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在太后心中到底是皇子重要一些,還是皇女更貴重一些,並沒有明確的界定。如今青鳥和三皇子之間起了矛盾,太后也沒有要偏幫誰的的意思。
太后讓青鳥當場給三皇子道歉,三皇子在太後面前自然不敢使性子,內心勉強地收下了歉意,郁偆又賠了好些禮給三皇子,這事也算是揭過去了。
可裂痕已經產生,就算再怎麼修補,也無法完美無瑕。姐弟二人之間的感情,在無法如從前那般。
解決了姐弟之間的矛盾,一些小事自然也要一併解決一下。
原先在三皇子身邊的隨從,全都被貶去做了粗活,重新調來的,一個個都顯得特別木訥,不管三皇子說什麼,都要反應片刻才能理解。
青鳥這兒也多了一個嬤嬤,太后親自賜下的,說是覺得這位嬤嬤穩重,特意調到青鳥身邊,好好照顧伺候青鳥。
太后親賜的,自然只能恭恭敬敬地收下,雖說有了那麼一層特殊身份,可說到底嬤嬤還是伺候人的。
青鳥在自己房內氣得直跳腳,一直哇哇大叫:「他這個弟弟不要也罷!真的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啊……」
郁偆被震得耳朵一聾,不自覺地高聲道:「叫吧,叫吧,再過一會兒,你可就沒機會交換了。」
青鳥肩膀一塌,膝蓋一彎,又伸直了腿,坐在大紅氈子上。
踢了兩下腿,青鳥不死心地問道:「我可以不要那個嬤嬤嗎?」
「不可以……」郁偆打破了青鳥的希望。
青鳥雙手撐地,快速站起來,拍拍手,讓人給她梳頭換衣。
郁偆站起身來,問道:「這是不生氣了?」
青鳥抬頭看向郁偆,堅定道:「還是生氣的呀……」
「那怎麼不鬧了?」
「鬧,又有什麼用,皇祖母的意思,我只能是聽從的。」
郁偆安慰道:「那位徐嬤嬤來了,也不一定是壞事,你要往好的地方想。」
「皇祖母跟前的嬤嬤,自有其獨到之處,想來不會差。」青鳥接道。
那位徐嬤嬤豈止是不差,根本就是十分優秀,才剛來一天,就將青鳥身邊的人給梳理了一遍,可高就高在,在此期間,青鳥沒有任何的抵觸。
這位徐嬤嬤,郁偆在太後跟前的時候並不曾見過,想來在太後身邊的時間並不久,但行事章法卻半點,卻一點不差,而且還很會哄孩子。
「奴婢夫婿早喪,守節至今,后蒙宮中徵兆,進宮服役。」徐嬤嬤解釋道。
「難怪……」郁偆嘆道。
宮中除了採選適齡女子進宮服役,還會徵兆一些節婦,以充後宮。這些節婦大多通些文墨,和一些粗淺知識,可教導宮女。
節婦入宮服役,有稍許不同,朝廷頒下旌表,這些女子此生不得再嫁,一生為夫守節,既然如此,在宮中守節,一生不再出宮,又有何不妥?
「徐嬤嬤育有几子?」郁偆問道。
徐嬤嬤神色未變,隻眼中泛起了濕意:「那些都已是前程往事,奴婢自己都不記得了。」
入了這宮門,親緣早已斷絕,又何必說來暗自悲傷。
「是嗎……」郁偆心中一動,知道自己,怕是說了一個不太好的話題。
過了兩三日,青鳥適應了身邊有徐嬤嬤這樣一個人,倒是開始與徐嬤嬤親近起來。
「不再吵著不要這個人,讓我將人送走了?」郁偆打趣道。
青鳥扭捏著道:「徐嬤嬤挺好的。」
徐嬤嬤確實是好,許是因為是節婦的緣故,徐嬤嬤平日里總是特別沉默,並不會對青鳥多加管束,但在關鍵時刻,總會和顏悅色,輕聲細語地勸阻青鳥,做出一些事。
平日里,徐嬤嬤真的是在全心全意地照顧青鳥,但卻不會將青鳥與其他人隔開,雖說梳理了一遍人手,但青鳥近身伺候的人一個都不曾少,只是各自做的事情,有了些許變化。
「過年之後,也該給三公主選幾個玩伴了。」徐嬤嬤提醒道。
「早就該選了,只是被一些事情給耽誤了。」郁偆意有所指地道。
若是皇後去世,在正常的從避暑山莊回來后,郁偆就該著手給青鳥挑人的。
「媽,媽,大姐姐和二姐姐病了多日,你怎麼不跟我說呢,我好去看她們啊。」青鳥急匆匆地跑進來,宮人連通報都來不及。
郁偆看著自己心眼巨大的女兒,不知該說什麼好。
青鳥急急地問道:「兩位姐姐是得的什麼病?前幾日我見她們還好好的,怎麼就病了呢?」
『自己的女兒,當真是與眾不同,難道她懷青鳥的時候,有什麼問題?』郁偆心中自問。
說明白點兒,青鳥的兩個姐姐都是被嚇病的,巨犬噬人,就是個膽子小點兒的成年人,看見了怕是也會腿軟,更何況是兩個幼小脆弱的孩子。
別說郁偆,就是吳貴妃和黃庄妃,也徹底記恨上了三皇子,三皇子行事乖張,虐待下人,這些都是不要緊,兩位也不會因此而另眼看待三皇子,可嚇壞了她們的女兒,吳貴妃和黃庄妃卻是半點兒都不能忍的。
「兩位公主玉體違和,三公主若是貿貿然去拜訪,恐累得她們病情加重。」徐嬤嬤有理有據地道。
「可是……」青鳥咬牙道:「既然是三弟將人嚇病的,他有沒有去道歉,要是沒有,我再去將他打一頓,給兩個姐姐出氣。」
「你真是……你真是……」郁偆對這個自說自話的女兒,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三公主既然知道三皇子做下了錯事,那三公主又為何要用錯的方法,作為自己的表達方式?」徐嬤嬤徐徐問道:「還請公主你……」
在徐嬤嬤的話語之中,青鳥漸漸冷靜,也沒了剛才那股衝勁兒。
郁偆話到了嘴邊,到底還有說,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嘴裡出來,就有了不同的意思,聽的人也會有不同的理解。
徐嬤嬤的詢問有了效果,青鳥不再只知道,憑拳頭解決問題。
「等過年的時候,我再帶你去別宮拜訪,想來到時候你那兩位姐姐的病,也能好了。」郁偆保證道。
青鳥惦著腳尖,在地上畫圈圈,羞紅了臉道:「我以後再不這樣衝動了。」
「你友愛手足,自然是沒錯,可你別忘了,三皇子也是你的手足。」郁偆說道。
一提到三皇子,青鳥就開始哼哼唧唧,不想再聽下去。
郁偆無奈地看向徐嬤嬤:「還是你來和她說吧,如今她越大,就越不聽我的話,也不知道這個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
徐嬤嬤接道:「公主只是是非分明,不掩真性情,她如今這般年紀,正該如此。」
「就怕她心性不穩,全憑自己性依賴,傷了別人。」郁偆回道。
青鳥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換,「你們……你們說這話,難道不知道要避著我嗎?」
郁偆看著青鳥直笑:「為什麼要避著你,這些話就是說給你聽的呀,真以為是在誇你呢,你也該收斂收斂自己的脾氣了,總不能什麼由著你來。這哪是一句真性情就可以掩蓋的,若是你再如此,和三皇子又有什麼分別。」
話說的已經有些重了,郁偆抿嘴看向青鳥,卻發現青鳥及其平靜,不曾有什麼明顯的情緒波動。
青鳥低了頭:「媽你教訓的事,我確實不該,以後定當三思。」
書不是白念的,道理青鳥其實都懂,只是不在實際生活中遇到,根本不會去細想。
郁偆試探道:「那你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還是出手嗎?」
「會!」青鳥目光灼灼,帶著一種異樣的神采:「我一定還是會這樣,不過在打人之前,我會先說一聲。」
說了再打,豈不是更加傷人自尊?
這脾氣看來是真的改不了了,不過肯為親人出頭,可比那些個沒骨頭的慫貨強。
青鳥的恢復力真的很強,明明別郁偆好好教育了一番,可沒幾個時辰,就又體力充沛地說要出去玩雪。
鬧倒是不鬧,可青鳥眼巴巴地看著,臉上還帶著稍許小可憐,郁偆又怎麼會不心軟。
「只能玩一會兒,帶了手套才能碰雪。」郁偆看向徐嬤嬤,囑咐道:「你們都看著點,別讓她往雪裡鑽。」
徐嬤嬤聆聽畢,道:「在清寧宮時,奴婢就常聽說娘娘極其寵孩子,如今親眼所見,才知他人所言非虛。」
青鳥頭戴雪帽,身披斗篷,腳踩鹿皮長靴,手上都帶著一副皮手套,這才出了門。
在徐嬤嬤的注視下,青鳥只捧著一堆雪,捏了一個雪球,就再也沒沾一粒雪珠子。但青鳥依然很開心,宮人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又做了堆砌了卧兔、立羊,使雪白的世界,漸漸有了生機。
楊溍雖已封筆,停下所有政事,但依舊有許多重要的場合等著他主持參與。
好不容易有一日楊溍不用做事,便早早來給太后請安。
「可去過你父皇哪兒?」這是太后常問的一句話。
楊溍回道:「一早便去過,兒臣正是從父皇寢殿過來的。」
太后也不跟楊溍繞圈子,直接道:「後宮里的事情,你可以不關心,但對於你的孩子,你總不能太過漠視。」
「兒子知道的。」
楊溍知道後宮里的所有事,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做楊溍的眼睛,為楊溍窺視後宮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他兒女之間起了衝突,楊溍一早就知道,甚至其中細節,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但這又如何,他的兒子,居然被人壓著打,毫無還手之力,比個女子還不如,楊溍都覺得丟人。倒是青鳥……真的是越長越合楊溍的心意,若是青鳥是個皇子就好了。
楊溍雖是個大孝子,但就算在太後面前,也不可能全無秘密,就像這一次,就算太后處理的時候楊溍不在場,楊溍還是知道他母親所說的每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