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
……
齊天睿一瘸一拐往府外頭去,已是傍晚時分,天也短了,出來的時候還亮著,走了這麼一會子已是一片暮色,許是因著天暗,這雨也像更大了。
一路走,濕冷的雨腥氣里遠遠地飄來了飯菜香,該是到了傳晚飯的時候。一大早就上了公堂受審,齊天睿莫說是吃飯,辯得口乾舌燥連口水都沒喝,此刻又渴又餓,忽地想起丫頭做的雞絲湯麵,香噴噴,熱乎乎,他定是能吃下兩大碗!不覺就抿了抿唇,腳下更快了些,可越走竟是越不利索,那傷倒不覺怎麼痛,怎的這右腿越來越沉?
不得已站在廊下,將衣袍撩起來一看,暗紅的血已是殷濕了褲子,齊天睿不由罵了一聲:不長眼的東西!險些沒把爺打廢了!這顯是家丁怕打得皮開肉綻,那板子就往一邊歪,都打在了腿上,這可好了,還不如打屁//股!上手一抹,嘶!才覺出那尖利的痛,傷勢不輕,得趕緊回去上藥。
「二哥!二哥!」
齊天睿正一個人瞎琢磨,就聽廊後有人叫他,聽得是天悅的聲音,齊天睿忙把衣袍放下往後張望,見天悅冒著雨跑了過來。
「你幾時回來的?將才怎的沒見你?」
「那邊退了堂,我得了信兒就回來了。」天悅搪塞了一句,沒敢說自己想偷偷跑去公堂,被譚沐秋扣下,一時惱怒起了爭執……
「哦。」齊天睿應了一聲,又抬步走。今兒在福鶴堂老太太只顧了心疼大哥、訓斥他,也沒顧得天悅,這倒好了,否則若是知道這三孫子幾日不在家也是因著給他看賬本、被韓儉行滿城追殺,還不得再賞他一頓板子?
「二哥,你……怎樣?」天悅看著他的瘸腿,蹙了眉,「疼吧?」
「不妨。」齊天睿擺擺手,只管往外去。
「二哥,」天悅抬手去扶,被撥開,只得跟著問道,「你不回素芳苑上藥歇著,這是要往哪兒去?」
「回私宅。」
天悅聞言,眉頭越緊,抬手強扶了他,將人拉住,「二哥,你這會子行動不便,先回房歇著,明兒回也不遲啊。」
「不用。省得老太太看著我再惹氣。」
「打都打了,還能再怎麼著呢?」天悅道,「老太太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明兒一早就能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也或者老人家原本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兒不過是為的心疼大哥。走,我扶你回素芳苑歇著。」
「不用。」齊天睿推開天悅的手,「回私宅自在。」
「二哥!那,那先上藥,上了葯你再回去!」
聽兄弟只管攔,齊天睿一挑眉,「渾小子,你瞎張羅什麼?」
「怎的了?」天悅急道,「不就是個棒傷,還非得矯情得回去嫂子給你上藥?我不能上么?」
齊天睿被噎了一句,看著這麼個傻兄弟,哭笑不得,「我想我媳婦兒!怎麼,你也頂得?快走開!」
「那你早說啊,我去給你接!」
天悅說著直直攔在了他前頭,齊天睿愣了一下,眉頭一蹙,眯了眼,「你這是怎的了?」
「不怎的,就是看著你傷了還走什麼?」嘟囔了一句,天悅扭頭就走,「我去接嫂嫂,一會兒就回來!」
「齊天悅。」
身後的語聲不大,天悅卻是僵了腳步,齊天睿篤定地站在身後,「有事兒就說,莫等事犯大了。」
「……沒什麼事。」
「那好,我走了。」齊天睿說著繞過他就往前走。
「二哥!!」
齊天睿笑了,轉回頭,「趕緊說。為何不想讓我走啊?」
天悅看著他,咬了咬牙,「不是我不想讓你走,是嫂嫂不在私宅。」
「嗯?」齊天睿一愣。
「嗯,那天抄了私宅,……譚沐秋就把嫂嫂接到與樂園了。」
「哦。」
「二哥,」看著齊天睿的臉色,天悅小心道,「嫂嫂從小在譚沐秋身邊長,你莫計較……」
齊天睿一蹙眉,「你怎的越學越沒規矩了?原先他是你的師兄,如今是你的東家,又是你嫂嫂的哥哥,我都不敢叫他譚沐秋,你倒叫起來便宜。」
「我……」
「行了,莫再跟著我。」
「二哥……」
「有功夫去老太太跟前兒哄哄,也算給你哥哥我省省心!」
看他瘸著一條腿硬是邁開大步而去,天悅恨得一跺腳!
……
趴在車裡,平穩的四駕馬車依然顛得那傷口不時地撕裂,疼得齊天睿齜牙咧嘴,解了腰帶狠狠地扎住,血沾在了手上,袍子也散開,甚是狼狽。也顧不得了,橫豎也不是要見什麼外人。
到了與樂園,天已全黑了,下人叫開了門,齊天睿正要下車,就聽那回話的說:「我們爺回后宅了,今兒不見客。」
「我不是客。」齊天睿跳下車,嘶!不覺腿就一軟,強撐起來道,「跟你們爺說,我是來接人的。」
「您是……二爺?」
不愧是名震江南的戲班,連傳話的門人一雙眼睛都似那台上起了唱腔的武生,分外地亮,不過齊天睿倒納悶兒,在外頭人們一般都喊他齊掌柜,或是七爺,少有人隨著府里人喚他,這一聲倒顯得親近了。遂道,「是。」
「哦,二爺,」那人忙賠笑,「我們爺還說您明兒過來呢,誰曾想這會子就來了,您請。」
齊天睿跟著進了門,那傳話人一把大油傘撐在了他的頭頂,一路隨著走,根本不急著往裡頭去通稟。齊天睿心不覺就暖,譚沐秋是個處事十分冷淡之人,從不與人親近,這麼一接,看來果然是把他當自己人,從前倒是自己小人心了。
與樂園起建就是先帝御賜,遂這規模十分了得,連環九套的院子,戲院,後台,練功、起居應有盡有,正中是班主的后宅,方方正正的四合小院,沒有花草,只有參天的樹木,窗前一株西府海棠、兩株綠萼梅,清冷卻雅緻,與那主人一般無二。
兩邊廂房一片漆黑,連盞上夜的燈都沒有,只有堂屋窗上映出橘色的燭光,雨夜之中,更覺溫暖。待來到廊下台階,齊天睿候著人回稟,豈料那人竟是收了傘,輕聲恭敬道,「二爺,您請。」
齊天睿雖覺唐突,見那人已然退去雨中,便罷了。拾階而上,正待扣門,房中傳來輕輕的琴音,只是一小段譜子撥彈,而後又靜了下來。齊天睿不覺嘴角一彎,笑了,這是丫頭,譜子寫好以後總會這麼一小段一小段地試,並非沒把握,卻是要把各種彈法都要試試才肯罷休,有時自己自得其樂能折騰好久,一隻譜曲衍出幾個音韻版來,個個都精緻。
輕輕推開門……
房中銅爐熏得正暖,冉冉香薰,淡淡清梅,六仙桌旁一身粉嫩嫩的小薄襖兒,小臉寡瘦,燭光里依舊細滑如瓷,眉目越發精緻;頭上兩隻小揪揪挽得十分隨意,碎碎的發散下來,毛絨絨,慵懶的小模樣;此刻正低著頭,手握羊毫,眼睫輕攏,乖乖的認真像極了素芳苑的深夜,陪在他身邊一起合賬……
這一幕,朝思暮念,短短半月的光景已是熬得心苦,此刻映在眼中,焦渴難耐的相思似潮水漲起,可心裡卻壓不下那一絲隱隱的不快,畢竟,丫頭這一身打扮如此輕便,可這並不是他兩個的卧房。
正欲推門抬步,忽見裡間出來個人,銀絲長衫,未結腰帶,軟軟的質地掩不住那英挺的身型;袖口未結系,這一身更似將將披上,長衫翩翩如此隨意。那人來到她身邊落座,兩臂攏著她撐在桌上,懷中人抬起頭,拿起譜子給他瞧,「如何?」
「嗯,一次比一次好了。」
她笑了,扭頭,臉頰那麼近,抬手輕輕揉他的眉心,他閉了眼任憑她摩挲,「怎的,我又皺眉了?」
「沒有。」
「那你這是做什麼?」
「就喜歡這樣。」
「真是慣了你了。」
她抿嘴兒笑,靠在他肩頭……
「啪!」雨聲大依舊遮不住這一聲,力道大,厚重的房門重重地摔打過去又彈了回來,一身的雨水寒氣站在房中,把一屋子暖暖的曖昧徹底打碎。他臉色冷,一開口牙縫裡擠出的語聲卻儘力克制,「丫頭,回家。」
桌邊人抬頭看他,這突如其來的闖入現在兩人眼中不過是一閃而過的驚訝,譚沐秋隨即道,「你來了。」
「嗯。」
齊天睿粗聲應了聲,目光死死盯著那軟軟的小襖兒,看了他一眼就低頭弄琴譜,他這麼一身的狼狽,莫說是見了心疼,此刻她竟是連起身迎他的意思都沒有,纖瘦的小手握了細細的羊毫蘸在筆洗里,不緊不慢的。這幾日想她想得心都疼,此刻那一腔的熱忽地就躥成了火,他強壓了聲道,「丫頭!」
她停了手,目光鎖在那滴水的筆尖,眉目如此清淡。房門大敞,外頭的雨水不停地潲進來,房中靜,靜得彷彿能聽到濕冷的雨汽一點點侵蝕房中的溫暖……
「我去給你收拾東西。」
身邊人輕聲一句,眼見那淺淺的琥珀慢慢地泛了紅,淚水似蒸起的霧氣模糊了清凌的眸底,淚珠兒聚在眼瞼邊,似落非落,燭光里,那麼亮;唇微微發顫,透出青白的顏色,小模樣那麼心酸,那麼無助,垂了肩,連那粉嫩的小襖都裹不住周身凄涼的顏色……
齊天睿看得不覺心一緊,也顧不得將才的怒氣,忙拖著腿走到她身邊,俯身道,「丫頭,這是怎的了?你怎麼哭了?」
「天睿,」一旁的譚沐秋開口道,「你坐,我有話跟你說。」
「我……」齊天睿蹙了蹙眉,「你說吧。」
「不要……」她終是開了口,唇輕輕一動,淚珠兒便滑了下來,「還是我說。」
「丫頭你說,我聽著呢。」
他抬手想給她擦淚,被她輕輕擋開,近近的,四目相接,「我……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嗯?你說什麼?」
「我實在……受不得了……」
「出什麼事了?」小聲兒含著淚,喃喃地,難以啟齒的沙啞,齊天睿聽著只覺心疼,忙道,「跟相公說,太太又欺負你了?啊?丫頭?」
她搖搖頭,「不是……是我心煩,睡不著,也吃不下……」
「莫怕,是為夫的不是,早該請大夫給你瞧瞧,」齊天睿說著伸手去握她,「走,咱們回家,明兒就請……」
不待他靠近,她手臂滑下了桌面,掩了衣袖,「不用請,我知道我的病根兒在哪裡……」微微側臉瞥了身邊人一眼,「是因為……見不著他,總也見不著……」
這一瞥,瞥得她的語聲兒更低,更軟,瞥得齊天睿心底忽地一股寒氣升起,不詳之感彷彿一隻枯乾的手狠狠握了一把那虛空的腸胃,痙攣一般的痛,嚇得他趕緊往下壓,急道,「丫頭!我沒有不許你見他,你想哥哥,明兒咱們接兄長到私宅來住,一個屋檐下,你們還能像從前一樣,如何?」
「可我……不想像從前一樣……」她抬手抹去腮邊的淚珠,「我想與他,從此朝夕相伴。」
「……你說什麼?」
「都是我的錯……」她終是又哭了,看著他淚水再也止不住,似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地往下掉,「娘親走後……我天天哭,覺得這世上再也無望,抱著娘臨終的遺囑,像是救命的稻草,一心就想快點長大,嫁給你,像是嫁了你就能圓了娘的心事,就能見到娘……一紙婚書,成了執念,卻不知道那疼我的人一直在我身邊……我以為,嫁過來,就能忘了他,可是……一天,又一天,日思夜想,煎熬不住,我才知道……」
「閉嘴!!」
一聲大喝,喝得他撕心裂肺!屋外狂風大作,打在屋頂卻壓不住房中的驚乍,雨聲衝進來,吹得房中帳簾飄起,蕭瑟的秋完全侵佔了,摔打著桌邊冰冷的三個人……
「大哥……」強壓的語聲壓不住的顫抖,一身虛空,額頭掙汗,他雙臂撐著桌面,看向譚沐秋,「我再尊你一聲大哥,告訴我,今兒這一齣兒究竟是為何?究竟出了什麼事,求你,告訴我。不論什麼事,我都扛得住,大哥……」
「你不要為難他!」淚水中的她挺了身子擋在譚沐秋面前,「都是我的錯,當初是我傷了他,如今是我放不下他,是我纏著他……」
「你閉嘴!」她軟軟的語聲此刻入耳都似那一夜扎在手背的銀針,字字戳在最痛之處,痛得不能再多看她一眼,乞求的目光只向譚沐秋,「大哥……」
一個淚水漣漣,一個燒紅了眼睛;一個在搏自己命里最後一點氣息,一個傷到極致,氣瘋了,最後一絲神智都寄託他的一句應答上……譚沐秋眉頭緊鎖,雙手死死攥著拳,篤定的心此刻竟是一片空白……
從頭到尾的合計,他從未猶豫,不論她想怎樣,他都能做得到,人前做戲也好,背負罵名也罷,幫她圓了最後的心事也是他在這塵世上唯一的念想。原本也恨,恨齊天睿這不知體諒的東西為了自己一時歡愉害她白白賠上了幾年的性命,可此刻看著他,顯是支撐不住,公堂之上四兩撥千斤的魄力都似煙消雲散,他像被突然推下懸崖的一隻猛獸,尖牙利爪都沒了,只懸了一隻手臂,苦苦相問……
該不該……把他徹底推下去……想起葉從夕的話,說此事該他來做,可怎能讓天睿一夜之間丟了妻,又丟了兄長?一個一樣要失了心愛之人,卻還忘不了自己是義兄要護著他。齊天睿,應有盡有,來日方長,往後有的是人疼他,可曉初已然是燃到了盡頭……
譚沐秋慢慢放開了拳頭,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天睿,求你成全我們。」
直直墜落崖底,摔得他筋骨盡碎!痛得他站立不住,人往後仰去,一個踉蹌撞在高几上,大青花瓷瓶重重地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那碎裂砸在她心頭,心裡難承,眼看著她臉色煞白、人往下軟,譚沐秋趕緊接住,一把攬過來將她抱在懷中。
「放手!譚沐秋!!」
掙了血的眼睛即刻瘋狂,他咆哮,被撕去了心肺的野獸一般……
「齊天睿,你是個明白人,她心已不在,如何強求?可憐她當年思母心切方諾下婚約,如今……」
「她是我的妻,我明媒正娶的妻!!我不要什麼心,我只要人!!我不管她是為何嫁的我,她就是一尊泥塑,也是我的!!」
「可你也已經休了她了。」
「你說什麼??!」
譚沐秋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扔在了桌上,「你給她的休書!」
齊天睿拖著腿忙撲過來,打開看,充血的眼睛突然放光,欣喜若狂,「原來如此!為的是這個??」他立刻俯身在她身邊,單膝著地,被腰帶紮緊的傷口掙出血,慢慢地流,染紅了膝頭,染紅整個褲腳,他不覺,只管語無倫次,「丫頭!丫頭,你看看,你看看這日子,這是老太太生辰前兩日,我,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休妻?丫頭,是因為上一輩人多少年前的恩怨太太始終放不下,我為了安撫她,才寫下的休書。實則,根本,根本就無用!我早就後悔不該寫下……丫頭,你知道相公多疼你,你知道我有多心疼你,一時一刻都離不得,我怎麼捨得休了你?……丫頭,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自以為是做下蠢事,傷著了我的丫頭了,啊?都是我的錯,回家,你怎麼罰我都行,丫頭,你說,你說怎麼罰?我都行!不讓親近,不理我,不見我,一個月,兩個月,丫頭,行不行?丫頭……」
「我知道……」
她開口,氣息弱的幾是不聞,他急急的慌亂中根本沒聽明白,「嗯?」
「我知道這休書是用來哄太太的。」
他忙賠笑,「是,是,我的丫頭最聰明,可不管怎樣,此事就是不妥!明兒我就去找太太,丫頭是我的妻,今生今世,我絕不悔!」
「可我的心,與此無關。」說著,她似累了,軟軟地埋進譚沐秋懷中,「今生,我只想與他……相守。」
「丫頭……丫頭!」
他急得握住她的手就要懷裡拽,眼看著她唇泛青,早已不支,譚沐秋厲聲道,「齊天睿!你放過她,行不行?!」
「我放過她?她是我的妻!!生是我齊天睿的人,死也是我齊天睿的鬼!!」
他氣瘋了,握著她就要用力往起拖,冷不防,譚沐秋一拳打了過來!習武之人力道狠,那早就空乏之身子哪裡扛得住,重重地摔在地上。
「莫再過來,當心傷了你自己!」
齊天睿抹了一下唇邊的血跡,狠道,「我今兒一定要帶她走!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敢留我一口氣,我絕不會放過你!!」
「好!!既如此,我不如今兒就打死你!打死你這個不省事的糊塗東西,也了了曉初這番心思!」
譚沐秋氣得臉色發白,起身就要過去,被莞初拉住,只見她俯身撿起一片碎青花,擱在了細嫩的腕口,「行,我不跟他了。可我要回去,不能夠了……」
眼看著鮮紅的血滴殷在那雪白的肌膚上,齊天睿腦子嗡地一聲,「住手……住手!!」
……
夜靜,只有風雨肆虐,房中一片狼藉,不及此情此景萬分之一的碎裂……
齊天睿拖著腿慢慢地站起身,走到桌邊,拿起那支小羊毫,蘸蘸墨,落筆……
雙手捧起那濕墨的紙,他輕輕吹了吹,來到她身邊,「丫頭……」
她抬起頭,看著這雙淺淺的琥珀像那一日初揭了蓋頭……
充血的眼中忽地酸楚,淚湧上來,他死死咬了牙,「我不知道你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可我告訴你,我不信。能想出這麼狠的招來傷我,才見你我恩愛一場……為了你,我的心都碎了……可我齊天睿對天發誓,今生今世,只此一次!!」
他噙在眼中的淚,比這一字一句更似尖刀戳在她心頭,早已無力,蒼白的人似一片薄紙,飄搖前最後的支撐……
「拿著,這個,才是我給你的休書。」
顫抖的雙手接過,她想冷冷地道聲謝,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
他抬手,從她領口牽出那條銀鏈子,輕輕一掙,那細薄的鏈子便斷在手心,「你記住,往後不管是何因由,天塌地陷,我也絕不許你回頭!」
他一回手,將那鏈子扔進了銅爐,轉身大步離去……
風雨遮掩了他最後的痕迹,她撲到了銅爐邊,伸手去夠那鏈子……
「曉初!放手!!快放手!!」
鏈子緊緊握在手中,滾燙的傷痕,深深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