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嫦曦提起皇帝自然不是無意的，她就是要讓其他人都知道，她還有個做舅舅的皇帝，那是最為尊貴的人。

這並不是什麼虛榮心，也不是為了炫耀，只是為了讓自己更加有底氣——無論她身份提起來多麼尊貴，但是別人提起她總是會記得她在外流落了十六年，面上如何親熱，心裡還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了。

人的心，自然是最難猜測的。她總歸要讓其他人知道，她並不是那麼好欺負的。若要招惹她，就要想到會面臨什麼樣的怒火。

嫦曦微微一笑，桌上的泥炭小爐上的黑色茶壺咕嚕嚕的翻起滾來，細小的壺嘴冒著白色的水汽，她將茶壺提起來開始泡茶，嘴上漫不經心的道:「皇帝舅舅還送了我好些玫瑰花瓣，我前些日子拿了做了些玫瑰鹵，晨起時分吃一盞，嘴裡都是甜蜜蜜的玫瑰香。」

荀煜是最善茶道的，嫦曦作為他的女兒，自然是學了三分的。雖然才學了幾月，但是大概真有天賦，動作看起來說不出的優雅動人。

雲羅坐在她身邊的位置，笑道:「皇上果真是疼你疼得緊了。」

算來皇帝還是她的表叔了，只是皇帝待自己的女兒都不甚親近，更遑論她這個表侄女了。

嫦曦讓丫頭捧了做好的玫瑰鹵上來，拿了琉璃盞泡了蜜滷水給她們喝。

將茶水泡好，空蟬、空月、空雪、空靜四個丫頭捧了乳白色的精緻秀氣的茶杯放到各位嬌客的面前。

嫦曦雖說架勢學了三分，但是沖泡的手藝細細說來也只能算是馬馬虎虎，不過這兒坐著的姑娘也沒有誰蠢笨到挑她的刺，只尋了好話來說，氣氛倒是和諧。

嫦曦注意到其中李蓉捧著茶杯看著她目光有些怪異，欲言又止的。她對她沒甚好感，並不覺得她們二人之間有什麼好談的，只當做沒見到，倒是覺得清凈自在。

姑娘們說著話，又見外邊丫頭領進兩位姑娘來，兩位都是嫦曦的熟人，一人是她名義上的庶妹，荀清，一人卻是紫英王府的嫡五姑娘，趙子予。

「子予，你今日可是來得晚了。」雲羅與趙子予向來玩得好，見人立馬就迎了上去，牽著她的手親熱的與她說著話。

與以前相比，趙子予的模樣消瘦許多，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來，只是身上的氣質，更加沉穩了。

嫦曦是主，見人就笑，問道:「還不知這位妹妹是哪家姑娘了？」

她是見過趙子予的，但是那是「蕭姨娘」見著的，她嫦曦可沒見過。

「我……我是紫英王府的，五姑娘！」趙子予面上帶笑，抬眼見著嫦曦的臉神色一僵，險些就說不出話來了。

這，朝華公主的模樣，竟如此眼熟？

扯了扯唇，她笑道:「姐姐便是朝華公主吧，我見了倒是覺得眼熟得很了。」

其他人就算見過桃花，可是誰會去注意一個姨娘啊？趙子予卻不同，她與桃花卻是見過好幾次面的，第一眼就覺得這朝華公主，與蕭姨娘實在是像極了。

雲羅掩唇一笑，道:「朝華姐姐是長公主親女，與長公主可是像極了，你自然會覺得眼熟了。」

說著，她突然想什麼:「話說，你家裡那位蕭姨娘，也是與長公主有三分像了。」

她只是隨口一說，其他人也沒放到心上，誰也不會相信，這位朝華公主就是那位蕭姨娘的。

趙子予心裡一動，覺得好笑。蕭姨娘可還在曲江了，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自己怎麼會覺得這朝華公主與她像了？

這麼想著，越看倒覺得朝華公主越發不像蕭姨娘了。

「原是紫英王家的五姑娘！」嫦曦倒覺得奇怪，按理說，趙子予早該成親了，可是如今為何還是姑娘打扮？

心裡疑惑，嫦曦還是保持著面上笑容，笑道:「我見妹妹我覺得親近了。」又讓丫頭拿了椅子上來。

荀清叫嫦曦根本不搭理自己，忍不住咬了咬唇，垂著眉眼細細的叫了一聲:「……姐姐！」

其他姑娘事不關己，樂得看好戲，端著琉璃盞，戲謔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那種帶著幾分不屑鄙夷的目光，讓荀清忍不住捏緊了袖口。

這也能看出荀清有多麼的不招人待見，因著荀煜勢大，其他人家有意無意都會巴結他，這也養成了荀清嬌縱的性子。這樣的性子，自然是不討喜的，在座的閨秀，怕也有好幾個看她不順眼的。

荀清不喜歡嫦曦，嫦曦也不見得待見她，聽她喊自己一聲姐姐，忍不住皺了皺眉。

「原是荀家三姑娘？」

嫦曦似是現在才看見她，笑了笑道:「只是我們之間也沒那麼親近，你喚我一聲朝華公主便是。」

這可是大大的不給荀清臉面，她的臉瞬間就漲紅了，有心想發火，可是看著嫦曦帶著極為客套疏離的笑容又有些發憷。打小她就沒在長公主這兒佔到什麼好處，特別是近來這幾次，被長公主收拾得都有陰影了，就連看著與她有八分相似的嫦曦都覺得氣短。心裡的火氣還沒燒起來，看著那張臉就滅了。

按著荀清的性子，大家都以為她必然忍不下這口氣的，二人之間肯定會產生衝突的，誰知道荀清竟然沒發脾氣？

嫦曦可不知道其他人心裡所想，讓人坐下，給人倒了茶，奉上點心。

李蓉突然笑道:「朝華公主這帕子繡得倒是精緻，只是這綉工看起來倒是眼熟啊。」

其他人聞言，視線忍不住就落到了嫦曦手裡的帕子上——月白色的絹帕，上邊綉著一支紅梅，含苞待放，極是逼真，恍惚中，甚至會讓人覺得這是活的一樣，似是能聞到上邊的香氣。

嫦曦看了李蓉一眼，看她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像是想看出自個兒的心虛一樣。

「李姑娘果真是好眼光，我這絹帕可是宮裡的綉娘做的，綉工自然是極好的。」

嫦曦大大方方的把手裡的帕子拿出來給大家看，沒有絲毫心虛。她的綉活的確是好，可是自從回來。她就沒怎麼動過針，身上的衣物，帕子，都是針線房還有身邊的丫頭做的，根本就不用她動手。

絹帕在眾人手裡轉了一圈，嫦曦揚唇一笑，道:「絹帕這種小東西，哪個姑娘手裡沒幾張，李大姑娘覺得眼熟也不奇怪。你若是喜歡我這絹帕，改明兒，我就送你一些。」

絹帕這東西，繡得再好也無甚珍貴的，嫦曦這話分明就是在說李蓉沒見過什麼世面，大驚小怪。

李蓉有些難堪，咬著唇沒說話。李沁給了她一個鄙夷的眼神，壓低了聲音道:「你若是想得罪朝華公主，我也不會攔著你作死，只是別牽扯了我。」

連自家母親都在這朝華公主手上吃了鱉，李沁可不願意得罪她。

李沁能想到的，在座的姑娘怎麼會想不到？人都是欺軟怕硬的，若嫦曦表現得再軟弱一些，她們大概就不會把她放在眼裡了，可是她的態度如此強硬，倒讓人打心眼裡不敢得罪她了。

嫦曦吃了一口茶，隱去眼裡的笑意，她要的不是她們對自己多麼親切，只要她們不找自己麻煩就好。

接下來，仍有女客被引進來，其中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特別讓其他姑娘注目，不因為其他，只因為這姑娘，正是新進探花蕭長清的妹妹。

蕭長清這位探花爺，在京城的名門閨秀裡邊已經很有名頭了，幾乎有大半的姑娘對他都有些想法。他有才華，得皇帝賞識，又有貌，一張臉稜角分明，卓爾不群。

這樣的男子，對這些閨閣女子來說，實在是具有很大的吸引力的。只是男女有別，這些姑娘不能親近蕭長清，但是討好他的妹妹也是可以的。

因而，當蕭秀被丫頭從外邊引進來的時候，這些姑娘們已經親親熱熱的叫起妹妹來了，著實熱情得很。

嫦曦:「……」

她心裡有些好笑，自己這個主人還沒說什麼，這些姑娘已經幫忙招待起蕭秀來了。又覺得有些自豪，這樣招人稀罕的蕭璧是她哥哥。

「姐姐！」

其他人的熱情蕭秀可是有些吃不消，她本就是個靦腆的性子，被這些姑娘這麼圍著，當時臉都憋紅了。

嫦曦過來，拉了她的手，與其他姑娘說道:「諸位妹妹一番好意，我倒是心領了，只是你們都是嬌客，哪能讓你們幫我招待客人啊？」

話里綿里藏針，這些姑娘才發現自個兒有些唐突了。人家主人還在了，哪裡就有她們做客人來招待的規矩？當即所有人都有些訕訕。

嫦曦見狀，不再多說，蕭秀抱著她的一隻胳膊，臉紅紅的，細聲細氣的叫了一聲:「姐姐！」

嫦曦摸了摸她的頭，拉她坐下，讓丫頭拿了琉璃盞來，調了玫瑰鹵給她喝，這蜜水帶著玫瑰花的香氣，甜蜜蜜的滋味。

在自家姐姐身邊，又有蜜水喝，蕭秀很快的平靜了下來，只是是人都能看出她對嫦曦的親近。

有姑娘看著捏了帕子掩了唇，酸言酸語的道:「蕭家姑娘待朝華公主可真是親近啊？你們可不是第一次見吧。」探究的目光在她們二人身上轉來轉去的。

這朝華公主莫不是也想嫁給蕭探花？雖然人家成過親，連孩子都有，但是誰讓人家身份高貴啊，若這朝華公主有心，她們又怎麼爭得過？她們可沒有一個做舅舅的皇帝。

無論是長公主還是荀煜，他們都沒打算隱瞞饅頭的存在，嫦曦如今已經十六，快滿十七了，若真沒有成親，那才是惹人碎言碎語了。只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