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獨處
薄唇緊抿,華冠長發,一柄寒劍別在他的腰間,身形修長,挺如修竹,傳聞四年邊關征戰之時,封成寒就是用別在他腰間的這柄劍,一招宰殺了敵方的元帥,一時間,三軍大振!
雙眼不悅的眯了起來,白予澈細細打量著隱藏在夜色里的男子,嘴角帶著冷笑,任他如何戰功赫赫,他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的,忍不住仰高了優美的下顎,不耐煩的傲氣道:
「三皇子有喚,何事?」
白予澈的眼極少落到封成寒身上,在他身前,也不過目視前方,抬頭挺胸。
他向來極為出色,清高冷傲,對於他不喜歡的人,自覺本該如此。
封成寒看著他的身影,看不見他的臉,神情蕭然,漸漸便有些恍惚。
這個人的眼是那般的美麗,只是可惜從幾年前開始,他們相識,就一直不曾落到他身上過,哪怕片刻。從小,能讓這人由身到心為之炙熱歡喜的,便只有另一個人……
為何……偏偏要中意上他呢。
握緊被刀劍磨出老繭的厚實手掌,有人的呼吸沉重起來,隱隱夾雜著幾許倔強和難過。
「三皇子,你若無事,本官便要走了!」
等了半天不見叫住他的人說話,白予澈漸漸惱了,回頭一望卻不由得怔住,威風烈烈征戰沙場的男人,今夜在月色下,居然望著他的臉泛起了茫然和憂創之色。
冷冷的眼眸一收,斂去一抹厭棄和不耐煩。
這個狼子野心的傢伙在打什麼算盤?
白予澈抬足,沒興趣再留在這裡浪費時間。
下一秒,卻又被人叫住。
「這一陣子,你不要跟太子太過親近。」低沉陰鬱的嗓音,於身後緩緩響起。
「殿下剛剛說什麼?」腳下一頓,白予澈不悅的皺起極好看的眉,回頭。
「我說……」封成寒一步一步的走上前,面容平平淡淡:「這一陣子,你不要跟太子太過親近,而且離他越遠越好。」
重複便算了,末尾居然還加上了另一句話。
白予澈聞言猛地來了氣,極怒反笑:「不知三皇子何出此言?」
「讓你不要親近,你照做就是了。」對方卻也毫不拖泥帶水,回答的乾乾脆脆。
「……」白予澈覺得,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們白家向來追隨太子,他大哥是太子東宮的禁軍統帥,他爹是二十幾年前親自提議儘早將太子立為國祚的當朝宰相,而現在,封成寒這皇三子居然明目張胆的對他說,讓他遠離太子!
「白某愚鈍,似乎聽不懂三皇子的話。」
嘴上冷笑,白予澈耐心告罄,甩袖轉身。
手腕卻在半路被人捏住,溫熱肌膚,灼灼相應。
「你——」冷清艷麗的眼眸猛地一頓,瞬間甩手睜開束縛,怒目冷斥:「三皇子,你這是要做什麼?你雖是天家之尊,可白某人在此處,絕由不得三皇子任意拿捏!」
「任意拿捏?任意拿捏白大人的,是本皇子么?」
白予澈的冷,是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真冷,極度不屑,細眼長眉,就好像古書上所言,水剪雙眸點絳唇,任是無情也動人。他若對你厭煩,便任你是誰,連一個好臉色也不會給你。
封成寒站立,帶著天生的威嚴和壓迫的俊臉對著眼前的佳影,寒意直直的涼進了他的心底。
記憶里的那個冬日,大雪紛飛,似乎一下子又撞入了他的腦中。
那個孤寂冰冷的午後,於御書房的古卷下,漫長孤寂的時間總只能任人一點一點的熬過。
年少的他目著臉龐,偷摸而來,笨拙緩慢的從套架上取出一套厚實的前朝古獻,小心翼翼的藏於書房的角落裡,貪婪細閱,無人陪伴在意的孩子,自然只能自己找些事做打發時光。
「你們在前頭等等我吧,我馬上就來。」猛地只聽外頭傳來一句男孩的清朗話語,緊接著咯吱一聲細響,竟是有人步行而來,緩緩進了書房。
他那時還是貴妃養子,養母並未當上皇后,甚至還連寵妃也不算,養母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在後宮爭得人上人的地位,於後宮中早就將旁人得罪了個遍。
當年才九歲的他,正值養母發事觸怒了聖顏,頓然失寵,他亦受到牽連惹來禁足之禍。
刻薄狠辣的高位嬪妃遭難,一時間六宮中自是人人發笑,人人喊打,大家只恨不得想出再也想不出來的法子來將這妃嬪碾干磨碎,吃肉吮血,化為風石,更何況是並不受生母重視的他?
怎麼辦,已經被禁了足的無名皇子,現在卻出現在御書房裡,而且還被人逮了個正著……
慌亂中,自小被生母任意吼罵都不會哭的他,竟也畏懼的顫抖後退,一步一步的縮向身旁陰暗冰冷的角落,直到自己小小瘦弱的身體再也無路可退。
房裡的腳步極輕,分外穩重,他隱約能看到這是個跟他年紀不相多少的少年,但是他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他的身影溫潤如玉,氣質羲和,他聽出這人離他越發的近了。
這是朝中哪位權臣的兒子?或是後宮嬪妃們的侄親?更或者是他那些兄弟們的貼身伴讀?他如今失了父皇跟前的寵愛,進御書房和兄弟們一起讀書是沒有資格的,更別提擁有自己的伴讀。
呵,他在害怕,他在害怕的瑟瑟發抖,儘管如此,倔強的臉上反而又泛著冷笑。猜想,這一次他會落到哪個囂張嬪妃的手裡呢,還是落到他的兄弟妹妹們手裡?
或者都不是,其實有時候,就算沒有養母作威作福的庇佑,他也有可能會落到一些狠毒厲害的太監宮女們手裡的。
來的人近了,近了,近了,到底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