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排雲殿

8.排雲殿

好不容易真的等到用膳的時候,鄭輝又找著機會開口了:「殿下,明日大典,有的您忙,您可千萬要顧著身子,還是傳膳吧。要不去主子娘娘那裡一起用膳?畢竟主子娘娘身上有傷,順便探望一下也是應當的。」

「主子娘娘?」李永邦嘴角噙了一抹輕蔑的笑,「這話也說的太早了吧!誰讓你們改的口?」言畢,氣哼哼的一揮手,宣紙簌簌的落地,「以為趕絕了趙氏我就拿她沒法子了?」

鄭輝裝模作樣的自打了一個嘴巴子,惶恐道:「是奴才的錯。奴才招主子生氣了。」

李永邦突然目光炯炯的望著他道:「說吧,先前誰來找過我了?你個刁奴,誰給了你狗膽知情不報。」

鄭輝摸透了主子的心思,知道他並沒有真的責怪他的意思,要不然能等到現在才問?鄭輝有些得意洋洋,他在新皇面前還是很說得上話的,任憑其他人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及他一個近侍,回道:「主子明鑒,聽說是一個太監,奴才想您正靜思呢,又沒有什麼天大的事,便給回了。」

太子一愣:「太監?誰啊?」

「自稱叫福祿。」鄭輝故意道,「說是從小服侍您的宮人。」

鄭輝拿眼角餘光偷偷覷著嗣皇帝,他知道眼前這位最忌諱別人拿他四處招搖,就算說出來了,他也必然不會召見那位公公。

可誰知道李永邦的確是沒有召見那位公公,而是要親自去了一趟那位公公的住所。

鄭輝默默的在心裡為自己燒了一炷香,隨後拐彎抹角的勸諫道:「殿下,奴才雖是一路跟著您進宮的,宮裡的一些地方沒去過,但都聽說過,那排雲殿不是什麼吉利處,您這是何苦?要是有什麼差事,您儘管吩咐奴才,奴才替你走一趟便是。」

「你?」太子望著他一聲哼笑,「你替我走一趟也要看你夠不夠這個資格。」見他還是要勸的樣子,立刻伸手打住,「夠了,不要驚動太多人,我自己走過去,你安排兩個伶俐的跟在後頭便是。」

鄭輝狐疑的道了聲『是』,出去點了一個太監和一個侍衛跟在他身後,統共四個人一起往排雲殿去。

排雲殿在延禧宮的東北角,是專供卸了職的老太監和一些上了年紀的綉工住的地方。

到的時候,已是暮色四合,李永邦顯然來過這裡,輕車熟路的穿梭於廊廡之間,最後很篤定的停在一間屋子前,環顧四周,有花,有樹,還有一口井,鳥兒在籠子里時不時清脆的鳴叫兩聲,日子看上去過的頗為愜意。

他在滴水檐下一站,房中的一個老頭兒就眯著眼朝他們這裡看過來,永邦有禮貌的喚道:「海公公,是我來了。」

那老頭『哈』的一笑,沖他招手道:「喲,這不是咱們的小包子嘛,快來,快來,快進來,海公公這裡正燙火鍋呢,你要不要也來一口?」

李永邦含笑步步踱近:「海公公還是那麼喜歡火鍋配燒酒。」

聽見來者的聲音,福祿從旁邊的次間趕出來,打了個稽首道:「奴才見過殿下,殿下您千金之軀,有什麼事,可以召見奴才,豈能駕臨奴才們的棚舍,實在是萬萬當不起。」一邊看了一眼海公公道,「奴才的師父上了年紀,眼拙,記性也差,胡亂喊得什麼,請殿下您恕罪。」

「不當事的。」李永邦淡淡道,說完回頭吩咐鄭輝到外頭等候。

海公公卻還是神神叨叨的樣子,全然不顧福祿的這番大禮,自說自話道:「包子啊,你那個鎚子弟弟呢?」

永邦的眉間閃過一絲憂愁:「他出遠門去了。」

海公公突然緊張起來:「啊呀,出遠門了呀,他年紀還小呢,怎麼就放心讓他一個人出遠門了呢,你是哥哥,你得帶著他呀。」

「是啊。」永邦邊嘆氣邊在圓桌邊坐下。

福祿站在一旁畢恭畢敬的為嗣皇帝添酒,李永邦道:「你也坐吧。」

福祿應了聲『是』,在嗣皇帝身旁坐下,一邊忙著給主子布菜,一邊還要照顧海公公,給他添酒。

三個人一邊吃一邊談,倒也其樂融融。

「聽說你白日里來找過我?」李永邦問。

鄭輝站在門外,豎起了耳朵聽。

「是。」福祿又站起來,「有樣東西要交給殿下,交到殿下手裡也算了了師父和奴才這麼多年的一樁心事。」說完,一連串的腳步聲,鄭輝估計是去拿東西了,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聲音,鄭輝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探頭探腦的從門縫裡張望。

只見福祿遞給太子的是一隻盒子,太子一見到那隻盒子就立刻愣住了,接下去就怔忡的望著那隻盒子發獃,握在手裡良久都沒有打開。

福祿道:「殿下,裡面……」

「我知道。」永邦趕忙一手緊緊地握住盒子,感慨道,「我知道是什麼,本以為父皇走的匆忙,什麼都沒有留下。」

福祿抿唇一笑:「先帝很早以前就有了決定,殿下是知道的。如今東西物歸原主,奴才也就安心了。明日以後,請殿下一切以江山社稷為重。」

「說得好。」永邦朗聲笑道,「那今日怎麼都要留下來蹭海公公的一頓火鍋。」因為下一回來,指不定什麼時候了。世事無常,海公公已經老的路都走不動了,李永邦不免有些心酸,人浮於世,再多的榮華富貴,若是到頭來苟延殘喘,度日如年,其實怎麼過都不舒心。

海公公卻依舊呵呵的眯眼笑,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先帝放在他和小福祿這裡的鐍匣藏著一早寫好的遺昭,雖然大家都知道太子肯定就是李永邦,但是有這個盒子和沒有這個盒子,意義相去甚遠。

酒足飯飽之後,福祿送永邦出去,兩人走在前面,鄭輝領著其他人在後頭跟著,李永邦問道:「喪儀上的事你聽說了嗎?」

福祿搖頭道未曾,「排雲殿這裡沒什麼人來,故耳目閉塞。」

「那你白日里到前朝來,一路上肯定聽到不少議論吧?別和我打啞謎。」李永邦並不打算放過他。

福祿抿唇一笑:「相信此事殿下自有定奪。再說事涉後宮,也有主母當家,奴才能有什麼看法。」

李永邦雙手負於身後,瓮聲瓮氣道:「祿子,我問你,如果我母親還在世,她會怎麼做?」

福祿嘆了口氣,這話雖然變了個方式方法問,可答話的人還是自己,這是要他去揣摩以前主子的心思再來告訴現在的主子,難度不可謂不大,最重要的是,在主子跟前永遠都不能太聰明,不過他斟酌再三,還是誠懇答道:「奴才覺得,若是皇貴妃娘娘依然健在的話,宮內秩序井然,道理分明,斷然是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就算真是發生了,定當不會允許此等不孝不悌的子孫存在。」

這話分量很重,幾乎是判了趙氏死刑。

李永邦幽幽的『哦』了一聲,福祿已送到了正陽門,眼見再過去就是壽康宮,便道:「奴才就送殿下到這裡,祝殿下明日順風順水,萬事如意。」

「借你吉言。」李永邦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旋即大步流星的走了。身後鄭輝等若干人快步的跟上,鄭輝此時也沒什麼心思去猜測福祿和太子的關係了。橫豎他知道福祿惹不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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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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