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人都是演技帝
所謂的刀之美,應該是怎樣的光景呢?
然而只是靜靜的觀賞是不行的。
所謂刀劍最美的時刻,莫過於將它揮向柔弱的脖頸,從而綻放出來的血之閃光吧,如切豆腐一般切開血肉,讓鮮血優雅順暢的流出。
對,就像自己的妹妹那樣。
她是不同的,就連流出的血液之中,都帶有令自己著迷不已的香氣。
啊啊.....好渴啊,如果,能再度品嘗到那甘美的液體的話。
就算出賣靈魂又能怎樣呢?
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鋪在地上的華麗的和服已經被鮮血浸透,一個下身穿著深藍色布袴,上身穿著白色絲綢浴衣的男子支起一條腿一動不動地坐在房間的正中央,他懷中的正是和服的主人,女子躺在男子的臂彎里,頭如斷線的人偶一般以一種顯然不合常理的角度歪向一邊,已然氣絕多時。
時間緩慢的流逝,鮮紅的血液逐漸乾涸成暗紅色,又變成棕褐色,男子還是彷彿雕像般一動不動的坐著。
「荻田1先生,該起了。」直到門外響起了這麼一個溫和的聲音,裡面的男人才彷彿從夢裡醒來一般動了動。
「呵。」在朦朧的光暈里,男子緩緩的抬起了頭,他有著一頭棕褐色的及肩長發,隱隱約約可以分辨出柔美不亞於女子的五官,身形也偏向纖瘦,他動了動因為長時間靜坐而變得有些僵硬的身體,修長的手指按壓了幾下太陽穴,開口道:「津目嗎?」
「是的。」溫和的聲音繼續說道,「荻田先生,法事已經結束了嗎?」
「啊啊,算是吧。」如此說著的男子隨口應了一句,站起身來,與此同時,女子的屍體發出沉悶的聲音,倒在浸透血液的地面上。僅僅只剩下一半相連的腦袋順勢滾了半圈,一雙不甘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男子,而男子卻像是沒看到一樣,褪下沾滿血跡的布袴和浴衣,然後從一邊的衣櫃里重新拿出了新的換上,慢條斯理的在身上穿戴整齊之後,說道:「之後的事麻煩了,津目神官。」
「是。」門外的男人說道。
『唰』的一下,拉門被拉開了,陽光照在屋內男子的臉上,不知為何,他膚色帶著病態的蒼白,棕褐色的及肩長發閑閑的披落在肩上,琉璃似的眼珠毫無神采,他確實有著一副柔美不亞於女人的五官,光是站在那裡,便有一種沉靜而溫柔的感覺,然而——那雙眼眸之中並沒有感情。他眨了幾下眼睛,看向面容溫和的中年男子,「今天,我們要去見誰?」
「是一位很特殊的少女。」津目說道,他長著一張很憨厚的臉,眯著眼笑的時候像極了彌勒佛,然而他的笑意未曾到達眼底,「之前跟你說過的吧,有一位客人在彌留之際將她的遺物寄託到了我的神社保管,說來,她的姓跟你的很像呢,就是那個遺物,光看外表的話跟普通的鈴鐺毫無二致,然而就在前幾日,突然發出了極為強大的波動,鈴鐺也漂浮在半空,這種怪異的現象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在我趕到的時候,那鈴鐺突然消失,於是那少女便憑空出現了。」
「你是說.....」荻田的眼中突然慢慢燃起了一種不可言說的狂熱,他以那種目光看著津目,柔美的五官變得有些猙獰——「是『她』嗎?」他特地加重了那個字,說道。
「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是。」津目眯成一條縫的目光之中,也同樣燃起了那股狂熱,「我親眼所見,絕對不會作假,那位夫人臨死前府上曾經欠過巨款,我曾經為其償還過一部分,讓她得以安眠,出於感激,她的後人將這個物件給了我,沒想到一時的好心竟然能得到如此的回報,可真是......」說到這裡,他的表情突然皺了起來,像是說到了什麼噁心的事情一樣,往地上呸了幾聲,「哎呀哎呀,真是晦氣,竟然說起了這種事。」
這種善有善報的事,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是十分正常以及充滿正能量的事情,對他而言,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總之就是那個少女就是了,」他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也失去了說下去的興緻,「跟我來吧,讓這位小姐接受了太多的陽光就不怎麼好了。」他如同看向器物一樣的看著男子身後的女人一眼,淡漠的說道。
「呵,」荻田一隻手插在浴衣里,看著神官的神情,饒有興趣的笑了,冰涼的手指如同毒蛇的吐信一般戳了戳神官,說道,「津目大人......」他的聲音柔滑粘膩,乍一聽上去,給人一種不舒服而又冰冷的感覺,那種感覺——
「別用那種聲音說話,」津目皺眉道,他最後看了一眼女人,關上了拉門,「她被我安置在了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客人接下來只會越來越多,趕緊跟我一起將她轉移走——」
然而原本擺放著少女的地方卻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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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目大人?」雜役小心翼翼的呼喚將他從回憶之中喚醒,津目看向那名新來的見習神官,在腦海中回想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木津什麼的吧,不過像這種小人物,也不會有人在意他的名字就是了,然而讓津目之所以記得他的名字的,是因為一直在神社留到現在的人,只剩下了他一個而已。
「有什麼事嗎,木津?」津目擺出一副和善的面容說道。
「那個,有客人指名要見您。」木津2戰戰兢兢的遞上一個帖子。
「不見。」津目心情不太好,並不想跟客人虛以委蛇。
他將視線再度投注到了面前的宣紙上。
一旦他有什麼煩心事時,他就會來寫毛筆字,而寫毛筆字這種事情,最注重的便是一氣呵成,他之前剛剛進入狀態便被木津打斷,此刻不得不重新開始靜心。
「可,可是....」木津欲言又止。那天晚上是他在值班,因此少女的出現過程也被他全程目擊,不僅如此,少女的出現還伴隨了很耀眼的光芒,這下誰都能知道是神跡了,之前冷清無人的津目神社一下變得熙熙攘攘起來。
人一旦得到了超乎預想的東西,便會飄飄然得意忘形,可是木津卻覺得,津目神官不應該是這樣的人。
在被戰爭奪去愛子之前,津目神官是一個十分溫柔的好人。
然而就在愛子的死訊傳來之後,他便改變了。然而就算如此,木津也執著的認為,津目還是原來的那個津目。
今天的這個客人.....卻跟那些只因為目睹了神跡而趨之若鶩的客人不一樣。
「神官大人,她是神跡中的那個孩子。」木津說道。
津目這才想起,除了他自己之外,這個人也看到了少女的模樣。
「很好,非常不錯。」他手一抖,沾滿墨的毛筆在宣紙上留下了一塊大大的污跡,不過他絲毫不在意這些,為了掩飾住自己瞬間狂熱的眼神,他眨了眨眼睛,擺出了一貫溫和的笑容,「是嗎,告訴客人,我一會過去。」
「是。」木津畏畏縮縮的行了個禮,退下了。
津目對此不以為意,木津對他而言本來就沒什麼存在感,整天都是畏畏縮縮的樣子,這種人就是跟空氣一般的存在,無視就好。
然而他錯了。
木津走出神官的房間,穿過拜殿,幣殿,一路前行,來到了橘色的鳥居的下面。
「中禪寺先生....」他雙手合十行禮道。
「如何?」中禪寺問道。
「果然如您所說,看來神官他已經被妖怪附身了。」木津誠惶誠恐的說道。「我一說與那女孩有關,他就立刻改變了態度,那種狂熱.....」簡直個瘋子一樣,令他十分害怕。
「呵。」阮青蕪不禁發出一聲輕笑。
木津渾身一抖,哆哆嗦嗦的看了她一眼,「這孩子...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請儘管放心,」中禪寺扯出一個虛假的笑容,說道,「她自從醒來認主以後,就十分乖巧的。」
而阮青蕪也依他所說,在中禪寺提到自己之後,往榎木津的身後靠了靠,做出一副羞怯的樣子。
「......」木津看著她,嘆了口氣,突然鄭重的說道,「我無法滅除津目大人身上的妖怪,這個孩子.....還請你們保護好她。」
剛喚醒的人偶其情智是由主人來決定的,主人賜予的感情多少,人偶就能成長到什麼程度。木津看青蕪的表現,想必是擅自認為青蕪目前只是一個稚齡兒童,才這麼說的吧。
不過,所謂的妖怪,到底要怎樣祛除呢.......
懷著這樣的疑問,木津將幾人引到了拜殿,在那裡,津目神官穿好了一身神官的行頭在那裡嚴陣以待。
「您好。」在對神明禮拜過後,中禪寺行禮道,「敝人中禪寺。」
「津目禮人。」津目回禮道,將視線投向了青蕪和榎木津,問道,「這兩位是?」
「這...」中禪寺嘆了口氣,說道,「說來話長,不知大人可有...」
「請跟我來吧。」津目瞭然,說道。
於是一行人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和室之中。阮青蕪作為一個心智剛開的人偶,自是要像一個正常兒童一樣四處瞧瞧轉轉看看。
「她.....」剛剛坐好,津目便看著阮青蕪,猶疑的開口道。
「她是我的東西,誰也別想奪走。」榎木津冷冷一哼道,「那邊那個....總之叫什麼都好的笨蛋,她可是死了啊,沒有任何愧疚感,果然你也是個混蛋吧?!」自始至終,他的視線就從沒離開過青蕪,作為一個被人偶迷了心智的人,這樣再是正常不過了。
「非常抱歉,敝人是一個除魔師,但是患者就是這個樣子....」中禪寺十分苦惱的說道,「最近聽聞貴社有神跡出現,所以無奈之下.....」
「這樣啊,那麼恕我直言,您這位患者的人偶,是從何處得來?」津目問道。
「這個,」中禪寺猶疑了一下,「您也知道,對於這種消息,主家那邊是不可能透露給我的.....」
那就應該是某個無名的小賊偷去,然後賣給榎木津家了,津目暗暗的想道。
真是不可饒恕,現在看來,想要將她奪回,是要花費一些手段了。
「我理解了。」在心裡做著各種盤算的津目臉上仍然掛著微笑。「那麼請問病因是....」
「喏。」中禪寺用下巴朝榎木津和青蕪那邊點了點,「就是這樣,完全離不開了,還說什麼兄妹啊,前世的戀人什麼的,哈,想也知道,這種事怎麼可能嘛,對不對?」
「也是呢。」就在這時,他們身後的門被拉開了,一個人出現在他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