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心上疤

10.心上疤

慶祥宮中,幾個侍女剛把上官氏從床榻上扶起來,就看見李永邦氣勢洶洶的一路穿過合德殿衝進卧室來,底下的婢子們跪了一路,李永邦鐵青著臉道:「出去。」

侍女們擔憂的看著上官氏,戰戰兢兢的不敢挪動步子,李永邦又道:「如今我說的話都不拐用了?全都給我出去!」

上官氏扶著額角點了點頭,侍女們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順手把門也關上了。

屋裡頓時只剩下他們兩個。

上官氏一腳趿進鞋裡,整個人搖搖晃晃的走到桌邊,正眼也不瞧太子一眼,只提了五彩鴛蓮紋瓷壺給自己倒了杯水,把玩著手中的黃地琺琅彩桃杯,眸色淡淡道:「殿下來的正是時候,臣妾趕巧要用膳,不知殿下用過飯沒有?哦,臣妾忘了,宮中是不作興勸膳的,那就權當臣妾沒說過吧。」言畢,自顧自的坐下吃起來。

李永邦的怒氣就如同一拳打進了棉花里,波瀾不興,於是大手往桌上重重一拍:「你滿意了?把我身邊的人全都弄死了你就高興,是不是?」

「殿下這說的是什麼話。」上官氏手抵著額頭,故作失落道,「現在受傷的可是臣妾!虧得臣妾還以為殿下是專程前來看望我的,沒想到是來興師問罪,可是這罪名莫名其妙的,臣妾打從心底里惶恐。」

「你惶恐?你也會惶恐!」李永邦譏諷道。

他比誰都知道,上官露要是和人裝傻充愣,禮數比誰都周全,口才比誰都都好,不把對方逼到死胡同里不罷休,而對方越發急她越淡定,把自己摘得特別乾淨,可真要把她惹毛了,才不管什麼安分守己,罵他就跟罵孫子一樣。

李永邦氣道:「別打量我不知道你在你想什麼,我告訴你上官露,我既能立你,也能廢了你。」

然而他的威脅絲毫不起作用,上官露好整以暇的坐著,宛如平靜湖面上悠然鳧水的天鵝,細長的脖頸白如凝脂,點頭道:「沒錯,誠如殿下所言,您也知道是您立的我,那敢問殿下當初為何不直接立趙氏得了?反正您也喜歡她,她也喜歡您,你們兩情相悅,把臣妾卡在中間算個什麼事兒?!多此一舉嚜!再說了,就算您不喜歡趙氏,那還有溫氏,肖氏。王府里的一干妾侍,隨便您喜歡誰,只要不是我上官露就不會有今日之事了。所以說……」上官露緩緩地站起身,湊到太子的耳旁輕聲道,「今日之事,說到底還不是殿下您咎由自取!」

「上官露!」太子惱的一把揪住她的領子,拉到自己眼前,「三年了,你到底有完沒完!」

「殿下又搞錯了,不是臣妾愛鬧,是殿下不肯放過臣妾。」上官露臉上淡淡的,但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頭,與他呈對峙的姿態。

李永邦無可避免的望進她的眼底,那裡清澈的如一汪清泉,但水底深處濃濃的恨意一目了然,從瞳孔里放大,肆意蔓延開來,彷彿無形之中朝他的心上打了一拳。他瞬間被激怒,反手就是一個耳光,將上官露直接掀到了榻上,上官露白天傷了額頭,眼下正犯暈,這一耳光下去,更覺耳朵嗡嗡嗡的轟鳴,一時爬不起來了。

難得她無法逞強,柔弱的趴在那裡。

李永邦趁勢反擊道:「我的大妃果然是不同尋常,不費一兵一卒,僅僅幾句話,幾個動作,就惹得趙氏沉不住氣,再加上另外幾個也不安分,兩廂里一湊手,趙氏就成了砧板上的肉,好厲害的手段。」

上官露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笑:「女兒家的爭風吃醋也值得殿下您這般明察秋毫嗎?殿下的一番算計難道不該用在江山社稷上?深夜到訪,竟是為了趙氏的事遷怒與臣妾!殿下覺得是臣妾害了趙氏,臣妾卻認為是殿下您害了她,是您讓她膽大包天,不自量力的以為可以當皇后,您自己說說,可能嗎?」上官露唇角微勾,現出一個輕蔑的笑,「昔日殿下看的起我上官露,以我為大妃,那麼現在的皇后之位,又豈能落到不相干的人手裡。否則,臣妾豈不是白白辜負了殿下當年的那番心機。」

知道她口舌伶俐,數年來,他們交鋒無數次,每次面對上官露,他都要做上一番心裡建設。眼下來之前他已經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可還是被她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胸悶的慌,特別是他很清楚她是有意在逼他:他要他廢她,殺她,打她,但他偏不如她的願。

他突然俯下身來將她撈進自己懷裡,一邊伸出手,指尖輕輕刮著她的臉頰,她的皮膚雪白剔透,隨意一碰就是一個紅印子,更何況適才他用儘力氣的一個耳光,令她的半張臉霎那間都紅了,他略帶一絲詭異的溫柔道:「我本以為你不甘心留在我身邊,但我今日才發現也許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這親昵的動作和曖&*昧的口吻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嫌惡的把頭撇向一邊,太子見狀,愈加伸手撫著她的脖子,逐漸向下:「原來你也會嫉妒?的確,怪我平時太過疏忽大妃了,光顧著趙氏,冷落了你,我以後會補回來的。」

上官露的眼睛因為驚恐而睜大,李永邦卻露出一抹得逞的笑,隨著布帛發出撕裂的聲音,她的外衣被扯得七零八落。

上官露周身無力,想用腳踹他,卻被他一個泰山壓頂,輕易制服了。

她的頭很疼,被他扣住的肩膀更疼。

「上官露,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成全你。」他一口咬住她的脖子,上面立刻浮起一圈牙印。又舌尖一轉,輕輕的吮*&吸。

屈辱感洶湧的奔騰上心頭,但上官露仍是按捺住情緒,故作冷靜道:「殿下,明日登極大典,此時殿下應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留宿在臣妾這裡似乎不大妥當吧。」

「有何不妥?」李永邦反詰道,「我並不覺得有何不妥。」說著,伸手一扯帳幔,水墨色的月朧紗放了下來,掩蓋了他們兩人近乎打架的互相撕扯。當然最後以上官露失敗告終,女人的力氣到底不及男人,更何況她受了傷,只能任由他沉重的身體壓的她說不出話來了,渾身像被碾碎了。

上官露忿忿的想:就當是被狗咬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咬。

她緩緩地闔上眼,臉上儘是認命的表情,只希望這一刻快點過去。李永邦卻用手捏住她的下顎,逼她正視,他惡狠狠道:「你總不甘心在我身邊,難道你以為我就很樂意與你為偶?!」他挑釁的望著她,「上官露,你要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崔庭筠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

「沒錯。」上官露忽然失控的大吼。淚意同時湧上喉頭,她奮力的壓制著蓬勃而來的情緒。

李永邦等著她發作,他知道,崔庭筠是她的傷疤,她的舊患,只要一提起來她就會失控,哪怕事隔三年,事到如今。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上官露一把抓住他的前襟,他不是要她看著他嘛?那好,她就緊緊的盯著他,恨不得能用目光在臉上燒出一個窟窿。她的神情,憤怒之中帶著無盡的鄙夷。

李永邦彷彿驟然被人看穿了心事一般,臉上發燙,羞憤的一字一頓道:「我知道你還記著我殺了崔庭筠,但你最好搞清楚,是你先殺了連翹。」

「我的連翹。」他吼出這名字,本該快意如刀,但這刀沒有刺進上官露的身體,反而把自己割的鮮血淋漓。

他們兩個人,都愛著不同的人,卻被逼要在一起。人世間再沒有比這更凄惻的事,然而最叫人無奈的,是哪怕他們的心隔得有十萬八千里那麼遠,他們的身體卻始終很契合,非常契合。

這是她無法面對的事。每次一想到無可避免的要與他親近,她就從心底里瞧不起自己。她背叛了崔先生,背叛了她自認為無堅不摧的愛情。至於李永邦,他口口聲聲的說愛著連翹,但他不是照樣睡不同的女人?人活到這個地步,像畜生一樣,這就是皇家。

上官露站在旁觀者的身份鄙視著他,而可恥的是,她業已經成為了皇室中的一員,這種情緒同樣無法放過自身。

李永邦的氣息開始在她的周身蔓延,波瀾起伏。

是的,她每次都能激起他的怒意,讓他永遠沒法忘記,連翹的死和她有關,於是折磨她成了唯一可做的事。

上官露的身體早就不堪重負,他們很久沒有同房,彼此像是達成協議一般,互不干涉,今日這場猛烈的交&*合沒有一點快¥%感可言,他的恨意全都化作了力氣,像要把對方剝皮拆骨。

上官露的身上幾乎是沒有不疼的地方,意識也跟著逐漸昏沉。

看著她滿身的傷痕,卻咬牙閉眼死忍著,不肯哼一聲,李永邦終究是敗下陣來,掀開帳子喚了一聲『來人』,外頭等候的內侍進來伺候他穿衣,他看都沒看上官露一眼,揣著一肚子怒氣,離開了慶祥宮,回到長省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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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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