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姐妹再聚
疲倦透頂的容昭吃了點東西便沉沉睡去,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大天亮方才醒。
睜開眼睛好一會兒,容昭都沒有回過神來,這麼久了,好不容易睡一個安穩覺,竟讓他有一種今夕何夕的感覺。
「公子醒了?京中派了信使過來。」梅若高興地上前來扶著容昭坐起身。
「信使說什麼了?你竟然高興成這樣。」容昭看著梅若的笑臉,心中的煩悶也一掃而光,原來美人一笑真的可以解憂。
「睿王殿下已經登基啦!現如今是皇帝陛下啦!」梅若高興地說道。
容昭聽了這話,心裡也是高興,畢竟自己付出這麼多,總算是沒白費,然嘴上卻不願表露心思,只嘲諷道:「他做皇帝,你有什麼好處?也沒封你個什麼官兒當,看把你高興的。」
「奴婢是替公子高興呀!咱們終於不用為那件事情擔心了。」容昭是女兒身的事情,一直是梅若心裡的大石頭。有時候半夜醒來睡不著覺,梅若總是為這件事情擔心。後來想明白只要睿王登基之後這件事情即便被揭出來也不會有事,就一直盼著睿王能夠順利坐上那把龍椅。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那塊壓在心頭的大石頭被掀了去,自然高興。
「信使就只帶了這麼一個消息來嗎?」容昭納悶的問。
「哎呀,瞧奴婢,一時高興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公子快些梳洗更衣,咱們要見重要的人呢。」梅若說著,忙轉身端過洗臉水來服侍容昭洗臉。
「什麼重要的人?如此神神秘秘的。」容昭一邊嘟囔著一邊洗臉,又把散亂的髮髻解開讓梅若給自己梳頭。
「一會兒公子就知道了。」梅若另拿了一件雪白的狐裘給容昭披上,又仔細的端詳了一下他的儀錶,方轉身出去。
容昭兀自笑了笑,心想也不知道這丫頭又玩兒什麼花樣,便起身在屋裡來回的踱步伸懶腰,一轉身的工夫便看見穿著厚厚的藍不印花棉襖的容悅笑吟吟的站在身後。
「姐姐!」容昭高興地撲上去,一把摟住容悅。
容悅也高興地抱住容昭,一邊笑一邊流著眼淚,連聲說道:「昭兒,昭兒,我們終於有見面了!」
「姐姐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肯定會再見面的呀!」容昭笑道。
「我還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容悅哭道。
容昭忙用袖子幫容悅擦眼淚,又勸道:「怎麼可能呢,我都是做好了完全的安排才跑出來打仗的。我就是不顧誰也不可能不顧姐姐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容悅連連點頭,眼睛里含著眼淚,又看著容昭笑,「你變了,又黑又瘦的,打仗很苦吧?」
容昭笑道:「還好。幸好是一直打勝仗,雖然吃點苦但心裡痛快。」
「那就好。」容悅點了點頭,又問:「父親和母親的墳墓在哪裡?你帶我去看看二老吧。」
「母親的墳墓就在這飛雲澗,至於父親……趙凝和大哥他們把他葬在了別處。」容昭輕聲嘆道。
容悅一聽這話就急了:「為什麼?父親和母親為什麼不能合葬?!」
「當時為了送大哥回城,我便讓他把父親一併帶了回去。趙凝肯定不同意母親跟父親合葬,所以就分開安葬了。」容昭覺得這都無所謂,大家活著的時候不能好好相處,死了各自安息不是挺好嘛。
「這不行!母親必須跟父親葬在一起,她趙凝才是後來的,而且如今已經是罪人,憑什麼安排父親的後事?」容悅卻對這件事情非常在乎,而且態度堅決。
「好吧,都聽姐姐的。」容昭覺得這都不是什麼事兒,只要容悅想,怎麼樣安排都好。
「哦,對了,皇上讓我帶了一個人來給你,說這個人懂的已經消失的圖拉文,對你有用的。」容悅說著,忙轉頭叫門口的盛穹:「快把堯先生請進來。」
堯築,曾經潛伏在公孫銓府中的幕僚,是趙沐自幼的伴讀。
「堯先生。」容昭忙拱手道。
堯築卻一撩袍角給半跪在地上給容昭行禮:「堯築見過大元帥。」
容昭忙伸手攙扶,謙虛的說道:「快快請起。堯先生是皇上的人,容昭怎敢當次大禮。」
「容大元帥統領三軍,堯築奉聖命前來效勞,絕不敢託大。」堯築忙道。
「堯先生跟皇上的事情,本帥早就聽說過了。對堯先生的忠肝義膽很是佩服啊!來,快請坐。」容昭抬手讓座,又吩咐梅若:「快去弄一壺好茶來,再叫人準備飯菜。」
閑話少說,容昭跟堯築寒暄過後又一起用過茶飯,容昭便叫人把從北燕國師那裡繳獲來的一箱子書信搬到自己住的山洞裡來,一再叮囑堯築:「事關機密,還請堯先生仔細的查看,但凡有什麼端倪,一定要告訴我。」
堯築是趙沐的死黨,曾經為了趙沐隻身闖龍潭虎穴,來之前趙沐已經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他,他知道面前這位玉樹臨風的俏元帥本應該是藏在深閨的女兒家,而且這位手段不凡相貌可人的女元帥又是皇上的心頭肉,是大齊國未來的皇后,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忙拱手應道:「元帥放心,來的時候皇上曾經叮囑過,屬下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容昭知道趙沐能讓這個堯築跟自己的姐姐一起來飛雲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估計也已經告訴了他,那麼這個人便是值得信任的,於是笑著點頭:「堯先生是皇上的心腹,容昭自然也是信賴的。堯先生先滿滿的看,過年了,我要去給我逝去的母親燒些紙錢去。」
「元帥請便。」堯築含笑拱手。
容昭點了點頭,披上厚重的狐裘出了山洞和容悅一起去給葉氏掃墓。
路上,容昭問及容悅如何死裡逃生,容悅感慨道:「幸虧你早就做好了準備,也多虧了德妃娘娘和皇上的幫助,當時皇上駕崩,皇后便叫人來清風觀帶我回宮說是給皇上守靈,我便知道她肯定是容不下我了。你的手下容岩給了我一小瓶藥水,說讓我喝下去便可逃開這一切,我便喝了。後來的事情是聽綠雲說的,說皇上追封我為恪敏皇貴妃,要把我按照皇貴妃的禮制安葬在妃陵,我被放進棺槨,在封棺的前一個晚上,是堯先生偷梁換柱把我弄了出來,之後容岩給我服了解藥,我便在睿王府的地下庫房裡帶到新皇登基,然後皇上安排我們趁著先皇喪禮悄悄地出城,一路往西來找你了。」
容悅雖然是簡短解說,但在容昭聽起來也是驚心動魄。想那些對手一個個比猴兒都精,趙沐想要在這些人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把死了的皇貴妃給變成活人在送出京城,安安穩穩的送到自己的面前,那得是費了多少心思?做了何等的周密安排?
看著遠處蒼茫的雪山,容昭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姐姐,以後你自由了,可以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了。和你心愛的人在這廣闊的草原上放羊牧馬,開開心心的活著,享受生命,享受幸福。」
容悅笑了笑,輕聲嘆道:「昭兒說的不錯,這的確是我想要過這樣的日子,只是不知道那個人的心裡怎麼想。這一路走來,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怪怪的——畢竟我曾經是皇上的女人,還跟皇上生了一個孩子。他再愛我,也不可能心裡沒有芥蒂。」
對這樣的事情,容昭其實想的比容悅還多,於是笑道:「姐姐的意思呢?你現在還跟以前一樣愛他嗎?」
容悅認真的想了想,輕輕地搖頭,說道:「好像並沒有了。只是覺得對不起他,當初是我負了他,而且,我們的父親滅了他的部落和族人,讓他孤苦伶仃四處漂泊。連親弟弟都死了……」
「那些事情是兩國之間的事情,若不是父親滅了他的部落,他的人就會屠戮我們全家。這些事情跟你們之間的感情無關,我現在是想問你,你心裡是不是還放著他,非要跟他在一起才會過的開心?」容昭看著容悅的眼睛問。
容悅認真的想了想,說道:「並不是非他不可,如果他不願意,我其實更想一個人。」
這樣的答案也在容昭意料之內,於是他伸手扶著容悅的肩膀,輕聲說道:「好吧,那我知道了。我會給姐姐安排好的。」
兩個人走到葉氏的陵墓跟前,取出貢品擺上香案,然後並肩跪下來燒紙。
容悅看著墓碑上的字,眼淚又忍不住簌簌而落。
「昭兒,你別怪她了,她其實也不想這樣做的,她也是被逼無奈啊!在我們這個家裡,若她若是沒有兒子,會被趙凝給擠兌的活不下去的。」容悅嘆道。
容昭點了點頭,說道:「之前的事情不管是非對錯,我只看著她為了救紫姬中箭而亡,便已經不怪她了。」
「你不怪她就好,其實之前在皇宮的時候她經常一個人偷偷地哭,有一次我問她因為什麼傷心落淚,她說因為你不肯原諒她,恨她恨到不願多看一眼的地步,說她很傷心,很難過,如果時間能夠倒回去再來一次的話,她寧可選擇離開父親也不會再對你做那樣的事情。只是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她自己種的苦果只能自己吃。」容悅低聲嘆道。
「我知道了。」容昭輕輕地點了點頭。
「昭兒,母親這輩子最愛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父親。她為了父親什麼都可以做,所以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把她跟父親葬在一起,不能讓她死了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容昭再次點頭:「好,都聽姐姐的。」
*
煙火之後變成一邊焦土的西涼城被衛承沒日沒夜的收拾了五天,覺得終於能看得過眼了才安排人回飛雲澗請容昭入城。
容昭想到衛承還要去署理軍務而自己住在飛雲澗肯定會讓他分心,而且自己住山洞也就罷了,姐姐和堯築不能跟著一起住在這陰冷的地方,於是叫梅若收拾包袱帶著霍雲紫姬以及剩下的人馬離開飛雲澗住進了西涼城。
當初容昭讓蘭蘊她們炸城的時候,選擇的是設防人手相對較少的城牆根兒而不是兵營區,反正爆炸的目的在於震懾而不是殺人,更不是毀城——雖然容昭這位化學藥劑師通過自己的方式配製出來的爆炸物威力非凡,不但損壞了西涼城的城牆還捎帶著炸死了許多人,但經過衛承的一翻收拾修整,至少那片焦土和殘垣斷壁已經不見了。
容昭看著城牆處那大大的缺口,自嘲道:「這裡的防禦工事原本是父親一手督建的,如今被我給毀了。」
「這些東西都沒事兒的,不過一年半載又修起來了。你如今是靖西候,這裡的一切還不都是你說了算。」容悅比梅若還樂觀。
「好吧,姐姐說的有道理。」容昭笑了笑,策馬進城。
原靖西候府基本跟原來沒什麼兩樣,如果非要說不同,那就是少了葉氏和趙凝兩個人的爭吵和謾罵,以及容昭用各種辦法引起來的雞飛狗跳漫天雞毛,變得安靜而落寞。
「我還住我原來的院子,姐姐你跟我住一起吧。」容昭原本想讓容悅去她之前的屋子,但又怕走漏了風聲,畢竟容悅是死去的皇貴妃,現如今更名改姓做尋常人家的女子,一些事情還是隱蔽些的好。
容昭輕笑道:「如今我不過是一個跟靖西候聊得投緣的來自晉西的行商女子,一切自然都該聽侯爺的安排。」
對於容悅給自己的新身份,容昭並沒有反對,只吩咐梅若:「若兒,你帶姐姐去休息吧。」
梅若答應著陪同容悅去了旁邊的客房,容昭看著靖西候府前大廳里的一成不變的擺設布局,半晌才吩咐旁邊的霍云:「去把趙凝帶上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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