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街上果然已遊盪著不少遊魂或煞屍,沁瑤和緣覺見到一個對付一個,一路行來,剿除了不下一百個怨靈,可街上邪祟仍然越聚越多。
藺效知道沁瑤最牽挂瞿氏夫婦,第一個到了瞿府,沁瑤從馬車上下來,見瞿府門口果然有了怨屍,二話不說召來噬魂將怨屍焚毀,一刻不敢延誤,提裙奔進府內,將爺娘喚醒,又令下人到哥哥的院中去喚哥哥。
「女兒來不及跟你們解釋了。」她匆匆忙忙幫一臉納悶的瞿陳氏披上大氅,「你們先跟我出去避難,等事態平息了再回家。」
六合陣可以抵擋尋常怨靈,卻怎麼也抵擋不住女宿,沁瑤無論如何也不願爺娘和哥哥涉險。
瞿氏夫婦還要說話,那邊瞿子譽見不止妹妹,藺效也有些焦慮之色,知道事關重大,一句不多問,扶著雙親便往外走,「阿爺,阿娘,別人你們不相信,妹妹和世子你們總不會不相信。莫再耽誤了,聽他們安排便是。」
等扶著爺娘上了車,瞿子譽手扶著車簾,看著沁瑤欲言又止。
沁瑤忙對哥哥道:「我這就去王府接應寧,你們先去書院,我們稍後就來。」
瞿子譽這才放了心,上車坐下。
瞿府的下人們則爭先恐後擠上後面那輛車,險些沒將車壁擠破。
沁瑤在馬車車壁上貼上符紙,設下六合陣,讓馬車飛速奔往書院,又跟藺效上了馬車,馬不停蹄地趕往王府。
王尚書雖然上回在壽槐山上見過沁瑤做法對付蠍子精,但聽了藺效的話,仍有些將信將疑,藺效只道:「王尚書,就算您不相信藺某的為人,但倘若藺某想要兵圍尚書府,自有一萬個法子在尚書府外布下天羅地網,何須多費唇舌?」
王尚書聽得一怔,自我解嘲地一笑,立刻傳令將王家一眾夫人、小姐、公子如數喚了出來,因人數眾多,足擠了五輛馬車,方勉強坐下。
就是這一會功夫,路上已經可以見到不少橫屍街頭的百姓,顯然一眾怨靈已經在女宿的指揮下開啟了屠城之勢。
王尚書看得臉色直發白,忙坐回座位上,再也不敢有半點疑慮。
沁瑤看著王應寧坐好,放下心來,施好法,又去劉府和裴府接劉冰玉和裴敏。
一路上只要見到四散奔逃的百姓,便令停車,救得一家是一家。
最後去的是瀾王府和盧國公府。
等將溫姑、周夫人母女及盧國公夫人一干人等均送至書院時,諾大一個書院已聚了不少人,大隱寺的和尚們也已齊聚書院門口,只等緣覺吩咐。
盧國公早前並不在府內,仍坐鎮南衙衛兵府親自看管吳王,順便等候藺效的消息。
藺效安置好盧國公夫人,又令魏波驅馬趕到南衙衛兵府,將盧國公接到書院。
吳王被盧國公製得動彈不得,被人壓著下了馬車,看著藺效,連連冷笑道:「十一,你們父子二人當真是狼子野心,想謀朝篡位,何必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我奉勸你別笑得太早,小心到時候不但不能得償所願,還會落個身敗名裂、遺臭萬年的下場!」
盧國公聽了這話,懶得理會,將吳王一把丟給身後侍衛看管起來,轉身問藺效究竟發生了何事。
聽藺效說邪祟即將屠城,他擔憂皇上安危,不肯留在書院里安享庇蔭,一力要去宮內將皇上接出。
清虛子恰好到院外接應沁瑤,聽了這話,躍到牆頭,抬目一望,便見皇宮上空煞氣衝天,嗤笑一聲,淡淡道:「恐怕來不及了,女煞顯然已經奔著皇宮那頭去了。」
藺效和沁瑤聞言,心裡皆是一驚,忍不住順著清虛子的話往皇宮上方看。
藺效自然不願背負一個棄君不顧的名聲,默然一會,對盧國公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宮中救皇上。」
蔣三郎也拍馬而上,「我跟惟謹一起。」
說完,兩人點了一部分南衙衛兵及御林軍,便欲出發。
因刀劍無眼,藺效這回無論如何不肯讓沁瑤跟著犯險,強令沁瑤留在書院里等消息。
因女宿極可能在宮中,沁瑤如何放心得下,可清虛子一來需得留在書院里固陣,二來不屑於理會皇帝的死活,怎麼也不肯跟去。
最後還是緣覺怕藺效吃虧,召集了一眾弟子,手持銅缽,齊聲頌咒,護送一眾兵衛去往皇宮。
沁瑤這才勉強放了心,在書院里忐忑不安地等消息。
足足一個時辰過去,藺效等人仍未迴轉。
書院里的人聽得外頭鬼聲嗚咽,不知有多少鬼怪在院外徘徊,都嚇得不敢出聲。
只有劉冰玉靜不下來,跟爺娘在一處待了一會,便跑到沁瑤跟前跟她說話。
沁瑤一顆心全懸在藺效身上,哪有心思聽劉冰玉呱噪,劉冰玉拉著她說了一會,見沁瑤不理會她,知趣地閉了嘴。
可再一抬眼,便見阿寒跟在清虛子身後進來了,她早前來得匆忙,人又多,並未看見阿寒,這回驟然看見心上人,臉不自覺一紅,眼睜睜看著阿寒走近。
阿寒這時頭痛已好了許多,應了師父之說,本欲將沁瑤引到僻靜處,師徒三人商量對付女宿的法子。
剛要開口,便見沁瑤旁邊立著一個美貌少女,眼睛光光地看著他。
「阿玉妹妹?」他訝道。
劉冰玉只覺得阿寒跟往常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可又說不出具體不同,心裡雖有些疑惑,可看見阿寒沒來得及跟沁瑤說話,第一個先跟她打招呼,心裡美滋滋的,甜甜笑道:「阿寒師兄。」
阿寒臉莫名一熱,靜靜看著劉冰玉,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好一會才道:「謝謝你上回送到觀里來的點心。」
劉冰玉見他態度沉肅,說話少了好些憨傻之氣,更覺奇怪,怔了一怔,旋即笑道:「你喜歡就好,我還要謝謝你送我吃的三味果呢。」
少女笑靨甜美,阿寒忽然覺得有些刺目,不敢再看,只道:「我需得跟師父和阿瑤商量對付邪煞的法子了,一會若有機會,再來跟你說話。」
沁瑤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師兄短短几句話,已然有了主事的魄力,心智看上去跟尋常郎君再無不同。
想到師父這些年的不易,她胸膛里莫名有些酸脹。
女宿隨時可能殺到書院,師兄妹不敢再延誤時機,跟劉冰玉打了招呼,轉身離開,準備去跟師父商量法子。
兩人剛走兩步,劉冰玉忽然又追上來,從袖中取出一包點心,對阿寒道:「不知你吃沒吃東西,先拿這些墊墊肚子。」
小紙包一共八塊點心,她極偏心地遞給阿寒六塊,給了沁瑤兩塊。
沁瑤見劉冰玉如此見色忘友,哭笑不得,佯怒瞪她一眼。
劉冰玉被沁瑤這一眼看得一縮脖子,但遞給阿寒點心的手卻極穩,打定了主意要將多的點心給阿寒吃。
阿寒微微一笑,接過點心,看著劉冰玉道了聲謝。
等到了清虛子旁邊,阿寒卻悄悄將點心如數給了師父。
清虛子怎肯要,只吃了一塊,便強逼著阿寒將剩下的都吃了。
那邊瞿子譽看得一清二楚,擔心妹妹腹餓,對母親道:「阿瑤可能沒吃東西,阿娘來時可帶了吃食?不如給阿瑤送些過去。」
他知道母親無論何時都不會忘記帶乾糧這回事,尤其是出來避難,料定她準備了不少東西。
瞿陳氏這才如夢初醒,她注意力全放在書院外此起彼伏的鬼聲上,一時倒忘了關照沁瑤,忙令耶律大娘從包袱里取了點心和水囊出來,親自給沁瑤師徒送去。
誰料沁瑤只吃了一塊,便一陣乾嘔,怎麼也吃不下去了。
王應寧和裴敏那邊看見,只當沁瑤身子不舒服,忙圍攏了來,關切道:「怎麼了?可是染了風寒?」
瞿陳氏心裡卻咯噔一聲,細看一番女兒的臉色,將她拉到一旁,正要細問。
忽然院門口傳來一陣喧嚷聲,眾人齊齊抬頭一看,就見藺效背著一人進來了,身後跟了好些宮人,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毫無人色,戰戰兢兢,似乎受驚不小。
「皇上?」沁瑤一眼看見藺效背上那人穿著明黃色衣裳,奔上前仔細一看,果是皇上。
王尚書和盧國公等人面色齊變,大步涌到藺效身邊,急於確認是不是皇上。
皇上面色雖然不好,但精神還算不錯,見圍攏來好些人,強笑著對藺效道:「好了,十一,放朕下來吧。」
等藺效放了皇上下來,沁瑤才發現皇上的小腿裸露在外,上面赫然有五條利爪抓過的痕迹,血肉翻飛,好不嚇人。
沁瑤一看便知道是厲鬼抓撕所致,心中一驚,莫不是怨靈已闖入皇宮?
王尚書、劉贊、盧國公齊齊跪下,痛斥自己護駕不力,又有好些宮人七手八腳上前安置皇上,場面一時頗為混亂。
沁瑤將藺效拉至一旁,見他額間全是豆大汗珠,好生心疼,掏出帕子替他拭汗道:「宮裡進了怨靈?」
藺效回頭看一眼皇上,道:「我等進皇宮時,宮內已狼藉一片,到處是煞屍,怡妃卻不知去向,只有一部分輪值的宮內護衛在拚死維護皇上,因煞屍太多,費了好些功夫才將皇上救出,但皇上已然受傷。」
沁瑤暗暗看一眼皇上的腿傷,以緣覺的法力,又帶了那麼多弟子同去,若存心想護住皇上,斷不至於讓他受傷,分明有意放水,想來這些年因著蕙妃母子的事,一直對皇上懷有怨懟。
可他們出來得太急,並未帶上化解屍毒的藥粉,皇上這毒倘若久久不治,恐怕會有損根本。
但這話她只在心裡過了一遍,怎麼也不敢當著眾人的面宣之於口,見藺效神色疲憊,知道他已累到極點,忙將阿娘拿過來的點心和水囊遞給藺效道:「你先用些膳食,略休息一會,左右女宿的下落不明,我們干著急也沒用。」
藺效接過沁瑤的水囊,仰脖喝了好幾大口,剛要拉著沁瑤到一旁小憩一會,牆頭上忽然出現好些士兵,揚聲對藺效道:「世子,太子率領的折衝都尉府已到了前頭路口,很快便要趕到書院,事態緊急,可要迎戰。」
藺效神色一凜,沉聲道:「做好準備,迎戰。」
等他的身影匆匆消失在院門口,不一會,果然聽到院外有人高聲喝問:「逆賊,交出父皇。」
又有女子聲淚俱下在外喚道:「皇上,妾身跟太子前來救駕了,妾身跟太子一片赤子之心,一心要救皇上於水火之中,還請皇上明鑒,萬莫被奸人的花言巧語所惑。」
皇上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吳王卻掙紮起來,對院外揚聲道:「母妃,快救救我!」
身旁一名護衛二話不說拿了塊巾帕,將吳王的嘴給堵住。。