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監獄強強(二十九)
房頂上敲敲打打個不停,艾倫打開窗戶,臉上猶帶著睡意,眼神卻在日光下逐漸清醒,散布著光暈的綠色草坪,擱在角落裡的除草機,抬起頭,隨著光線強度而變化的綠色瞳孔在這一刻顯得尤其專註。
艾伯特熟練的把木板釘進,他把頭髮全都扎了起來,露出一張英俊的臉。
艾倫撐著窗戶,身體探出一半,「要幫忙嗎嘛?」
艾伯特停下動作,「哈哈,吵醒你了?」燦爛至極的笑容令人暈眩。
艾倫跳上窗戶,轉過身貼著牆壁往上爬,速度雖然慢吞吞的,但是動作很穩。
艾伯特身體緊繃,隨後放鬆下來,他並不希望兩人重逢的第二天,艾倫就不小心摔壞了腦子或者是把手和腳折了。
艾倫穿著他的衣服,白T恤下擺微卷,牛仔褲被反覆洗得褪成了半白,穿在身上也不合身,當他坐下來的時候,艾伯特感覺像一張白色的紙飄到了身邊。
「我們總是要提防這個,你知道的,家裡滲水以後清理起來太麻煩了。」艾倫撿起爛了半塊的木頭,日光中木板上的破洞清晰可見。
艾伯特點頭,「老房子就是這點問題,有次半個多月沒回來,雨水一直從卧室淹到樓下,你能看到的地板都是重新換過的。」
艾倫嘴唇翹起,「一筆不小的開銷。」
「你好像很高興?」艾伯特放下工具,掏出褲兜里的煙盒,想了想先遞給他。
果然,對方毫無障礙的接過。
打火機噌得燃起,煙霧上升,「當然高興啦,你的語氣聽上去像是你賺了很多錢,我還是你的時候可沒有錢換地板。」
長發青年咬著煙吃吃笑,「你離開后,我們和其他幫派為了搶地盤衝突不斷,家族陷入混亂期,好像做什麼都能發財,那時我有了機會接觸更多的生意。」
他仰頭吐了口煙,「發了幾筆橫財而已。」
艾伯特說得輕巧,但艾倫知道事情經過沒這麼簡單,黑手黨世界的遊戲規則很複雜,並不是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既得利益者永遠是更聰明的那個,而對手之間的較量又往往伴隨著血雨腥風。艾倫有幾分感慨,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對方成長為一名出色的大人了。
作為唯二的兩次「附體」經歷之一,他對艾伯特,不存在像蔣馨那樣監護人與被監護人的關係。因為比起蔣馨,艾伯特的思想要更成熟,他也不得不成熟,因為他是男孩子,遵循社會的普遍看法,男性在面對突發情況、命運的抉擇和無法逃避的困境時,需要有更為強大的承受能力。
所以,即便艾倫的某些行為行使了一部分屬於長輩的職責,可兩個人都沒有挑明說破,嚴格來說對於艾伯特爛攤子般的生活,艾倫沒有緣由和義務去改變。但他因為私人原因接近布萊特,插手改變了艾伯特的人生是事實,社會地位提高的同時,艾伯特的人生相應的增加了許多風險,甚至於現在,艾倫仍無法肯定的說它是好是壞。
「辛苦嗎?」艾倫抖了抖煙灰,問。
辛辣的煙草氣息兇猛得包裹住身體,艾倫被人攬住肩膀,手臂很用力,像是要把他嵌入懷裡。
「不,相反我很享受現在的日子。」壓在喉嚨里的聲音,低低的,含著一絲沙啞,隨著噴吐的煙震動著耳膜。
艾伯特側頭看見艾倫的耳朵被他的一口熱煙燙紅了,他又笑起來,「我已經無法想象普通人的生活是什麼樣子,所以,你就由衷的為我高興吧。」
像是知道艾倫在擔心什麼。
艾倫眯起眼睛看他,「那你適應得不錯。」
「是吧,我很厲害!」
兩個人並排坐在房頂上,給人一種不分你我的感覺。
外面的天色像打翻的顏料桶,彩色雲霞浮現,像一幅該裱起來的油畫,隨著時間從印象派慢慢變成了抽象派,揉雜了漆黑的石墨色,斑斕的混沌臨近了窗戶,艾伯特打開牆上的開關,比夜還要漆黑的長發垂在肩后,目光從平常的傢具落到沙發上,鼓起的小小一團不留意就會忽略過去。
「該走了。」他低頭看向腕上的銀表,「這個點過去正好。」
沉浸在漫畫書中的人抬起了頭,「啊,你說晚上去喝酒。」
艾倫回憶起了接下來的活動。
艾伯特看他眼睛有些紅,「去洗把臉,然後我們出門。」
監獄里根本沒有娛樂活動,艾倫一個人佔據整張沙發,或坐或卧看得是如痴如醉,幾乎要鑽到書裡頭去。他意猶未盡的放下書,不一會兒衛生間里傳出了水聲。
門口,艾伯特騎跨在機車上等他。車子早就換了一輛,嶄新,拉風且酷炫,艾倫端起放在後座的頭盔,人跨上去的時候中斷了一下。
帥氣高大的機車對目前一米七不到的艾倫很不友好,一腳蹬了個空,艾倫面色微裂,扶住青年的手臂使勁翻上去,空氣中誰似乎笑了一聲。
艾倫瞪著近前那一頭披散的長發,「你的頭髮為什麼不綁起來?它們會吹到我的臉上。」
艾伯特聽他說起反應過來,「不好意思,沒注意。」
就是下意識把頭盔讓給他。
艾倫舉起頭盔扣在他頭上,身體向前一趴,兩條手臂圈住他的腰,「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