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大哭一場過後的蘇淺腫著眼睛,乖乖地任由男人抱進抱出,清洗過後換好睡衣,像個小嬰兒般趴在男人肩頭一動不動。

顧清琉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低聲道:「喝點牛奶就睡覺好不好?」

蘇淺趴在他肩上一動不動,手卻是緊緊地攀著他的肩膀。

顧清琉失笑,也不將他放下,而是徑直抱去了廚房,從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一杯放到了微波爐里加熱,加到適中的溫度,就單手拿著牛奶,單手托著懷裡的小孩走去客廳沙發前坐下。

「來,喝點再睡。」顧清琉在蘇淺軟軟的小屁股上拍了拍。

懷裡的人這才動了動,然後在他懷裡慢騰騰地轉過身來,坐在他叉開的腿間,顧清琉把杯子塞到他手裡,垂頭看著他一點一點地喝下去。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小孩兒修長濃密的睫毛和不停鼓動的雙頰和小嘴兒一動一動的當真如小動物一般,顧清琉眼神不覺任何幾分,伸手在他光滑細膩的臉上摸了一下,笑道:「明天就去買個奶瓶。」

蘇淺停下動作,抬起頭來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嘴唇上還沾著一圈奶漬。顧清琉失笑,伸手將他整個身子往懷裡一摟,低頭含住他的唇,輕輕舔舐、啃咬,含糊不清道:「給我家蘇小寶寶買個小奶瓶,以後就能自個兒捧著喝了。」

蘇淺臉驀地就紅了,輕輕地推了推他,嗔道:「我不是小寶寶。」

「還敢說不是?那是誰走路還讓人抱的?」顧清琉圈著他,低頭看著他紅撲撲的小臉,壞心情一掃而光。

「是你自己要抱的。」蘇淺撇了撇嘴,小聲地嘟囔。

「還敢頂嘴?」顧清琉佯怒著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晃了晃。

蘇淺抿了抿唇,立刻就不吱聲了。

顧清琉看著他微紅的眼眶,突然覺得有些心疼,下意識就將他抱緊了:「不會不要你,別怕。」

蘇淺怔了怔,似乎想抬頭又不敢,反而把頭垂得更低了。

顧清琉嘆了口氣,將他抱起來往卧室走:「太晚了,先睡吧!」

熄了燈后兩人躺在被子里,蘇淺沒有像往常一樣窩進顧清琉懷裡而是上了床就一動不動地偏居一隅,與顧清琉巧妙地保持著一段不算遠,肢體卻不會接觸到一起的距離。

往常胸口總是沉甸甸的,一低頭就能吻到蘇淺的頭頂,今晚那專屬的位置突然空了,顧清琉覺得分外不習慣,彷彿心臟被人剜走了一塊肉,徒留一個怎麼也填不滿的窟窿,明明人就在身邊,卻讓他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等了許久小孩兒,見他都沒有要靠過來的意思,顧清琉心頭煩躁,怎麼也睡不著,乾脆一把將身旁的人撈了過來,霸道地按進了懷裡,胸口突如其來的重量莫名安撫了躁動的內心,原本空得讓他無所適從的那塊彷彿也瞬間被填滿。

顧清琉滿足地閉上了眼睛,胸口卻傳來蘇淺悶悶的聲音:「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什麼?」折騰了大半天,又喝了點酒,困意已經湧上,顧清琉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沒有要刨根問底的意思,不多時就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蘇淺張了張嘴,聽到頭頂傳來綿長的呼吸聲,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最終他還是接受了那套房子,然後讓外公外婆搬了進去,與其讓顧清琉不開心,倒不如各退一步,還是像之前顧清琉墊付手術費一樣,過後有了錢再還給他。顧清琉起初見他往自己卡里轉錢,臉色還是不好看,但實在沒力氣再為了這件事跟他置氣,加之蘇淺很快就要啟程去國外巡演,他不想影響他的狀態,便也由著他了。

巡演的排練幾乎耗費了蘇淺所有的精力和時間,一場接著一場行程緊湊的獨奏會讓他輾轉各國,片刻不歇,除了首場獨奏會顧清琉以老闆的身份到場支持外,兩人沒有再見過面。一來蘇淺的每次獨奏會都是國內外媒體關注的焦點,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跟拍,顧清琉不方便露面;二來兩人都很忙,蘇淺幾乎是不分晝夜地排練,顧清琉則是一年到頭都很忙,不單單是娛樂公司的事,還有集團的事有些也需要他去處理,因為工作的關係也要經常飛國外,一來二去兩人剛好都有空的時間幾乎是屈指可數。

「這是最後一場了,再堅持一下,加油!」在華沙愛樂音樂廳的休息室里,尹烈對著神情疲憊的蘇淺道。

「最後一場?不是說下個月在奧地利還有一場嗎?」蘇淺強打起精神,詫異道。

「取消了,原本是應邀參加,並不是獨奏會,考慮到你這段時間的體力消耗,顧總最終決定推掉。」

「推掉?不是已經答應了嗎?這樣會不會涉及違約?」蘇淺有些擔憂道,「是不是要付違約費?」

「違約費是小事,是公司幫你做的決定,公司會幫忙解決,你不用管這些,安心彈琴就好。」

「為什麼要推掉?我身體還好,如果只是因為我身體的原因,那完全沒有關係,正常發揮沒有問題,我可以保證,你們不用擔心。」

白天看著他沒剩多少血色的小臉,有些於心不忍:「我想公司不是擔心你會發揮不好,公司這麼做應該有公司的理由,你只管照做就好啦!」

「是嗎?」蘇淺將信將疑地看向尹烈,與其回去閑著還不如趁著能演出多賺點錢,畢竟這是他現在的正經工作,後邊幾年都要仰仗這個謀生的。想起還沒還到三分之一的「房債」,蘇淺的心就往下沉了沉,照這樣連「債」都還不清的速度,想與顧清琉齊驅並駕,馳聘娛樂圈根本就是奢望。

最近他想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有天能夠光明正大地與顧清琉在一起,不會惹人非議,不用畏懼媒體,無需擔心輿論,即使世俗不容他們仍舊能夠得到別人的祝福,即使不是祝福也沒有人能夠反對、有資格反對,或是哪怕是反對也無法撼動他們在這個圈子的地位。

所以,要足夠強大才行,強大到不再只是顧清琉一味地在保護他,而是與他攜手並進,共同捍衛兩人的幸福,甚至是對抗整個世界。

「白天說的沒錯,」尹烈說完,見他眼中閃過一抹失落,便主動解釋道,「公司原定上半年讓你在國外巡演不過是為了在古典音樂圈混個臉熟,捍衛你在古典音樂圈的地位,為你的肖邦鋼琴比賽畫個圓滿的句點。

下半年起你事業的重心將偏向國內娛樂圈,作曲和演唱的天賦不能被埋沒,你當下有兩條路可以選擇,就是古典音樂圈和流行音樂圈。古典樂相對於流行樂,圈子過於局限,不似流行音樂那般多元化,發展較為單一,在歐美國家較為吃香,國內其實沒有多少機會施展拳腳,選擇了這條路就意味著放棄了國內市場。

倘若一開始就選擇了流行音樂這條路,後邊發展得好,佔據國內市場,又能進軍歐美娛樂圈,二者可以兼得。你目前無論是才能還是外貌,皆是進軍流行樂壇的鼎盛時期,加之肖邦鋼琴比賽為你奠定了基礎,就你目前的知名度來講,是任何一個新人都無法企及的,這麼好的條件如果白白浪費未免太過可惜。」

「可是好不容易拿了獎可以躋身國際古典樂壇,就這麼放棄豈不也很可惜?」白天忍不住插嘴道,「小老闆的琴技可是真材實料,搞不好以後還能成為『肖邦』那樣偉大的鋼琴家。」

「可是就算成了『鋼琴家』又能怎麼樣?論「名」和「利」,前者可得到提升,後者卻不盡然。縱觀整個世界樂壇大格局,西方古典樂早已過了鼎盛時期,而且每況愈下,逐漸走向衰落。雖說不是全軍覆沒,可整體形勢也不容樂觀,並非是這一塊沒有後起之秀,演奏者不夠出色,而是市場太有限,懂得欣賞,願意買單的人並不多。

就拿獨奏會和演唱會來比較,蘇淺這幾場獨奏會,單場報酬平均下來9萬歐元,摺合人民幣六十多萬,除去超高的稅款剩下的其實沒多少。如果是一線歌手的演唱會,大型場館,單場門票收入超過千萬其實很容易,除去舞台製作成本、租金和人工費用,以及演出宣傳費等各種費用外,凈利潤可高達30%,除去公司分成,歌手真正能拿到手的少說也有一百多萬,這是一個晚上就能賺到的錢,如果是樂壇元老級別的歌手,單場酬勞甚至高達五六百萬。

所以說為什麼歌手都以成功舉辦演唱會為目標,哪怕是身價奇高的天王天後也樂此不疲。進娛樂圈的目的是什麼?難道真的如某些明星所說的,為了演戲而演戲,為了唱歌而唱歌?名和利一旦失衡,所做之事熱情將會大打折扣,這也是當今許多古典音樂人轉型做流行音樂最根本的原因——賺不到錢。」

「錢真的就那麼重要嗎?」蘇淺喃喃道。

「如果沒有錢,你外公的病又怎麼會好?如果沒有錢,誰來教你彈琴,讓你去參加比賽?如果沒有錢,顧總又怎麼能在這個圈子裡呼風喚雨,把你照顧得如此周全?」

蘇淺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你們不是商人,這樣說你們也許會覺得反感,不是商人重利,而是有了「利」才能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和選擇權,雖說不是無所不能,至少我們可以拒絕我們不想要的東西,而不是任人擺布。

所謂的情懷、夢想、初心,等你再在這個社會上打滾幾年,你就會發現,最沒用的莫過這幾樣東西,這本是一個資本化世界,與其總把這些沒用的東西掛在嘴邊,不如多聽聽資本家的聲音,用商業的邏輯去看待事物,商業變現才是自身才華和能力的最佳體現。」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看向蘇淺的眼睛,「如果你打算一直活在顧總的羽翼之下,大可不必在意我說的話,不理解也沒有關係,好好地唱你的歌,彈你的琴,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我不要!」蘇淺幾乎是想也不想便說道,「我要變成像顧總一樣強大的人,我……我也要保護他。」

「保護他就不用了,保護好自己就行。」尹烈伸手在他頭頂揉了揉,無論是眼神還是聲音都非常溫柔。

蘇淺一臉感激地看著他,重重地點了下頭:「我會努力的,不會讓你們失望。」

看著他稚氣的舉動尹烈不禁有些心酸:「我並不反對你有夢想,只是更希望你能夠明白這個世界殘酷,其實夢想這種東西很早以前我也有……」

他說到這裡沒有說完,而是直接忽略掉蘇淺眼中好奇的神采,轉身往外走去:「我去隔壁看看化妝師準備好了沒有。」

「哦……」蘇淺獃獃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怎的竟覺得那個背影說不出的單薄、落寞。

他回過頭來看向白天,卻聽見他嘆了口氣,頗為無奈道:「其實尹總以前是……」

「是什麼?」蘇淺見他沒有說完,下意識地追問道。

「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尹總估計也不希望別人知道,我還是不說了吧!如果他想告訴你,自然會跟你說的。」

「也是,在背後說人是非也不好,他知道該會不高興了。」儘管好奇,蘇淺也沒再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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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戲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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