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皇后小產,能說是在意料之中,也能說是在意料之外。
等著孫平走後,郁偆倒是有了睡意,不管是什麼,都得等明天天亮了,才能繼續談論。
楊溍走之前,自然將一切都吩咐好了,避暑山莊之中,並沒有出任何亂子。
等著太陽漸高,有更多的人知道,皇后小產的消息。
「皇后正需要陛下的安慰,陛下……怕是要多些時候才能回來。」黃庄妃面容哀傷。
郁偆依舊卧在床上,昨天睡得太晚,以至於今早一起來,額頭上的那根筋,一突一突地,讓人生疼。
「這也是應該的。」郁偆虛弱的道。
明明睡了一覺,可郁偆覺得一點兒都不舒服,昨天的那種舒適感,就像是一種錯覺。
黃庄妃心裡不是滋味,看著同樣躺在床上休養的郁偆,再一想遠在京城的皇后,深感後宮中女人的無力。
「都會好起來的,說不定陛下回來的時候,會帶上太醫院的太醫,到時候定能將你的病症治好。」黃庄妃安慰道。
郁偆道:「這裡的太醫也不差,是我自己身體不好。」
「你別太擔心,你不會像皇后一樣的。若是你肚子的是個皇子,那可真是……」黃庄妃輕聲道。
郁偆有些意外,黃庄妃居然會說這些。
如今這時代就是這樣,生孩子艱難,養孩子更是艱辛,就算是皇宮裡,也不能因此而倖免。
皇后小產,無疑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但也給後宮里的其他妃嬪,帶來了一絲希望。
若是皇后產有嫡子,陛下又沒有廢掉皇后的心思,那太子之位,無疑是皇后所出之子的囊中之物。
立嫡、立長、立賢,說來是各有機會,可那些站在朝堂的大臣,大多會站立嫡。
後宮里女人會爭奪陛下的寵愛,大多是為了能得到子嗣,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更是所有女子的夢想。
如今沒了一個可能的強力競爭對手,這些女人,自然是各有心思。
「總會好起來的。」若是不能好起來,郁偆怎麼能撐下去。
「但願如此。」黃庄妃不明意味地道:「多希望……我也能在懷上一個。」
後宮中所有女子,都在那樣期許著,黃庄妃不過是說出了她們的心聲。
所有人都以為楊溍會在京城停留許久,可不過三日,楊溍便回了避暑山莊。
皇后並沒有跟隨,她如今的身體,自然也不可能跟隨。
楊溍自然也有自己的理由,他總不能為了皇后一人,將國事給荒廢了。楊溍來此避暑,所有文武大臣自然也是跟隨到此,國事的重心都已移到此處。
陛下體恤下臣,不忍他們奔波勞碌,自然是得到賢名。
可對於後宮的女人來說,楊溍所做種種,不過是讓她們冷了心腸。
後宮中的女人,只要是腦子清楚的都知道,皇帝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的兒女,才是自己未來的依靠。可若是一直無所出,那些如浮萍一般的女子,又如何能不緊緊依靠著人間帝王。
青鳥時不時地看著郁偆,可只要郁偆的目光掃過她過來,青鳥便會裝模作樣地看向別處。
郁偆看著女兒有趣的模樣,笑道:「是有什麼話要說嗎?怎麼這番作態。」
青鳥坐立不安地道:「我聽說母后……媽可要小心一些。」
「你怎麼會想這些?」郁偆詫異地道。
青鳥身邊的宮人,都不是多嘴的,根本不會談論這些,那就只有……
「真的是長大了……」郁偆示意女兒起身,走進一些,好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郁偆正想撫上女兒的頭髮,可手一頓,看向女兒的眼睛,笑道:「既然已經長大了,我可就不能這樣對你了。放心吧……為了我自己,為了你,我都會好好的活著。」
「我真的好害怕……」青鳥呢喃著。
「不用害怕,不會的,那樣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你我身上。」郁偆低吟著。
幼小的身體,根本無法承載那些恐懼,那些恐懼根本不會催人成長,只會使人退縮,讓人沉淪。
青鳥抬頭,看著郁偆略顯消瘦的側臉,道:「真的很奇怪,雖然我不清楚母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可現在一想到就覺得害怕,生怕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
明明還什麼都不懂,可憑藉著自己直覺,青鳥已經開始知道,身為女人的不易。
「總想等你再大一些,再大一些,再告訴你,可如今任由你瞎想,倒不如我親自來告訴你。」郁偆屏退左右,打算好好給青鳥講一講。
有些事情趁早不宜遲,循序漸進地,慢慢啟蒙,青鳥也該知道一些事了。
楊溍其實也受了不小的刺激,皇后腹中的孩子,可是他努力許久才得來的,自然不同其他。
而郁偆所懷的孩子,就恰恰屬於其他。
看著眼前的人,郁偆的心跳又快了些,原以為她有了身孕,就見不到眼前的人了呢……
楊溍看著郁偆不曾顯懷的肚子,目不轉睛地看了許久,眼中帶著少組希冀。比起他的父親來,楊溍的子嗣實在太過單薄。
「聽說宮中有皇女誕生,妾可要好好恭喜恭喜陛下。」郁偆可沒忘了她宮裡原來還有個孕婦。
「不談這些,你這些日子好了不少,臉也豐腴了。」楊溍笑道。
郁偆啞然,只能尷尬地笑著,生男生女果真就如此不同?就算都是皇女,在陛下跟前分得的寵愛,也有多寡。
「都是宮人們照顧得當。」郁偆說著一些沒營養的話。
「我聽下人說,你讓孫平去你家打探,怎麼不直接和我講?」楊溍的眸子,似是深了幾分。
郁偆身形一顫,道:「還真是什麼都瞞不了陛下。」
「既然你如此思念親人,那我便下旨,讓她們來此看看你。」楊溍似是很滿意這個決定。
郁偆真不希望自己的親人來這裡,此處路途遙遠,一天根本沒有辦法來回,她家在這西山又沒有一個住處,來了之後,又能住在哪裡?
劉氏來的很快,第二天就到了郁偆眼前,母女相見自是又紅了一回眼:「坐在家中聽不到宮中半點兒消息,只能看著娘娘你每逢節日賜下的東西,思憶娘娘你。」劉氏說到動情處,忍不住落了兩滴淚。
郁偆端著一張笑臉,內心卻起了波瀾,細聲問道:「家中一切可安好?」
「托娘娘洪福,一切都好。」劉氏規矩地坐著,再沒有半點兒失態。
「大哥,二哥……」
劉氏漸漸有了笑意:「娘娘大哥前不久又升了官,如今可真是出息了。至於娘娘二哥,依舊被親家拘著讀書,也是鑽裡頭去了,說什麼都要正正經經考個進士。」
五十少進士,三十老明經。科舉之道若真的那麼容易,也不可能有人一把鬍子,爺爺都當上的人在考。
「如今咱們供得起,不如就由著二哥去考。」
「自然是聽娘娘的。」劉氏恭敬道。
郁偆似是這才想到:「小妹呢?」對於這個從沒有相處的妹妹,郁偆到底是缺少些情感,經常將人給忽略掉。
劉氏都一一答過,又擔憂地問過郁偆的身體,等到了時辰,在宮人的再三催促下,這才離開。
「娘娘放心,我有地方可去。」劉氏一句話,就將郁偆安撫住。
郁家早已給自己親媽找好了住處,他做了多年錦衣衛,自有同僚家中,在此處置業的。
劉氏一走,郁偆臉上笑容依舊,只是嘴裡泛起了苦味,「山中夜間寒涼,去給劉夫人送件斗篷去。」
郁偆還不曾從思念中走出來,京城內就敲起了喪鐘。
皇后沒了……
京城傳來消息的時候,正是黑夜,可避暑山莊之內卻是燈火通明,想起了能震動山壁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