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這次決策失誤了。」

常躍是最後一個拉著繩子過湖的,武道笑著踩進水裡,拉著他的手將他拉上岸。

「什麼失誤?」

常躍:「我應該聽簡良東的,買點兒防洪股。」

這場洪水怎麼說也要持續兩三個月,先買防洪股,等洪水過去再買橋樑道路建設,怎麼想都比裕豐股份好。

尤其他走的時候,裕豐股份的行情有變,榮凡沒有操盤經驗,也不知道簡良東能不能撐得住。現在想起來,自己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武道給他處理腿上被異物割傷的口子,問:「你很相信他?」

常躍回望了一下浩渺的湖面,就在對岸,他們留下的皮卡被丟棄在了原地,湖中武道冒著生命危險拴上的繩索,正在水面上時隱時現。

「他是個聰明人。」簡良東是個聰明人,腦筋靈活,非常適合與榮凡搭伴。

這意思不是說榮凡不聰明,但那孩子有點死腦筋,太守規矩,容易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來。過剛易折、不懂得揚長避短,他擔心榮凡以後會遇到用邏輯無法解決的問題。

常躍說明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獲得了武道的認同。

他們正跟隨熟悉路的村民,翻越益明縣外圍的山,武道跟在後面撐了他一把,左手扶住他的腰。

「寶貝,你這樣子,真像是和老公討論孩子的母親。」

常躍渾身一抖,差點兒一腳把武道踹下山去。

山林間大家隔得比較遠,都在往上爬,沒人回頭看他們。武道湊近對他說:「等我們回豐鎮,給我也生一個吧。」

「怎麼不是你給我生?」常躍皮笑肉不笑地說,說完他才反應過來。

和武道爭上下問題,是真的沒意義啊!沒意義!更何況還是這種口頭爭論,有意義么?沒有啊!

常躍的表情一下子陰鬱起來,他的身體問題還是那樣。

那是再多的擁抱和接吻都無法改變的事實,沒有生理原因,純粹的心理問題,又比任何原因都難以根治。

「你的事情,我會給你想辦法。你不要再想了。」

「哦,治好了怎麼辦?你給我上嗎?」

「只要你想,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武道的表情幾乎可以稱之為誠懇。

常躍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要說男人平時打點兒嘴炮,講講葷話什麼的,常躍都可以理解,但武道突然與眾人一樣同流合污,他是真的沒法接受。

得虧康鵬口口聲聲和自己說害怕武道打一輩子光棍,可他這樣子像嗎?!真他媽的一點都不像啊!

「你就跟吃了葯沒地兒發情似的,離我遠點兒,找別人去。」

武道靠近他,體溫灼熱,聲音喑啞而曖昧:「只對你說這些話。」

血液衝上耳朵,但是反應過來之後,常躍又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開始覺得,從自己決定到益明找武道開始,就是個徹徹底底的錯誤。

自己就應該在剛才他通過湖水的時候,把繩子剪斷,讓他淹死拉倒。

或者乾脆弄死他家的股票吧,常躍心想,武道家集團下屬的公司十多個,有好幾個都是上市公司。

隨便挑一個大量買進砸盤,雖然會虧本,但是也會青史留名,說出去也很好聽。

應勝江那種傻逼一定會對這種差事感興趣。

到時候這兩人兩敗俱傷,計劃簡直完美,還能順便開開簡良東的眼界……簡良東那傻子,五百萬就搞不定了,真是慫得要死……還有榮凡,思維太局限,也需要受教育,否則以後和他爹一個德行,難以挽救……

還沒等他的計劃徹底成型,前面翻山越嶺的村民忽然回身高喊,一邊揮手:「看到人啦!看到人啦!」

兩人也就沒工夫閑話,加快腳步登頂,山頂上也沒幾個人,就多了一個穿迷彩背心的士兵。

「你好,我是陸軍07923部隊68旅……」

武道敬了個軍禮:「請問王旅長現在在哪兒?我們要見他。」

他的退伍證早不知道被丟哪兒了,一個旅幾千人,這小孩兒認識他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武道也就不廢話。

對方六個人,好幾個看起來都是當地的村民,說是有重要的事情找旅長。

儘管老大不情願,那小孩兒也只能帶路。他不過就是好奇出來看看情況,就這樣帶人回去,說不定還會被班長批評……唉……旅長肯定正在忙,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見人……

小兵一路上不太高興,尤其有點怕武道,這人看上去比排長還凶,詢問他益明縣的情況,卻連一句客氣話都沒有,像是不好惹。

這幾個人里,也就那個長得白的,瘦瘦的那個,看上去是個親切好溝通的人,於是小兵就和常躍多聊了兩句。

他又見武道一路上關照常躍,常躍卻愛搭不理的,還以為找到了知音,可勁跟他說了一路武道的壞話。聽得常躍神清氣爽,恨不得勸這小兄弟退伍以後跟自己幹活。

「你說我什麼呢?」武道從前面折回來問他。

常躍很高興得向他解說:「說你不是個東西。」

旁邊小孩兒臉都綠了。

武道掃了他一眼,那眼神,那表情,不知為什麼像極了他那冷酷無情的排長。

小孩兒又馬上加快步伐從他們身邊走過,覺得自己今天倒了大霉,遇上倆精神病。

「這話我以前可沒少聽。」武道幫常躍扒拉開前面的一條草蛇。

常躍難得有興趣:「怎麼說?」

武道話少,常躍以前從沒聽他說過以前的事情,也沒問過。

武道說起他當兵時候的故事。

說因為看起來比較凶,他常常被新兵連借調去,目的不為別的,就為了嚇唬不老實的新兵,連續幾年,幾乎成了新兵連一個連提都不能提的禁忌。

後來他快退伍的時候,聽說有一次有人從新兵連發現一本傳了三年的日記,上面不寫別的,專寫武道如何如何……

「說你怎麼樣?」常躍問。

已經走過了山腰,很快就要離開這片山林,武道站在陰影里,沖他輕輕一笑:「你不需要知道。」

「嗯?」

武道:「我永遠都不會對你那樣的。」

常躍輕蔑地哼了一聲,語氣嘲諷:「德行,大爺這輩子還沒怕過誰。我們可以試一試看……」

走到前方的小戰士跑回來:「快點兒跟上,旅長就在前面指揮呢!」

益明縣的情況不算差,雖然只是個小縣城,但是因為有部隊駐紮救援,情況好得多,只是因為排水不暢而導致城裡的某些地方積水較深。

他們從山上下去,剛好就到了積水深的地方,必須要蹚過去才行,水大約到常躍肩膀的位置。

戰士們的救援工作進展得井然有序,他們划著皮艇在水面上運送一些被困住的小孩兒老人,甚至還有工夫搶救一些物資和家禽。

常躍一路蹚過去,正巧有隻大黃狗從他面前游過,腦袋上趴了一隻貓,看起來悠閑得厲害。

為了防止下午隨時可能發生的泥石流,所有的居民都被臨時轉移到地勢較高的縣一中體育館,王旅長也在那裡坐鎮。

常躍懶得跟武道一起進去,只在外面等,剛才那個小戰士實在忍不住好奇心,湊過來問他:「外面到底啥情況?有多嚴重呢?要說這麼長時間?「

常躍大概說了幾句。

小戰士給嚇傻了:「啥?!那是不是要去護堤?!」

常躍也有點愣了,他一路過來,一直想的是通知人群趕緊轉移疏散,沒想到還有護堤這一層。

但是以他對部隊的了解,他們很有可能……

武道從體育館側門走出來,身後跟著好幾個軍官,武道低聲和他們說了幾句話,而後帶常躍走到外面的角落。

「你待會兒和那對父子一起從原路回去,群眾都會一起轉移。到了市裡以後如果火車停了,你就多待幾天,但是也別出去。等鐵路恢復了再回豐鎮,如果順利的話,我會回秋桐路找你。」

常躍抱臂看他:「哦,你留下有事?」

武道的神情很自然:「旅長說有些善後的工作需要我處理。」

常躍:「比如護堤?」

武道略微有些詫異,但很快回答說:「這是任務,如果……」

「任務你媽!」常躍恨不得把他打死,「這附近的村民都疏散了,就算決堤也死不了人,還有什麼好護的?除了拿軍功送死以外還有什麼?!」

他的話引來了附近軍官不悅的目光。

武道也開始變得有些焦躁,他兩指掐了掐眉心:「如果決堤,這裡的群眾財產都會受到損失。」

「三年以後,我給你捐出一座縣城來。」

武道的神情很疲憊,這也是常躍第一次見他這幅模樣:「不一樣,常躍,這不一樣。」

男人的身上就像是壓著什麼很重的東西,他好像有很多想說,但是最終只能化作沉默。

他說:「只要我能活下去,一定回去找你。」

常躍漸漸冷靜下來。

「不用了。」他說,「指不定你那時候就殘了,我對殘疾人沒興趣。死了更好,我不用還錢,以後賺的都是我自己的。」

武道無聲地笑了笑,幫他抹平頭髮,手滑下去的時候,就像是撫過了他的面頰:「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忽然一下針刺般的疼痛從心臟傳來,常躍手一下子在背後握緊,但是卻沒在臉上表露分毫:「別裝模作樣。」

他們其實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從豐鎮到益明,常躍覺得自己奔波了幾天,彷彿已可以抵過上輩子幾十年浮沉。

他本可以轉身就走,就像他曾如何對待所有讓他失望的人,但是無論他的精神如何叫囂著離開,申訴著要放棄,他的身體卻挪動不了一絲一毫。

他想再留一下,再留一秒鐘,即使已經無言以對,即使從他們見面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們永無可能。

有一個軍官本打算過來催一句,卻遠遠地就被武道打手勢制止了。

常躍:「你快去吧,還有黎民蒼生等著你去拯救。」

武道深深地望著他:「我想問你一件事。」

常躍:「說。」

他以為武道要問什麼「愛過沒有」之類的老套問題,或是問他身份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在轉瞬間,常躍已經為這樣的問題準備好了幾百種最尖刻的說辭,隨時準備脫口而出。

但是武道卻說:「我想問你,我從湖裡過來的時候……」

「你從湖裡過來的時候,其實我已經想好了。」常躍說話很輕,笑得難得溫柔,「如果你死了,我就和你一起死。

但是現在,我改主意了。

我沒有心情三番兩次為你送命,我們玩兒完了,武道。」

「我想也是。」

體育館的群眾接到通知,已經開始陸續轉移,其中還包括剛剛入伍,還不滿十九歲的新兵。

這是旅長特別命令,他是這麼說的,說這些傢伙年紀小,留下護堤也是壞事,不如去保護民眾撤離,撤離了也就別回來了。

但是其中有一個不聽話的,有個新兵蛋子正在隊伍外面哇哇大哭,惹得好多群眾頻頻回顧,有小孩兒還跟著一起哭,都亂了秩序,但那新兵的班長勸都勸不住。

兩人對視了幾秒鐘,武道最後深深看了常躍一眼,大步往那邊走去,沉聲問:「這怎麼回事?」

班長是以前被他帶過的兵,連忙過來說了兩句。

說是這小孩兒是炊事班的,養了兩隻狗,現在公狗找不到,就剩母的了,這小孩兒就死活不願意撤離,非要到水深的地方去找狗。

「因為狗?」武道確認了一下。

班長也覺得很丟人,只用袖子擦擦汗:「是因為狗。」

武道看了那小戰士一眼,目光森然得恐怖。

那小戰士之前沒見過武道,見了他還以為是外面來的官員,一時之間有些弄不清狀況,哭聲小了許多。

然而他還是識相得有些晚了,只見武道看也不看得,就從旁邊的旅長腰間拔出槍來,動作飛快地拉開保險上膛,陰森森地槍口直對著他:「我就問你一遍,走不走?」

他語調單一毫無起伏,聽上去根本不像問句,就是個普通的陳述句。

小戰士被嚇蒙了,武道連保險都開了,手指就放在扳機上,隨時都有可能走火!

哇得一聲,他嚇得腿都軟了,頓時坐倒在地上,抱著剩下的那隻母狗痛哭不已。

那母狗和他感情應該也不錯,很通人性,它一邊用腦袋蹭那新兵的臉,一邊憤怒地對武道汪汪叫,像是要誓死保護主人的模樣。

「這、這、這,你怎麼,哎呀別哭了,你……」

班長還沒組織好語言,就聽砰、砰、砰三聲,鬧哄哄的體育館周圍頓時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空洞,望著槍聲的來源。

新兵獃獃地坐在地上,濺了滿臉的狗血。他傻傻地望著自己的懷裡,無法接受這樣悲慘的現實:

剛才為他出頭的那隻母狗已經死了,而且死相很慘,連續的三下槍擊,如此近的距離,足可以把狗打成對穿。

「如果再耽誤整個隊伍撤離,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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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神[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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