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第003章

郁偆是怎麼回到家,又是怎麼坐下的,她恍恍惚惚,完全不記得。郁偆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心思總是格外的多。穿越成平頭百姓,另她能難知道這個世界的事情。

就說郁偆的父母,只要每天吃飽喝足,不為以後生計發愁,那就已經是萬事皆足,哪兒管當官的是誰?做皇帝的又是誰?

可郁偆不一樣,她來自於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到處都充斥著五花八門的新聞,有時候你不去聽,不去看,還是要不得不聽,不得不看。

自從穿到了這裡,郁偆真正領教了,什麼叫做一成不變。

每天吃的、做的、玩的、說的……都是那麼類同,偶爾出個打架罵人的事情,就會引得眾人爭相觀看。

今個兒,郁偆家來了怎麼一出,怕是等晚上納涼的時候,便會成了這街頭巷尾的談資。

要說談資,還有另一樁,那就是今天田素家裡,來的那個客人。

巷子里不缺人,總會有人看到,到時候好事人提起來,不知會說成個什麼模樣。

田素以前做過什麼,在這巷子里從來不是什麼秘密,她男人還將這事經常拿出來說,認為自己娶到了一個宮裡出來的宮女,那是頂有面子的事情。

郁偆雖然時常跟田素呆在一塊兒,卻從沒聽她講宮裡的事情。

郁偆再小一些的時候,還和田素的女兒一道問過,只是田素的嘴牢得很,不管郁偆兩人怎麼磨,都不曾吐露出半個字。

郁偆突地被人從後頭推了一把,差點摔趴在地上。

「跟你說話呢,怎麼回都不回一聲,你出去一趟,怎麼還扒拉別人家的東西回來,這點心一看就很貴,一會兒我送個西瓜過去。」劉氏有些氣急地道。

郁偆拍了拍手,道:「我去洗個手。」

因為這一句話,又是一頓數落。

「從沒見過像你那麼愛乾淨的,身上一點兒髒東西都沾不得。不過是在地上碰了點灰,拍拍不就得了。你要不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我還以為你是哪兒家富貴人家,丟了的姑娘。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孩子,平日里多費了多少水?怎麼就是不說話呢?」劉氏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通。

郁偆道:「我不是正挨罵呢嘛?你要是心裡覺得舒坦,那就再罵幾句。」

劉氏被這麼一噎,倒是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從小寶貝到大的女兒,劉氏又怎麼真的捨得罵。

劉氏拿了個瓢,從自家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出來,道:「不是說要洗手嗎?還不快過來洗。」

「哦……」

郁偆就著從瓢里倒出來的水,仔仔細細地洗了個手。

如今一天比一天黑的早,郁家耗不起燈火,劉氏便打算趁著天還亮,將飯做了,等兩個兒子回來就好立馬吃。

「妹兒……我回來了。」

郁偆正將自家用下來的髒水往門外潑,就聽到這麼一聲。

郁偆皺著眉,道:「哪兒學來的腔調,讓媽聽見了非得罵你不可。」

郁佳笑嘻嘻的摸摸妹妹的頭髮,將那頭髮摸亂了才住手。

郁佳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獻寶似得拿了出來,道:「看我帶了什麼回來?我跟你說啊,我今個兒一大早就在那兒等著,好不容易才拿到這麼點兒。」

郁偆看著那紙包外頭沾著的油腥,臉上絲毫不見笑容,反而問道:「你哪兒來的錢?」

做哥哥的被妹妹這麼一問,便想糊弄過去。郁佳道:「你管我哪兒來的錢的,有得吃不就成了,我這就讓媽做去。」

郁偆忙拉住她哥,道:「我不問,媽也是會問的。我早就想問你了,這些日子你早出晚歸,說是去你師父,可身上一點木頭削都沒有,你到底幹什麼去了?如今媽是沒工夫,等她哪天知道了,你要怎麼圓這謊?」

郁佳是真有點慌了,拉著郁偆就往巷子口走。

郁偆真想把手上的木盆砸過去,可又有些心疼那木盆。

等到了一處稍微僻靜點兒的地方,郁佳壓著聲音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郁偆將木盆抵在兩人之間,道:「我猜的。以前你身上衣服上,就連頭髮里全都是木頭削。如今……」

郁佳摸摸自個兒的頭髮,又捏了捏郁偆的臉,道:「我妹妹就是聰明。做木匠有什麼好的,不知道要學到什麼時候才能賺錢,我去做別的。等我將來賺了大錢,請他十七八個好木匠,給你打張雕花大床。」

郁偆揮開她哥哥的手,又將那盆子往他哥懷裡一放,道:「你現在說這些有用,這些日子你到底幹什麼去了?還有,你真以為家裡只有我一人知道,二哥每日和你一道出門,你就以為他猜不出什麼,爹怕是也知道一些。我們也不過怕媽傷心,才沒說出來。」

「合著你們都知道了,那我還瞞個什麼勁兒。」郁佳一掌,拍在那木盆上。

「你將我們當傻子,我們就不能讓你也當一回傻子?」

郁偆和郁佳都沒說話,這話是從他們旁邊傳出來的。

郁偆笑著道:「二哥你回來了?」

郁侑點點頭,道:「我回了家,媽說你出來倒個水就不見了人,讓我出來找找。」

郁侑又拍了拍,隨身帶著的斜挎包,道:「回去教你認字,昨個兒教你的還記得不?」

郁偆便跟著郁侑回家去了,將郁佳和那個木盆丟在後頭,一句話也不管。

郁家的晚飯很簡單,一些雜糧主食,外加兩三個腌菜。家裡頂好的,都先緊著郁爹吃。

飯桌上,郁佳話也不說,跟個小媳婦似得悶頭吃飯。他帶回來的那一截子豬腸子,並沒有上桌。那味道實在太大了,沒有經過處理,根本沒法吃。

劉氏扒拉了兩下碗,道:「阿侑你多吃點兒,長點力氣。你那掌柜提前給了你兩個月工錢,你得好好給人家幹活。阿偆你也多吃點,等你爹腿再好一點,我就去買倆雞仔,將那雞棚再用起來,到時候你就能吃上雞蛋了。阿佳……」

郁佳期盼的看著自己的媽,希望也能被說上兩句。

「你一會兒將這些碗筷洗了,再將灶台上的半隻西瓜切了,給你弟弟妹妹吃。」

郁偆和郁侑放下碗筷,互相看了一眼。

以前不覺得,如今想來,他們的媽,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問郁佳學手藝的事了。

兄妹三人搬了凳子出來,郁偆和郁侑坐著吃西瓜,郁佳去裡頭洗碗打掃。

巷子里的人家也都出來納涼,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說著今日的見聞。

有些個好事的,還將白天郁家發生的事拿出來說。說個兩句,便轉過頭來,問郁偆怕不怕。

郁偆笑笑不答話,那些人覺得無趣便說起別的事來。

郁侑見眾人都不看他們了,便問道:「伯娘來過了?」

「嗯。」

「你放心,我肯定不讓別人欺負你。」

郁偆情緒不太好,心裡帶著些感動,又有些心酸。

「你打算什麼時候和爹媽講,如今大哥這樣,你再不賺錢回來,家裡……」郁偆小聲地問道。

郁侑扯了個淡淡的笑容,道:「還是你教我的,車到山前必有路。我不像大哥,老師是我自己找的,這束修自然也由我自己賺。」

「不像我什麼?又在我背後,說我壞話了是不是?」

郁佳洗完碗筷,擠到郁佳和郁侑中間,撈著塊西瓜就開吃。

吃完,一抹嘴。郁佳十分瀟洒地拍了一記自己的大腿。

「嘶……可真疼啊。」郁佳揉著大腿。

郁偆「噗呲」一聲笑了,她推推大哥,道:「有話就說,哪兒學的這些。」

郁佳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道:「可算是笑了,不生我氣了?」

郁偆故意板著臉,道:「生,自然是生氣的。你要不是我哥,我可不生這氣。」

郁佳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毛糙地道:「我這不是在想辦法賺錢嘛……」

「你要是想賺錢,那也該和爹媽說一聲。」

郁佳推了郁侑一把,道:「你這小子插什麼嘴。我也沒幹什麼壞事,不過就是能賺錢了,你們怎麼就那麼不待見我呢?」

郁佳有些委屈,可一想到,他瞞著爹媽乾的那些事,又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兄妹三人頭碰著頭,圍成一圈蹲好,互相瞪著眼睛,不知該怎麼往下接話。

郁佳不想說自個兒的事,便道:「你們別擔心,反正不是犯王法的事。我好歹認識幾個字,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還不快教妹妹認字,正好我也認認。」

郁侑揮了揮手,道:「我直接教你就成了,妹妹可比你聰明多了,認得字也比你多。」

郁偆小臉一紅,她能認識那麼多字,也是學了好些年的。如今不過是佔了些便宜,才趕在了兩個哥哥的前頭。

天還沒有全黑,劉氏就催著三個兒女快點兒睡下,別瞎晃悠。

郁偆躺在床上,聽著一耳朵的呼嚕聲,半點兒睡不著。她翻來覆去的想著,白天田素和她說的那些話。

郁偆不是沒有一些些心動,既然已經穿越了,那平平淡淡的過一生,似乎太虧了一點。

再者,郁偆這一穿,似乎穿的不太好,時間不對,地點不對,這人更是不對。

早些年,郁偆知道自己穿到了《紅樓夢》里,恨不得當初能將整本書刻在腦子裡。

放著好好的現代日子不過,誰願意穿到這裡。現代裝個空調,就能冬暖夏涼,到了這裡,夏天連塊冰都買不起,連個最簡單水龍都沒有。

那段時間,郁偆整個人都不太好,雖然沒想過死,可也覺得活著沒意思。

郁偆當初那樣,家裡其它四口人一點兒都沒發現不正常。好在郁偆自己想明白了,從牛角尖里走了出來。

三四年前,圍觀了賈敏和林如海成親,郁偆便知道自己是穿早了,劇情還沒開始。再者,據郁偆打聽下來,她家和榮寧二府半點關係都沒有,就是普通的平頭百姓。

郁偆翻了個身,繼續想著。

對於《紅樓夢》,郁偆就記得個大致內容,那本書的後半部分還是他人續寫的,連個結局都沒有。《紅樓夢》里提到皇宮的部分更是稀少,郁偆隱約記得,那些個省親的宮妃,都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女兒,家裡都有錢的很。

至於那寶黛釵……郁偆如今活著都覺得不容易,哪兒有心思去細想裡頭的故事。

家裡如今這情況,郁偆也了解一些,本就根底淺薄,如今又傷了元氣,怕是沒個七八年,根本恢復不了。

如果說以前的郁偆,作為一個泥瓦匠的女兒,還能嫁個泥瓦匠的兒子。那麼如今,怕是只能看造化了。

郁偆不是沒想過,改變這家裡的現狀,幫著家裡多賺點錢。可她人小身小,她的爹媽哪會拿錢出來,白白讓她作耗。

郁偆一直都在為自己打算,只是在這裡,女人能走的路實在是太窄。她早些時候就研究過,在這地方的主流意識里,她要想過上好日子,要麼她爹有本事;要麼她未來的丈夫有能耐;再要麼她那沒影兒的兒孫有孝心。

這三條,在郁偆看來,統統都不能用,還不如靠自己來的實在。

如今想來……到那宮裡去拼搏一番,不失為一條好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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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榮華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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