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暈倒(修)
早上六點多,雪已經停了,天還沒大亮,沒有風,白的刺眼的雪發出幽幽的冷光。
「老大媳婦兒?老大媳婦兒?」段家門口一個圍著三角條紋圍巾遮住臉的女人扯著嗓子喊著,同時拿著一隻陶瓷小盆敲打著木門。她懷裡抱著一個小孩,正是茂娃,此時他臉凍的紅撲撲的,眼睛里儘是淚水似是受了什麼委屈,身體抖動著在抽泣。
「咣,咣,咣啷啷…」段家早已鬆動的門板搖晃著打開,生了一層銹的鐵門環撞擊在上面,聲音飄忽忽的,振落一地的雪和土渣子。
「你個催命的小鬼頭,那是后媽又不是親媽,一大早的鬧騰」女人看門開了嘴裡嘟囔著直接走了進去,她正是段軒帶著茂娃晚上住的那家的張大嫂,早上五點多,段軒就和段冶去鎮子上了,茂娃醒來哭著要回去她只能起來帶著茂娃來了。
段家很小,張大嫂也對段家很熟悉,知道男人不在家只有新媳婦兒一個人在,她也沒什麼忌諱,將手裡的盆子放在了房檐下的桌子上直接就抱著茂娃到了卧室。
「哎喲!」張大嫂掀開門帘看到裡面的情形就叫了聲忙將茂娃轉了臉抱。屋子裡的情形實在有些少兒不宜,讓她這已經出了門子的婦女看了都是臉上一熱。
不大的房間里,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衣物,喜被有一半掉在地上,花開富貴圖樣的床單上有好幾片已經發黑的血跡,近乎光裸的少女捲縮在牆角,露出光滑的曲線,白皙的背後有好幾道發青的淤痕,本來盤起的頭髮散落在一邊有一半掉在床沿下,讓人無法直視。
「造孽啊,這混小子」張大嫂眼中露出不忍,自動腦補了不怎麼和諧的新婚之夜,手下麻利的將被子扯了過去蓋在了傻妮兒身上,也蓋住了那血跡。
「姐姐,姐姐」茂娃被抱著掙扎。
「別折騰了!這是你媽,什麼姐姐,姐姐的,坐著不許動,動了就打屁股!」張大嫂不客氣的打了一下茂娃的屁股,將他放在了床的另一邊坐下,茂娃癟著嘴巴沒有再支聲。
「老大媳婦兒,老大媳婦兒,醒醒,醒醒」張大嫂到傻妮兒跟前將她轉過來,拍打著她想叫醒她。
傻妮兒收起笑容的臉顯出幾分悲色,眉頭緊皺著,同樣顯得腫了幾分的嘴唇動了兩下,很艱難的睜開了發紅的眼睛,露出迷茫的神色。
「老大媳婦兒,你咋樣?頭咋這麼燙啊,等那混小子回來,我幫你打他!」也不知道這老大媳婦兒那樣睡了多久,這冷的,別出什麼事兒了,看傻妮兒醒來張大嫂鬆了口氣說道。
「沒事」傻妮兒的表情怔愣了下,嘴上說著沒事,身上各處的疼痛感傳來讓她牙齒打顫。如果張大嫂是大樹林村的人,肯定會非常驚訝,因為此時的傻妮兒,竟然沒有露出標誌性的笑臉,而是一副木木的表情。
「姐姐」茂娃聽到傻妮兒的聲音爬了過來,被張大嫂揪住。
「你先把衣服穿上,茂娃早上醒來就鬧著來,還沒吃飯呢,我去看看,昨天還剩下不少菜」張大嫂看傻妮兒像沒事人一樣不再過問,村裡人都皮實,小病小災的扛過去就沒事兒了,她說著拎起掙扎的茂娃便出去了。
傻妮兒捏了下眉頭,感覺有些頭暈目眩,喉嚨痛的很,全身麻木,冷的沒有了知覺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這種恨不得裹著被子睡一覺的狀態,在幾年的磨練中早已不再是兒時無助的尋求溫暖安慰而是默默的忍受。
傻妮兒胳膊支起想拉過剛才張大嫂撿起的衣服穿起來,一聲輕響讓她看去,手腕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翠綠色的鐲子,這讓她嘴角不禁咧了下,抬手便要摘去那鐲子,誰知拉到手的骨節處拉不下去了,使了勁兒,還是紋絲不動,手卻被勒的生疼,呼吸紊亂大喘著粗氣,她卻還在堅持著。
「姐姐,姐姐,你快來」稚嫩的聲音飄來,打破她瘋魔一樣的執著,停止了動作,幾乎和外邊溫度相差不了多少的房間讓她忍不住打了個抖忙拉了衣服來穿。
現在傻妮兒的感覺里有種黑暗籠罩,想到晚上發生的事兒即使如她這樣腦袋有些懵懂的狀態也無法淡定下來。
那個人像是一隻猛獸,根本無法撼動分毫,黑暗中將她的衣服褪去,親吻撫摸著她,她只有哭的份兒了,若不是他停了下來,她真的不知道會怎樣。停下后他並沒有離開她,而是抱著她抱了好久,還用蒲扇大的手掌拍她的背,似乎是安慰,卻讓她害怕,早上他走時將被子蓋在她身上,她只嚇得以為他又要來,手腳亂踢的蹬掉被子,他又給她蓋上,還警告她不蓋就打屁股!在他走後,她蹬了被子然後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外面有聲音,傻妮兒穿好衣服胡亂的收拾了下一片狼藉的地面和床,顧不得破損的裡衣還有扣環斷裂了兩個的外套,用手梳著頭髮辮了根辮子便出了房間。
「不許夾了,那是我家的!」傻妮兒剛出了房間便聽到茂娃奶聲奶氣的聲音。
「呵呵,我看你們也吃不完,老大老二都出去了,壞了浪費」傻妮兒快步走去到灶房,看到張大嫂面前是好幾個大罈子,放的是昨天的剩菜,而她的小盆也被裝滿了,還在用筷子挑著罈子里的菜夾著,看到傻妮兒來張大嫂有些尷尬的笑著說道,一邊的茂娃則是氣鼓鼓的拉著張大嫂,想阻止她,卻因為個子小連案板的高度都不到,根本阻止不了分毫。
「涼,不能吃」傻妮兒沒回應她抱住了站在地上的茂娃,看他正拿著一片硬邦邦的炸紅薯吃著說道。
「給…爸爸,二爸去縣城了,你別怕,二爸走時讓我保護你呢」茂娃乖巧的交出了紅薯小大人似的說道。
傻妮兒看著小小的孩子亮晶晶的眼睛不禁抱緊了他頓了頓親了口他的小紅臉蛋抱著他往卧室去,小孩被親后像是害羞了一樣乖乖的靠在傻妮兒的肩膀上。
「估計是真傻」張大嫂嘀咕了句繼續挑。段家昨天的席面剩了不少菜,平常那些搗鬼的,喜歡佔便宜偷偷摸摸的,因為有段冶在都老實了不少,後來又來的幾人另開了一桌,剩下的都是有料的菜,讓張大嫂恨不得將幾個大罈子都搬走。
「等著,我燒好炕,做飯」傻妮兒抱著茂娃到了屋子裡將茂娃脫去外套放進被窩說了句便出去了。
柴火都是現成的,塞到屋子外面的灶膛里引燃干麥秸桿兒燒旺后填進去幾根硬柴燒著,屋裡的土炕溫度也漸漸升了起來,傻妮兒洗漱后馬不停蹄的開始刷鍋,燒水,洗碗,掃地…
「挺能幹的嘛,不傻啊」張大嫂覺得差不多了起身就看到傻妮兒麻利的收拾昨天的殘局,動作乾淨利落,不拖泥帶水,一看就是個能幹,不禁又嘀咕了句。
「那個,我來幫幫你吧」張大嫂臉皮也不算太厚,看到傻妮兒忙著,自己又拿了人家這麼多吃的,有些不好意思,也跟著傻妮兒收拾起來。
很快,院子里橫七豎八的桌子長條凳子都被整理了一番,沒洗的鍋碗瓢盆也洗了整齊的堆在屋檐下。
傻妮兒很快做好了飯,溫暖的被窩裡已經睡著的茂娃被傻妮兒叫醒,迷糊著被傻妮兒套上外套,用熱毛巾擦了手臉,再睜開眼便是熱氣騰騰的飯菜了。
茂娃低頭吃著熱氣騰騰又香噴噴的雜燴菜泡饅頭,傻妮兒只慢慢的喝著稀飯,時不時夾點鹹菜就饅頭,看上去慢條斯理。
一邊為了給家裡省一頓飯留下里吃飯的張大嫂看到傻妮兒這樣吃飯,心裡又是一陣嘀咕,這媳婦兒估計真的有點傻,明明有好菜不吃,怎麼凈吃稀飯就鹹菜呢?饅頭蘸那帶葷腥的菜湯都賽過年啊…
「家裡還有娃,我就先走了啊,有事你就來找我」張大嫂吃過後便端著她的小盆走了。
茂娃吃完后傻妮兒將他重新塞到被窩,她出去也沒繼續吃了,收拾了碗筷,又打掃了一番,便被茂娃纏著一起坐床上講了會兒故事,茂娃聽著又睡著了,傻妮兒看茂娃睡了便下了床。
這個時候傻妮兒的感覺很不好,比之剛醒來時還糟糕,雙頰已經泛起潮紅,走路都有些搖擺,不過剛才清理的垃圾還沒倒,院子里的雪還沒掃乾淨,大水缸也沒水了,不知是強迫症還是幾年來被念叨出來的習慣的強大作用,她在沒人管又極為難受的情況下還是堅持著一門心思想做完這些事情。
水泥井蓋很沉,兩隻鐵手環冰冷刺骨,傻妮兒挪開井蓋便覺得一陣眩暈,似是脫力,四肢虛軟怎麼也撐不起來,眼前一黑便倒在了水井旁邊凍的硬邦邦的土地上。
傻妮兒只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整片的黑暗中,似清醒,又似毫無知覺,想醒來卻似乎早已沒了力氣,就那樣在黑暗中無助的掙扎了不知道多久,一絲熒綠的光出現在黑暗中,這讓她想到了那隻想摘沒摘掉的鐲子,心裡生出憤懣,那光卻不斷的向她靠近,沒有如預想的那樣吞噬她,而是溫暖如暖陽一般給她蘇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