你別生氣啊!兄弟我情急之下拿你救個場,是我不地道。可是我以後可以帶著你發財,怎麼樣?賺了算你的,賠了算我的。」
應勝江一走,常躍立馬擺出一副笑臉圍著那男人團團轉。
這個男人就是那輛藍鳥的主人,有錢人啊!
房東早就和常躍說過了,來的人是他的朋友,來豐鎮散心一段時間,借住在這裡,說這男人看上去冷麵,但是人還不錯,常躍遇見困難可以找他幫點兒小忙。
可不是,常躍這就遇到困難了呀!
他一隻腳卡在男人的卧室門裡,訕笑著說:「兄弟,別急著關門,聽我說完好不好?」
男人冷哼了一聲,終於還是鬆開手。
常躍閃身進去,搓搓手:「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看我,身體不好難得走出我那狗窩。我叫常躍,敢問兄弟貴姓?」
男人正背對著他倒水,看起來身材很好。
「武道。」
「哦哦哦,武兄弟,這名字好啊,聽著就英武!」常躍豎起大拇指。
武道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端著玻璃杯在窗邊的沙發上坐下,也不問常躍喝不喝。
像常躍這種人他見多了,看他那精神模樣就知道是吸毒的,加之剛在才樓下聽到的對話,他對這個人的印象差極了。
同性戀、癮君子、還是個賭徒,如果早知道隔壁住著這種人,他說什麼也不會來住。
「有話說話。」武道沉聲說。
常躍被嗆了一下,只能收起嬉皮笑臉的模樣,蹭一旁的椅子坐下:「是這樣的,兄弟,我現在有點兒缺錢,你也看見了債主都要上門來了,不還不行。我主要是想跟你借點兒錢,別急別急!
就是一點點,保證過幾天就還你,利息什麼的都不成問題。
另外就是想讓你幫點兒忙,我這身體你也看見了,自己哪兒也去不了,就是這幾天讓你稍微幫個忙,但凡我身體好了,絕不再煩你,怎麼樣?可以嗎?」
這個叫武道的男人喝了口水卻沒有回答,常躍害怕自己的許諾根本入不了他的眼,連忙又加了句:「我還可以跟你說點兒好項目啥的,保准你發大財哈!」
武道哪裡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聽完這段絮叨,想也不想就起身拎起常躍的衣服領子來,一路拖到房間門口。
常躍就只能這麼被他拽著,跟只被揪著耳朵的大兔子似的,只知道撲騰,連個稍微像樣的反抗都做不出來:「哎你考慮一下吧!這個生意真的不錯……」
砰!卧室門甩在了他臉上。
常躍愣了一下,摸摸鼻子,轉身慢悠悠走回自己卧室。
得!自己現在真的是人見人恨啊!
世態那個炎涼喲!
武道在房間里,剛剛放下水杯,打開桌上的文件,床頭的座機突然響起來。
他走過去漫不經心的接起電話,腦子裡還在想剛被他扔出去的常躍,看他那樣子?還想著發大財?吸毒還能把腦子吸傻嗎?
「少爺,今天我們得到一個消息,關於住在您隔壁的那個男人,叫常躍的,他的身份……」
武道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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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常躍萎靡不振地下樓,他昨晚凈想怎麼弄錢了,一晚上沒睡好,早晨起來腰酸背痛,頭昏眼花,晃悠著下樓的時候,咣當一下,撲倒在樓梯口。
他吃力地爬起來,看見絆倒自己的是一雙腿:「早啊!武兄弟。」
武道在樓梯口的坐凳上皺眉望著他,覺得此人可能不單腦子有問題,眼睛也要去看大夫。
常躍揉了揉左膝蓋,預感今天晚上那裡必然會是一大片淤青。
他是餓醒的,沒法子,他現在連豆漿油條都買不起,只能在樓下廚房灌上一肚子涼水,預備繼續回卧室睡覺。
要麼夢見弄錢的法子,要麼就此餓死,也算一條康庄大道。
武道就那麼看著他跟夢遊般去喝完水,整個人飄似的再次走回樓上,終於忍不住了,開口說:「喂,你不是讓我幫你點兒忙嗎?」
唰的一下,常躍回過頭,跟被什麼附體似的,眼睛亮得如同惡鬼。
「脫!脫!脫!」他指著武道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長風衣外套,躍躍欲試彷彿要直接上手去扒,「我們這就可以出門了!」
最後,武道還是和常躍換了衣服。
兩人的身高差不多,但常躍要瘦得多,穿上武道的衣服,襯衣領口多鬆了一個扣子,風衣也不扣起來,十足像個弔兒郎當的紈絝子弟。
他現在頭不昏眼不花了,還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盒市面上很難買到的高檔玉溪,更是喜上加喜。
他兩隻手指捏著濾嘴,在鏡子面前吐出一口白煙,輕輕一笑,對身後的人說:「借下你的車吧兄弟,有車我們弄錢更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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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後,某賭場
「媽的,今天手氣又不好,操蛋操蛋,老子再不來了,晦氣晦氣!」
年輕的男人叼著已經熄滅的煙頭,嘴裡含混不清地罵著髒話,手上將牌一扔,招來身後的小弟,「你去開車,我們這就走。」
同一個賭桌上的人都嘿嘿笑了起來:「別這麼說呀,再來一把呀!」
新來的這個男人是個傻大款,模樣打扮都不錯,每天上午有小弟開著車送來,只可惜腦子不清楚,這四天來沒有一把贏過,幾天就把幾萬塊給生生輸沒了。
他們對這樣的人愛還愛不過來,哪裡捨得他走?!
人們紛紛來拉他,常躍卻裝模作樣地和賭友們推來推去,嘴裡說:「不行不行,錢沒了要找爹娘老子要去,等要來了錢再來耍啊。」
他掰掉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沖立在一旁的武道瞪眼睛:「叫你去開車,耳朵聾了?!」
旁邊的人卻想:真是個紈絝子弟,也是可惜了那個司機,看上去挺英俊精神的小夥子,人高馬大像是當過兵似的,卻被他呼來喝去,也不見抱怨一下。
常躍再三和旁邊人強調,雖然自己也等不及要和大家再次相聚,但弄錢還要幾天,等錢一弄到,馬上再給大家送錢來,啊不對,是打牌來。
一群人依依惜別,常躍坐上武道開的車,從後視鏡里瞥了一眼,果然再次看到有人偷偷跟上了自己。
98年的這光景,空手賺五十萬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常躍可不想自己到時候在應勝江那個王八蛋面前拿不出錢來,魚兒釣得差不多,該收網了。
他戳了戳武道的手臂:「前面麵館停一下,我請你吃面。」
一直冷眼旁觀的武道此刻幾乎要笑出聲來。
自那天自己答應幫他忙開始,常躍就和自己借了幾萬塊錢,看他那樣子好像很胸有成竹。
這點兒錢對武道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打個電話就叫人送來了,他更好奇的是,常躍怎麼讓這幾萬塊翻好幾番,變成五十萬。
於是這幾天他一直聽常躍的調度,兩人換了衣服,假扮做一個大款和一個小弟,出入於這家地下賭場。
剛開始武道還以為他要靠賭博賺錢,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是,常躍根本就是來送錢的。
整整四天,他一把都沒有贏過,有時候明明在牌很好的情況下,還故意放水,籌碼一堆堆地往外送,好似流水一般全然不心疼。
另一邊,他嘴上還不停地給自己加戲,說父母都在國外工作啦,自己從來不工作只有錢多得沒處花啦,女朋友找膩了只有來玩玩兒啦,過幾條街的那幢別墅是自己的,大家可以去找我啦云云。
實際上呢,武道知道他這時候說請自己吃面,無非還是拿自己借給他的錢再翻回來請自己罷了,真是無恥得令人嘆為觀止。
常躍進了麵館,看到跟蹤者坐在了隔壁的桌子上,嘴角一勾,知道這把自己賭贏了。
他清了清嗓子,感慨道:「真是好久沒來這種地方吃飯了,武道你可別嫌棄,就當憶苦思甜了。哎,小姐,來兩碗牛肉麵,多加點兒肉。」
但他連吃飯都不願意消停,先把上面的肉塊吃完,他便開始放下筷子絮叨,說:「我爸媽要過幾天才能回國,說是到時候可以給我一百萬,唉,動作也不快點兒,沒錢我這幾天玩兒什麼呀,唉,好心煩。」
武道不理他。
常躍又自言自語說:「太無聊了,要是能早點兒弄到錢就好了,哪怕掏點兒利息呢。」
隔壁桌的跟蹤者終於有了動向,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湊過來:「同志,缺錢嗎?」
常躍嗤笑了一聲,嘲諷道:「我缺的錢你能拿得出來嗎?一邊兒涼快去。」
見常躍不感興趣,男人急了:「哎,有話我們好好說,錢的事情好商量,您要多少?」
常躍白他一眼,轉臉在麵館玻璃上照鏡子,扒拉自己的頭髮:「秋桐路的那幢別墅是我的,外面車也是我的,你說我缺多少?」
這位放高利貸的就在賭場外面蹲點兒,已經盯了常躍好幾天了,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那輛藍鳥是他的,別墅也是他的,抽的煙也是好煙,衣服是進口的,保鏢也和他住在一起,這樣的大魚,他怎麼能錯過?
他急切地壓低說:「十萬,利息好商量,您覺得呢?」
常躍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我股票要不是被套,分分鐘賣了拿錢砸死你,還十萬,你打發要飯的?」
那人沒轍了,只好說:「二十萬,最多了啊大爺。我老闆最多只讓我放這個數,我之前不敢放這麼多的,但您不是一般人,我知道您小了的話看不上。」
常躍終於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蒼白的臉上浮現出莫名的神情,他手握拳在嘴邊清了清嗓子,眉眼低垂,彷彿在隱藏笑意:「武道,跟著他去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