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謝琦
寇氏一聽這話,愈發覺著驚心,自己這兒子,真真是被迷了心竅,心裡愈發遷怒起傅沅來。
「你死了這心思,我活一日,總不會叫她進了謝家的門。」
寇氏正在氣頭上,說話儼然沒了平日里的顧忌,就連素來知道她心思的平嬤嬤心裡都咯噔一下。
府里都知老太太將表姑娘當眼珠子似的疼愛,自家太太說出這話來,若是不小心傳到老太太耳朵里,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謝遷聽到寇氏這麼說,也沒有覺著意外,語氣平靜而堅定:「母親知道兒子的性子,可這世上的事情,哪裡有什麼絕對。」
「母親若沒有什麼別的吩咐,兒子就先退下了,等改日再來給母親請安。」
說完這話,謝遷一轉身,就朝門外走去,全然不顧及寇氏的臉色。
「這,這就是我一手養大的兒子!」寇氏氣急,指著謝遷離開的背影,半天才說出話來。
平嬤嬤見著她生氣,忙上前寬慰道:「您暫且放寬心,大少爺如今只是鑽了牛角尖,一時出不來罷了,這事情,您得慢慢來。您越是阻撓他,他越是聽不進去。」
「左右用不了多久,表姑娘就會回宣寧侯府了,到時候太太再好好想想法子看如何勸大少爺。」
聽著平嬤嬤的話,寇氏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但還是忍不住道:「我真是不明白,遷哥兒怎麼會被她給迷了心竅,他以前可是個聽話的孩子,哪裡會說出這些忤逆的話來。」
平嬤嬤沒有說話,只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過來,遞到寇氏手中。
寇氏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重重嘆了口氣,未等她開口,外頭就有丫鬟挑起帘子,回稟道:「太太,姑娘過來了。」
說話間,謝琦就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穿著一身桃花雲霧煙羅衫,下頭是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臉上帶著幾分笑意:「這是怎麼了,我一進院子,丫鬟婆子一個個低著頭像木頭似得杵在那裡,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若不是母親在,我還以為我走錯了地方。」
謝琦性子活潑,平日里寇氏又肯寵著她,所以並不畏懼寇氏這個母親。
寇氏卻是在氣頭上,聽著這話沒好氣瞪了她一眼,謝琦察覺到母親是真的在氣頭上,當下就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規規矩矩福了福身子:「女兒給母親請安。」
說完這話,這才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寇氏跟前,問道:「好端端的誰惹母親生氣了,您告訴女兒,女兒替您去教訓他。」
對著女兒的笑臉,寇氏重重嘆了一口氣,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頭:「你呀,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就慣會說這些話哄娘開心。」
說這話的時候,寇氏的臉色到底是緩和了幾分。
謝琦聽著這話一怔,遲疑了一下,才抬起頭來,小聲道:「母親是為著沅表姐的事情生氣嗎?女兒聽說,祖母有意將沅表姐嫁給大哥,母親卻是中意鄭國公府的崔姐姐。」
寇氏聽著,皺了皺眉,她就知道,這事情是瞞不住的,拖得越長,越是麻煩。
老太太心裡既有了這個意思,這話自然會在府里傳開。
「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你大哥的事情,別瞎摻和。」
謝琦點了點頭,卻是帶著幾分不解道:「沅表姐出自宣寧侯府,又是皇上親封的儀安縣主,詢表哥前年又中了進士,入了翰林院,母親為何偏偏不喜歡她。」
謝琦看著寇氏,眼中滿滿都是困惑。
在她看來,傅沅這個表姐出身侯門,又是皇上親封的儀安縣主,身份尊貴,相貌又極好,哪裡就配不上自家哥哥了。
寇氏聽了,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重重嘆了口氣:「你呀,看到的不過是面兒上的風光。她那縣主,不過是太后給黎氏做名聲罷了。黎氏親生的女兒也十歲了,這親疏有別,太后自然是站在黎氏那邊的。」
「雖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可咱們這樣的人家,娶進來的媳婦自然是門第越高越好,外人瞧著也體面,於你哥哥也有助益。再說,那崔家大姑娘打小就跟著母親管家,行事穩重,不像沅丫頭,被你祖母疼愛太過,哪裡能比得上崔家大姑娘。」
還有個原因,寇氏從沒對人說過,甚至連平嬤嬤也是不知道的。
傅沅若是嫁過來,遷哥兒有那樣一個大舅子,免不了被人拿來比較。遷哥兒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十八歲中了進士,還是一甲第二名,被皇上看重入了翰林院。
世人的嘴最是不饒人,到時候倘若遷哥兒失意沮喪,可不就毀了他一輩子的前程。
在她這個當娘的看來,什麼事情都比不過兒子的前程。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傅沅進這個門的。
謝琦聽了,若有所思,心裡卻依舊覺著比起崔貞來,更願意叫傅沅當她的嫂嫂。
她雖然平日里表現的心思單純,實際上卻很是有些想法的。這些年看著祖母那樣疼愛傅沅,卻是一點兒都沒嫉妒,還和傅沅這個表姐玩的好,不過是想叫祖母心存愧疚,母親也因著這事兒更疼她一些罷了。
她知道崔貞若真像母親說的那樣,往後她這小姑子怕是免不得還要討好她。倒不如傅沅嫁過來,兩人打小一塊兒長大,她自然不會端著嫂嫂的架子,甚至為了討母親喜歡,還要愈發對她這個小姑子好。
......
青芷院發生的這一切傅沅並不知道,表哥謝遷離開后,她看了會兒書,許是喝了葯的緣故,沒一會兒就覺著有些犯困了。
懷青見著她臉上疲憊的神色,忙上前道:「姑娘若是困了,就躺下來歇上一會兒。」
傅沅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書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正要躺下,就見著外頭服侍的小丫鬟緋兒躡手躡腳從外頭走進來。
懷青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著緋兒進來,臉上有些詫異。
「你怎麼進來了,可是有什麼事情?」
緋兒只是三等的丫鬟,依著規矩是不能隨意進姑娘屋裡的。
緋兒看著懷青,遲疑了一下,才上前一步跪了下來,道:「奴婢有話要回稟姑娘,若是不說,怕往後書蝶姐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傅沅聽了,面色微微變了變,心裡隱隱有些計較。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說下去。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懷青也在一旁道。
緋兒咽了咽口水,才有些緊張道:「今個兒姑娘去給老太太請安,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後來大少爺過來,和姑娘說話。奴婢正巧從小廚房裡出來,見著書蝶姐姐趴在門縫上偷聽。奴婢不敢吱聲,就回了小廚房,心裡卻是一直不安,才想著將此事回稟了姑娘。」
她的話音剛落,懷青和碧竹俱是露出了詫異的神色,目光不自覺朝傅沅看去,卻見自家姑娘臉色平靜,竟是一點兒也不吃驚。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你只當什麼都沒看到。」傅沅吩咐道。
「是。」緋兒小聲應了聲是,才站起身來,轉身朝門外走去。心裡卻是有些奇怪,姑娘看起來,並不怎麼生氣,難道真是因著書蝶伺候了姑娘多年。
可偷聽主子說話這樣的事情,哪個府里能容得下。
「姑娘,這事可要問一問。」待緋兒退下去,懷青才上前道。
懷青才說著,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小丫鬟打起帘子,書蝶端著茶水和點心從外頭走了進來。
一時,懷青就將嘴邊的話全都咽了下去,又若有所思看了書蝶一眼。
「你做什麼去了,怎麼一上午都沒見著你,姑娘問了你幾次了。」懷青看了書蝶一眼,出聲道。
書蝶有些吃驚,解釋道:「是繡房的佟媽媽過來找我,說是要我替她畫幾張花樣子,我陪著佟媽媽說了會兒話。」
書蝶說完,緩步上前,將手中的茶水和點心放在桌上。
「姑娘看了一上午的書,定是有些餓了,奴婢做了姑娘愛吃的牛乳菱粉香糕,姑娘嘗嘗看看味道可好。」
書蝶一進來就察覺到屋子裡的氣氛有些不對,還以為是因著謝遷的關係,並沒有多想,繼續自顧自道:「奴婢聽說,姑娘今個兒和老太太說了要回去,可是老爺、老太太寫了信給姑娘,定了日子接姑娘......」
書蝶的話還未說完,就見著自家姑娘坐在軟榻上,滿是審視的看著自己,當即就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